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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她烦的不答应，他就一直喊，一声比一声高。
那时多么让人厌烦的声音啊，此刻竟然那么让人怀念。
原来，她的父亲声音那么好听。
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纠结了十几年的男人终于死了，她不是应该高兴吗？她为什么要哭？
是谁在雨天为她送伞？是谁牵着她的小手走了十几里路去外婆家过节？是谁在她学骑自行车摔倒时流血，用心疼的双眸瞅着她流泪问“婷婷，你现在最想要什么，爸爸买给你！”是谁看到她打针时眉头紧皱，是谁说女孩子不要留疤好，是谁听说她上学没钱，急到晕倒在地上？
爸爸，爸爸、、、、、、、
为什么人会变啊！为什么从小那个自己心目中敬仰如天神的男人，什么都会做的男人，长大后在她眼里会一无是处呢。那时候她常常夜里因为想到会嫁一个这样的男人吓的睡不着觉。
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多这么多痛苦的记忆？
为什么她要长大？为什么她不可以永远是个孩子，那样跟在那个瘦高男人的身边，被他牵着手，一直走一直走。可以因为一个二毛钱的气球而快乐的似飞上天。可以因为一个十八块的书包，连续一个星期的向所有同学炫耀“这是我爸爸买给我的！”
她曾经真的很想要做一个孝顺的女儿啊，天下最孝顺的女儿。可是她失败了，失败了。
她一点儿也不后悔，就算时光倒流，她依然会和父亲形同陌路。
她清楚的明白这些，就更加明白，她的眼泪是没有意义的，但是，她仍然忍不住的哭。
她好像哭的不是父亲的死。她好像是哭，自己终于解脱了，那个让她纠结的人终于永远的离开了。她好像是哭，那个紧紧拽着瘦高男人衣角的傻女孩儿。她好像是哭，那些流逝的，再也找不回的时光。
这好像是宿命。她与父亲的宿命。
明明彼此相爱，愿意为对方付出生命，可是却冷漠到不看对方一眼。
一种很奇怪的宿命。
不懂是为什么，那些纠结，那些爱，那些恨，就像慢慢飘走的烟雾，都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如果有来生，他还是会让她又爱又恨，还是会让她纠结痛苦几十年，她还是会选择做他的女儿。
如果是别人，那好像都不是她的爸爸。
她的爸爸，就是这样的啊，让她又爱又恨。
她只是讨厌自己，为什么是那样小气又倔强的一个人。为什么不能退让一点点，为什么不能包容一点点，为什么一直要堵一口气，为什么一直要等一个老人向她道歉求饶。
可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啊，爱恨分明的一个人。
死了，死了，终于死了、、、、、、只是，她为什么要哭？恨来恨去，到底恨的是谁？折磨来折磨去，到底折磨了谁？为什么人活着永远是亲者痛仇着快？为什么她明明知道那些道理，还让自己钻了进去？
小兔跪在肖妈身边默默的烧着纸。看到妈妈哭，她自然跟着哭。周围的一切她好像不大明白，不知道死人了一定要有个人哭着送行，但她知道外公死了，不是什么好事情，也不敢打扰，听婶婶的话，跪着边哭边烧纸。
办葬事的人大多见惯了这种场面，都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肖风站在一边看到肖妈哭，先是以为她装的，就像所有送行的人一样啊，哭哭什么的。可看着看着好像不对颈儿，心里有些心疼，想上去扶她，可脚刚准备抬，手微动，却又突然收了回去，站着不动了。
只是远远的，有些不忍的看着她。
☆、第六十四章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大概知道她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有什么开心的事一定说出来大家一起分享，而有难过的事，她就一个人躲在无人角落，慢慢的舔好自己的伤口。
他常常气她，又心疼她，说女人太坚强不好。
而她则说，女人没找到可以依靠的男人之前，就得让自己像个男人样的坚强的活着。
于是他说她歪理一堆，自己说不过她，也懒得理她，反正女人跟男人想的不一样，女人就爱整天乱七八糟的想一堆，她爱乱想就让她想好了。
可是他却无法忘记，她第一次主动牵他手，轻吻他脸的样子。
那时候她花了两千块钱，特意带他到了另一个城市，爬了一座很高很高的山。他累的差点都要死了，一直说不爬了，她一直打击他说你怎么这么没用啊。
他以为自己爬不到山顶的，可却像九死一生般艰难痛苦的爬到山顶。
在爬的时候还在想，爬的这么辛苦这么远，一会儿下去时怎么办啊？他堂堂一个男人，总不能要女人背吧！可是到了山顶之后，却感觉全体通畅，一点儿也不累。
而她就望着他的双眼，微笑的问，
“累不累？”
他摆头。
她低了一会儿头，抬起头苦笑着说，
“跟我在一起就是这么累的，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他愣，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他以为，那次他紧握她手不放后，她没有挣脱，他们就是男女朋友了。
她笑说，
“没事，可以暂时不回答我，好好考虑考虑！”
山很高，云与山尖连接。望着前面的云，会有种在天上飘的感觉。
他第一次爬这么高的山，第一次看到这样奇怪又美丽的风景，心中也大抵知道她的意思。他们现在没钱，又没分家，如果他找一个要求低一点儿的女生，就不用操心买房子的事，而她坚持买房后结婚。
也许她所说的辛苦就是这个吧！
他点点头说，
“我愿意！”
她扭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然后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把他拉到一边，踩上那高高的石头，踮脚亲吻他的脸颊。
有如轻风抚过，那样温柔，那样心动，那是他第一次被女生亲。
其实当时他想说，我喜欢你。因为他知道她一直以为他只是想找个老婆，女的就行。他也一直这么想的，找个平凡的女人过日子，但是，当时，她说“跟我在一起就是这么累的！”他好像突然心动了。
以前，他知道她简单，不爱慕虚荣，不像别的女生老让男朋友买这买那，所以觉得她是个合适的人。
但是，那天，他是真的喜欢她。喜欢她这个人，喜欢她的点点滴滴。
可是，他没有开口。
因为他想，有一天她会知道。
想到她吼的那句话，他又低下头眼神黯然了。长的不好看是他最自卑的事，偏偏她站在他边上又像美女配野兽。所以，他那时真的以为自己走了狗屎运，男的谁不想娶个漂亮老婆啊！
只是，她一句，戳了他的痛处。想到这么多年，她跟着他奔波，别的女人都是穿金戴银，她却笑着说，我喜欢四处跑跟旅游一样。再说那些东西跟石头一样，又不能吃，有什么好的啊。
是他耽误了她，她这么好，可以找到更好的人的。
想到他们离婚，身体像被人抽了魂魄般没了意识。直到有人喊，
“肖风啊，快把婷婷抱进去，她差点儿哭断气了！”
肖风一听立即冲过去抱着肖妈到屋里。
那时，肖妈已经哭的昏昏沉沉。脑海中父亲怒吼的样子，丈夫头也不回的背影。
这一生，她一直克制自己不要吵，却好像一直在吵，吵啊吵，最后谁都没留住，谁都没留住。
悲伤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这世上，到底有什么是可以留住的呢？到底有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呢？
死的人，什么都不能带走吧。
所以，没有什么是可以留住的，也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所以，不要难过，也不要哭！
不要难过，不要哭。
☆、第六十五章
一切好像都是迷迷糊糊的，小兔也不懂，有时候感觉好像是在梦境一样。
到了第三天，爸爸妈妈和她终于一起坐车回家了。她坐在中间心里惴惴不安，以前他们一家三口不管在哪里都是欢声笑语热闹非凡。可是现在，爸爸的脸扭向车窗外，妈妈的脸也扭向车窗外。她也朝车窗外看了看，发现外面根本没有什么迷人的风景。
妈妈不再哭了，只是脸白的跟纸一样吓人。爸爸看妈妈这个样子，不仅不哄妈妈，还这么冷漠，想到两个人真的会离婚，眼泪就憋不住的往下掉。
肖风感觉到女儿的颤抖，扭过头看女儿哭了，心疼的把她搂到怀里轻问，
“小兔，怎么哭了？”
这样近距离，小兔才发现爸爸的眼眶也是红的。她哭着问，
“爸爸，你和妈妈要离婚吗？”
肖妈听到这里，虽然头还扭向外面，心却紧了起来。
肖爸没有回话，叹息了一声看向窗外，手温柔的抚着女儿的头。
肖妈的心，好像也随着这声叹息沉了下去。是了，她早该知道，她留不住什么的。
小兔一看这个样子，哭的更厉害了，从前爸妈只要听到她问这个问题，就骂她傻，现在，两个人都沉默不语。
肖妈被女儿哭的心烦，吼了句，
“哭什么哭！”小兔便憋着眼泪不敢再哭。
肖爸张嘴刚想说两句什么，又闭上嘴没有说话。既然已经决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只是脑子里想起以往的争吵，此时都觉得那么甜蜜。那时，她常说，他在女儿扮白脸，黑脸全让她扮了，其实她比他疼女儿的多。
为这个他们不知道吵了多少次了，她说他太溺着女儿，他嫌她过于严厉。
终于到家了，可是下了车，站在门口，大家好像都没有勇气走进去。
还是肖妈深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进去。屋里一片狼籍，玻璃碎片还在地上。肖妈站在那里，突然红了眼眶，那是她一点点驻起的家啊。他们两个都是结婚后白手起家，所以花钱不能大手大脚，家里的每一样家具，小到纸巾盒，都是她每次省啊凑啊，然后节约一点儿钱买回来的。每次买回一个漂亮的东西，她都能在那里观赏半天。
可是现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