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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泓狠狠一脚,竟将地上苻睿的尸体踹得飞了开去,脸朝下趴着,才冷笑道:“释雪涧,你是说我慕容泓以怨报德?”
眼见二人针锋相对,碧落忙冲到释雪涧身畔,勉强笑道:“雪涧姐姐,济北王殿下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又怎会做那等禽兽不如之事?天色不早了,姐姐快去吧!”
释雪涧盯着苻睿被作践于泥尘中的尸体,唇边渐渐漾出奇怪的笑意,若悲悯,若自嘲,偏又带了某种迹近绝望的解脱,柔声道:“傻妹妹,你以为,我还走得了么?”
碧落正不解,猛见到不远方的一顶帐篷后闪动着人影,依稀看得出是秦兵的服饰。
是秦军俘虏!
果然,片刻之后,有一鲜卑将士从帐篷后跑出,附耳向慕容泓说了几句话。
慕容泓的脸色顷刻间白了。
愤怒,羞辱,悲伤,失望,不可置信,不一而足的表情,飞快在颤抖的唇角掠过。
“释雪涧,你骗我!你们早就到了华阴!”他指住释雪涧,吼道:“你来是找他的,不是找我的!”
释雪涧恍如未闻,慢慢走到了苻睿的尸体前,蹲下身,小心地将苻睿翻过身来,拿了自己的衣袖,轻柔地将他脸庞和发际的污秽一点点拭去,柔声道:“苻睿,一路走好!”
伸出纤秀洁白的手,抹下苻睿半睁的双眼,她忽然之间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强抑良久的情绪一旦释放,根本不可控制。
她俯伏于苻睿身上,轻抚着他曾经如斯熟悉肩与胸,浑不顾那满身的血渍污垢。甚少有情绪的眸中如有物碎裂,再无法映照人心,却让人一眼看到那深沉无底的绝望和悲伤。
盯着那张绝望苍白的面庞,以及面庞上滚下的盈盈泪水,慕容泓呆若木鸡。
“你……你……”他喃喃地咕哝着,忽然狂叫一声,猛地冲上前,一把揪住释雪涧散落背后的青丝,抬起那张不改端庄莹澈的面庞,怒道:“你……早已是苻睿的女人,是不是?”
释雪涧握住苻睿冰凉僵硬的手,悲怆地笑:“慕容泓,我说不是,你信么?”
“哈哈……”慕容泓大笑,俊挺的脸笑得几乎狰狞:“我信!你让我检验过我就信!如果你骗我,如果你背叛我,我要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他一掌打落释雪涧与苻睿相连的手,在她的惨叫声中,一把挟住她,连抱带拽,冲向帐篷之中。
碧落大惊,不假思索便冲上前,动手便抢释雪涧:“你放开她!放开她!”
慕容泓正在大怒之时,毫不犹豫一耳光甩过去。碧落侧身闪过,一手搭上释雪涧肩膀,一手将流彩剑连鞘带剑击上慕容泓的手腕。
慕容泓再不料一个小小的侍女竟有这等身手,手腕剧痛之际,却还不肯松手,一边抢夺释雪涧,一边飞起一脚,狠狠踹上碧落小腹。
忍泪吟 误折琼枝明珠碎(二)
慕容泓身畔亲卫见状,早赶上前来,一齐逼向碧落。碧落眼见释雪涧长发委地,脸色苍白,再也顾不得慕容泓身份,一扬手已将流彩剑出鞘,逼退两名亲卫,径刺慕容泓。
慕容泓大怒,咆哮道:“是慕容冲叫你刺杀我的么?不然,你是秦军的奸细?”
几乎同时,慕容泓的臂腕间,释雪涧低微的声音传来:“碧落,不关你事。”
碧落一呆,含泪凝睇时,只见释雪涧半掩于慕容泓坚硬铁甲后的面庞,居然甚是宁谧,甚至隐隐带了希冀,似在等待预料之中的痛苦刑罚,又似在准备迎接期待已久的幸福,明澈的双瞳翦翦若水,交织着悲伤与幸福,让此刻的她更像一个挣扎在爱恨之间的痛苦女人,而不像那个五重寺里悲悯世人高蹈出尘的修行者。
“姐姐!”碧落忍不住凄惨叫起来,而胸前又被慕容泓狠狠踹了一记,顿时血气翻涌,几欲晕倒,一旁亲卫趁机卸了她宝剑,生生扭住她的双臂,将她踢得跪倒于地。
碧落挣扎着,叫道:“济北王殿下,释雪涧和苻睿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你放开她,放开她啊!”
慕容泓听若未闻,冷声道:“把她捆到那边树上,等高盖回来认一认是不是中山王的人。是就罢了,如果不是,即刻烧死!”
碧落还待说时,嘴中早被人塞上破布,抱住纤细腰肢,直拖到前方枯树旁,紧紧捆住。那几名亲卫听得可能是中山王的人,总算不敢太放肆,只是捆缚抱曳之际,双掌有意无意,尽在她的肌肤上磨蹭抓捏,几让碧落羞愤欲死。
等那些人散开后,碧落才有机会喘着气,望向慕容泓带了释雪涧进去的那顶帐篷。
开始很静,很静,只是附近的守卫兵士指点着帐篷,或者指点着她,狎笑着低语着,远远近近,有几只蝉儿在不知疲倦地鸣叫着。
忽然,那帐篷中爆出慕容泓近乎凄厉的嚎叫:“释雪涧,你这个贱人!贱人!我杀了你!”
有兵刃出鞘之声传出,碧落大惊,忙呜呜叫着,不顾周身的伤痛,拼力挣扎着,汗水顷刻将衣衫浸得透了。
但许久之后,依然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惨叫声,却听“咣啷”一声,似谁的宝剑落地。
接着,慕容泓披着未系衣带的裲裆衫,连战甲都未曾穿着,便奔逃一般从帐篷中跑出,弯着腰在门帘前喘气,脸色一片铁青。
一旁守卫欲要来扶,被慕容泓一眼瞪了回去:“看什么看?”
他立直身,紧盯着帐篷摇晃的门帘,自语般念叨着:“苻睿的女人!你是苻睿的女人!”
他阴鸷地看着门前几名守卫,忽然哈哈笑道:“你们很久没碰女人了吧?我就把这女人赏了你们如何?”
守卫们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慕容泓眼睛通红,一拳将离自己最近的守卫****在地,吼道:“还不进去让那贱人好好享受享受?服侍不好,一概军法处置!”
守卫们又是骇然,又是惊喜,这才慢慢往帐中挪去。
慕容泓挥着手,大笑道:“还有,今天追杀苻睿有功的那几个将士,也一并叫来吧!独乐乐岂如众乐乐!大家就一起乐吧!释雪涧,这是你应得的!你是苻家的女人,就必须承担慕容家的仇恨与羞辱!”
他一厢说着,一厢踉踉跄跄冲往另一处稍大的帐篷,一路叫着:“拿酒来!拿酒来!”
碧落拼命叫着,拼命挣扎着,只盼慕容泓能看她一眼,听她说几句话,好饶过释雪涧。
——哪怕方才他一剑将释雪涧杀死了,也比现在让她承受这种骇人听闻的污辱好。
而她终于也明白,像释雪涧那样沉静无畏有担当的女子,为何会如此害怕自己的死亡,千方百计想设法避免。
这种肮脏和屈辱,根本就不是人所能承受的!
可再没有人看向她,更没人有看到她的挣扎。即便粗陋的麻绳将她的双臂双腿蹭得青肿流血,还是没有人看她一眼。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住了那顶帐篷。
帐篷里有个女人,一个大秦王子与大燕皇子争得头破血流的女人,等着他们的享用。仅是这一点认知,便可让任何一个男人血脉贲张,何况那女人天赋异禀,清洁美丽……
如今的她,还能清洁,还能美丽吗?
碧落听见了帐篷中的男人们淫秽的笑语,却听不到任何释雪涧的声音。
她怎会如此安静地接受这种可怕的结果?她该怎样去忍受?
碧落只觉自己已经无法忍受。急怒和伤势让她五脏六腑都在纠结绞缠,一阵接一阵的血气涌来,喉咙间喷出的腥甜渐渐将她口中的破布润湿。
她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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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醒一醒,醒一醒!高将军来了!”
迷糊间,有人推搡着她的肩,口中布的破布也被人取出。
碧落呛咳了两声,勉强睁开眼时,便听到有人在说:“快,快松绑。这的确是中山王身边的碧落姑娘。”
竟已是夜间了,衣衫上的汗水干了,却又被露水湿透。数支火把明耀,照亮了她,也照亮眼前那眉目舒雅的中年男子,正是曾几度暗访过慕容冲的高盖。
绳索松开,碧落身体软软地直往下坠去,高盖一伸手挽住她,皱眉道:“伤得厉害么?我让人给你找随军大夫去。”
忍泪吟 误折琼枝明珠碎(三)
碧落努力稳了稳心神,嘎哑着嗓子,叫了声“雪涧姐姐”,跌跌撞撞奔向那顶帐篷。
撩开帘冲入时,帐中一盏四枝的青铜灯给风一带,整个帐篷内都暗了一下。屋中尚有两个男子在,正扣了衣带立起,依稀听得到二人的交谈:
“喂,会不会死了……”
“怕什么,殿下的命令,也不在乎多咱们两个吧……”
一旁毡毯上,狼藉不堪的胴体依旧有着最颀秀优雅的曲线,暗黄的烛光下,一种由内而外的白晕,透过污秽的痕迹,依旧那样毫不吝惜地散出,柔和的光泽夺人眼目,看来依旧圣洁无垢。
——因为圣洁,因为无垢,所以才能让人那般想去拥有吗?而拥有不到的人,也因此只想去践踏,去蹂躏,好用肮脏去污染这种不该属于人世的圣洁无垢吗?
“姐姐!”碧落沙哑地叫着,扑上前去。
两个男子正无措间,只听高盖掀帘进来,低声喝命:“滚下去!”这才慌忙整衫预备离去。
碧落伏释雪涧跟前,见她面色唇色,俱是灰白一片,双目亦是紧闭,不由大叫:“你们这些混蛋,我杀了你们!”
她的流彩剑早被人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