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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骄傲的口气,带了点稚气的得意,却让杨定听出了某种不分明的故作轻松。
他转过头,秦韵的眼睛红红的,脸上却挂着笑,并看不出什么惊吓害怕或悲伤难过来。
裹好伤,她利落地为杨定披上件干净的单衣,笑道:“你受了伤,也不告诉我。下面我来骑马,带你找个地方落下脚,休息两天再走吧!”
杨定将她一打量:“你会骑马么?”
秦韵睁大眼,尴尬却不认输:“我……我可以学嘛!”
她的瞳色和碧落一样地深黑,却不像碧落那般黑得不见底,让人注视得久了,不自觉地也会深沉绝望起来。
她的那种黑,带了水晶一般的透明,随便哪里的春色或阳光,都能轻易地透入,并轻易地折射出来,映暖在那张娇俏白净的面庞上。
杨定不忍嘲笑她这份心意,拍拍她的头,道:“没空让你学了。西燕军发现有骑兵未回,多半会派人手出来查探,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我先带你走吧!”
他说着,便跃上了马,让秦韵坐于身后,拨马便走。
一路之上,秦韵依旧搂着杨定腰肢,只是比原先搂得更紧些,像是希望能把自己的一分力道转到驱马上来,好让杨定少一些剧烈动作,少一点疼痛。
她没有再唱小曲儿,大部分时间都很沉默,不时将手轻轻抚住杨定伤处附近,终究还是忍耐不住,问道:“阿定,是谁将你伤成这样?”
他们一路同行不久,杨定并不太说话,看来不过是个匆匆赶路的过客,随手拣了秦韵这个包袱,顺带捎去长安罢了,并不曾和秦韵提起过自己的身份,目前同样没觉得有必要和这小丫头提及涉及大秦公主和西燕慕容氏的恩怨,懒懒地也不愿回答。
秦韵并不沮丧,依旧小心的搂紧杨定,仿佛这样便可以让杨定的疼痛减少些一般。
傍晚时候,秦韵再三催促杨定提早休息,杨定方才找了处相对隐蔽的小树林,驻下马来,秦韵立刻很勤劳地安顿杨定在一处山壁边静卧,自己忙着生火打水,喂马取干粮。
杨定深知自己重伤未痊,也怕在这刀兵四起的时候病倒,将随身带的疗伤丸药服了两粒,便静静卧着,由着秦韵奔来忙去。这少女并不懂武功,也不会骑马,连身形也比碧落矮瘦不少,但她经了一天奔波,小心服侍着杨定擦洗饮食,并不流露半点疲累之色。
睡到半夜时,杨定被身边一团温热惊动,微睁开眼时,却是一女子蜷卧在自己身畔,黑亮的眸子泛着愁意,皱眉正向他凝望,忽见他睁眼,红菱般的唇角扬起,向他极明亮地一笑,连周围的夜色一时都淡了好些。
“我给你拿点水来,喝了应该会好点。”
秦韵应该并不曾睡着,翻身取了早就备好的水袋,小心将杨定扶起,一边将水袋递到他唇边,一边拿手去试他额上的温度,叹道:“怎么还觉得挺烫人的?喝了快些再躺下,明早一定便好了。”
山林清寂,夜风剪剪,天气并不很好,黛云远淡中,一轮弦月曳着浅浅的光晕,投到眼前女子的面颊,泛着月下梨花般的皎洁和柔白,连眸子的颜色,也比白天来得深邃,依稀便是碧落抱膝独坐于院中,带了微痴的迷幻,赏着世外桃源的清风朗月。
杨定默默喝了水,望着依在他跟前的秦韵,不觉伸出了手,轻轻抚上秦韵的面颊。
秦韵的长睫如翅翼轻颤,却没有躲闪,只对着眼前这年轻英挺的男子娇憨一笑。
一对梨涡,深深如醉,正落在杨定掌间,正如当日的伊人。
杨定呼吸忽然便粗重起来。
“碧落!”
低低地唤一声,他耐不住疼痛一般,将秦韵拥到怀中,抱得极紧,就如白日里秦韵抱住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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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韵茫然地霎了两下眼,微侧过头,看到了这男子刚直俊朗的侧脸,眉宇之间,少了淡然沉静,多了痛楚无奈,山一样凝结的眉峰,很轻易地便压到了少女的心头。
她小心地伸出手指,去抚那凝结着的眉峰。
杨定侧头看向怀抱中的少女,而她也正仰脸去看他的神情,动作之间,两人的唇若有若无地从对方肌肤上擦过,都是周身轻微地悸动。
“阿定……”
秦韵又笑,带了几分调皮的怯意,她将唇试探着碰了碰杨定的唇。
杨定呻吟一声,闭上眼,揽住秦韵的头,深深吻入。
不愿放手的深情,越来越痴迷的缠绵,秦韵万万阻挡不了自己的心动神驰,手足越来越无力,慢慢软倒在杨定的怀中。
夏虫啾啾,与远远近近风过林木的沙沙声和作一道,似在秦韵面前编成了一场梦,直到杨定终于放开她,她还是如同呆在梦中,许久回不过神来,只是将双手环住杨定的腰,再也不舍得放开。
“阿定,我喜欢你。”
她的声音难得那么低若蚊蚋,甚至让她自己都怀疑,杨定到底能不能听到她的话语。
杨定垂着眸,细细地端祥着赖在怀中的少女,月光下的脸庞越发地苍白沉寂,渐渐漫上一层绵缈的悲哀。
他拍了拍秦韵的头,轻轻一笑:“你很像碧落。”
秦韵已经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她慢慢放开了杨定的腰,咕哝道:“碧落……是谁啊?”
“碧落,我喜欢的女人。”
“哦……是你的妻子?”
“没有……她选了别的男人。”
杨定回答的声音非常平静,平静到木然,听不出半点感情。慢慢地,他卧下身,阖上黯淡灰沉的黑眸,竟似又睡去了。
“为什么啊?”
秦韵望着眼前这个仅相处一日夜,便让她脱口说出喜欢的优秀男子,不平地为他抱屈。
杨定没有回答。
这少女真是奇怪,他说他喜欢别的女人,她还为他委屈?
隔了片刻,秦韵又说话了,这会子,终于听出了几分郁闷:“我哪里像她?”
杨定又许久不曾说话。
秦韵以为他已经睡着时,只听他低低道:“笑起来像。一对酒涡,简直一模一样。可惜你到底不是她,她很少笑,更少像你这般笑。”
秦韵一向知道自己笑起来挺好看的。不过,什么叫像她这样笑?她笑起来很特别么?
而更让她难过的是,她发现杨定说话时,喉间仿若氤氲着浓浓的水气,让她听着眼底睛也只想往外浮泛热热的水气。
“哦,她的眼神儿一定不好。”
秦韵断定着,依然挂着清透的笑容,握住杨定的手臂。
纵然相处不久,对秦韵已是两度于生死间徘徊,而杨定无疑是她的救星,福星,甚至是她的神。
在她十多年的生命历程中,无论容貌气质才学,再无一个可以抵得上他半分。所以,她会为他的亲吻而惊喜,也会为他的亲吻而有勇气告诉他,她喜欢他。
女人喜欢这么优秀的男子,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
喜欢他不需要理由,不喜欢他才该说出个子丑寅卯的道理来。
那个碧落不选择他,才是不可思议。
“她的眼神本就有问题。找个农夫都比跟着慕容冲让人放心!”
杨定愤懑地回答一句,才觉出自己的情绪太过强烈。
他到底还是不放心,他到底还是放不下。
感觉身后少女执着握紧他的手,杨定因睡意和病痛而昏沉的情绪渐渐清醒过来。
他侧转过身,用手指勾画逗弄过秦韵的唇角,俊朗而虚浮的笑意像雾霭般笼在苍白的面颊上,微眯着眼道:“刚才对不住了,睡得迷迷糊糊,把你当作她,失礼了。”
秦韵血液时犹在奔腾着那场生平第一次激吻所带来的震憾和悸动,闻言立时红了脸。
她一向不会隐藏心事,正寻思着找话来表明心迹时,但觉杨定手指很是无礼地再次从她的唇边滑过,笑容由苍白感伤的虚浮转作了纨绔子弟浅薄好色的轻浮,挑着眉道:“不过我也帮过你不少,亲你一亲,也不算亏了你,就算是你给我的一点小小报答吧!”
目光在秦韵因天热半敞的腻白脖颈处一转,他“嗤”地一笑,没事人般继续阖眼睡去。
而秦韵却愕然顿在当场良久,连眼眶都渐渐地红了,红菱般的唇角紧紧抿着,总算压抑着没流露出委屈或失望来。
第二日起程时,杨定的精神已好了许多,待秦韵也如前日一般懒懒散散,仿若晚上根本不曾发生过任何事,那些亲呢和告白,都只是秦韵一个人的幻觉。
可怜秦韵再不曾经历过这些,心底只是说不出的别扭,连扶抱着杨定的手臂也是时松时紧,掌心的汗水润透了杨定的单衣,一直沁到杨定的肌肤上。
杨定何等玲珑人物,焉能不知她的心事?只是自己为情所苦,再不想将这个不解事的小丫头扯进来,一路只作未觉,连话也不太和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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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中途再歇下时,秦韵终于耐不住,忽然抬起眼,向杨定说道:“我要到蔡家坞投奔的朋友,叫温融,是我们镇里一位致仕武将的儿子,很有能耐。他说过会娶我,这两年离家在外,几次捎信回来,也问着我。我想,他会对我很好。”
杨定闻言,心中倒是一松,扬手拍了拍她的头,笑了一笑,悠闲地继续把玩着几片树叶,想找出一片能让自己吹出优美哨音的新鲜叶子。
秦韵却更郁闷了,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