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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皱眉:“这盆花别摆了,都蔫儿了。”
老夫人指点着:“跟你说了要用盆栽的花,这么插上,一个时辰都保不住。”
杨氏不耐:“娘,现在说这些有何用?你们赶快给换一盆。”
老夫人继续念叨:“你明日可不能这么大声说话,现在那些夫人可精贵了,如果觉得你是个恶婆婆,谁都不会愿意女儿嫁过来。”
杨氏挥了下手:“我是谁大家都明白,装模作样的没意思。这个花会就是一帮孩子来玩玩,互相看看谁顺眼,又不是挑什么花,她们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她们呢。”
老夫人有些生气:“你怎么不听劝呢?你看看别人府里,婆婆讲话可有媳妇不听的?”
杨氏有些急:“娘,我哪里不听您的话啦?现在再换盆栽真的来不及了,当初就是买不到那么多盆栽的才用插的花……”
老夫人也着急:“就是那个晚了,明天你说话能不能小点儿声?”
杨氏皱眉:“我尽量吧,那明天您多跟那些夫人们说说话,我少露面?”
老夫人指着杨氏:“你还是不听话!”
那边沈湘跑过来,大声喊着:“娘!我今天把三哥打倒了!”
后面沈卓气哼哼地大步走跟着:“娘!根本没有!我是故意坐倒让着她的!”
沈湘扭头说:“才不是!我把你打倒了!”
沈卓回嘴:“没有!”
沈湘停步:“就是打倒了!”
沈卓在母亲和祖母以及一大队下人面前是怎么也不会承认的:“就是没有!你胡说!”
沈湘急了,反身扑向沈卓:“你不认账?!”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夹杂着些拳脚花样。沈湘八岁,长得高大壮实,沈卓十一岁,虽是男孩子,也练武,但是他身形瘦,像个小豆芽菜,当着众人的面,毕竟不能放开手脚,只能处于防守状态,两个人一时胶着。
杨氏大喊:“三郎!你还有没有当哥哥的样子?!怎么能和妹妹打?”
沈卓说:“她想习武,自然要打……”下了个绊子,把沈湘扭倒在地。沈湘方才在练武场凭着巧劲儿终于赢了一把,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输了,一时脸色通红,大叫一声跳起来,继续和沈卓打在一处,也不讲究什么招数了,就跟一般孩子一样胡乱捶打。
杨氏又喊了几句,看他们不听,大声一叹,领着众人绕过他们,继续巡查。老夫人也摇着头,拉着沈汶跟上,小声说:“囡囡最乖了,日后可不能这么打架。”
杨氏回头说:“娘,他们这么打打,日后身手好。”
老夫人哼一声:“你就只知道和我犟嘴,他们学了你,才这么不听话……”
两个人一边斗嘴一边走,沈汶扭身看远处的沈湘和沈卓,两个人还在那里推推搡搡地。想起前世就是因为侯府时常爆发的这些小打小闹,明日她看到那些文官夫人们被丫鬟扶着进来,弱柳扶风一般,步履缓慢而文雅时,才产生了强烈的自卑感,觉得侯府低人一等。
这个时代,朝廷重文轻武,平素的国家大事一盖由文官决定,武官毫无发言权。就连武官在疆场征战后,最后的赏罚也是由文官们议定。平素里,文官和武官的作风有明显的区别。就从举止而言,文官阵营里,不仅夫人小姐身边有丫鬟扶持着走路,讲究裙摆都不能起伏,就连那些文官出门在外行走时,也要有两个美婢搀着,慢慢地一步一步踱来,才显得有风度。武官自己独立行走毫无气派就不说了,连带着家中的女子也都健步如飞,让文官的家属们十分看不起。文官大多以科举晋身,家中自然偏重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而武官讲的是日后战场上的厮杀,上阵父子兵,要的是从小练武,就是有点文的,也是为了熟读兵书。两方朝廷相见,谈吐上立见高下,武官的行止和言辞都显得粗糙无礼。可惜文官不上战场,所以武官怎么也找不回场子来,只能私下里骂骂。
武官府中办的花会,在京城里只属三流,平常文官的家属都不会光顾。只是镇北侯现在手握重兵,威震北疆,是朝廷里第一武将,侯府的花会自然也会吸引一些文官的夫人小姐。
因为明日就是花会,杨氏告诫沈汶的丫鬟要让沈汶早睡觉,沈汶却再次确认她为次日准备的六个香囊。
乳母何氏看着沈汶在那里仔细检查珠宝和香囊的边缘是不是缝得紧密,手里拿了线,有的地方还再三缝了几趟,让本来就乱七八糟的针脚更突出,可真是结结实实的,不禁苦笑着说:“小娘子为何不都让丫鬟做?何必自己动手?”这不是糟蹋东西吗?那么好的宝贝配在这么难看的香囊外面?丫鬟们的手艺肯定比沈汶强多了,到时候给人也不会拿不出去手。
沈汶认真地说:“母亲说过,自己做的才有心意呀,这些是我做给哥哥姐姐和朋友的。”
何氏叹气:“你现在还小,眼睛弱,两年再做也不迟。”等你的手艺好点。
沈汶笑:“我知道我绣的不好,所以我才把这么好的珠宝放外面,他们就不会随手扔掉了。而且,我做成这样,他们日后才会记得这是我六岁送给他们的呀。嫲嫲帮我看着,别让人拿走了。”
何氏连连点头:“好的,一共六个,我让夏红收好了,快睡觉吧。”
沈汶应了一声,夏红忙过来服侍。沈汶指着四个淡绿色的香囊说:“这些是我明天要给哥哥姐姐的,别跟这两个绿色的混了。”夏红嗯了一声,把香囊收拾了。夏红已经十三岁了,并不是日后和沈汶出嫁的人,沈汶对她的记忆十分模糊,只记得她话很少,大多时间都是默默的。
沈汶心中暗叹:她现在没有人。这个丫鬟不会久留,何氏又是个软性子。其他的丫鬟见自己爱哭,平素都不太亲近自己。自己既然要伪装软弱,就不能拿出架势来收服其他的人。而且镇北侯在边境,老母妻子都在京中,说不是人质谁信?府里布满皇帝的眼线,她不敢随便选择心腹。许多她知道日后与侯府共存亡的人还都太小或者没有出现,她只能等待。
作者有话要说:
☆、香囊
花会当日,沈汶天刚亮就被叫起来了。武将之家一个六岁的女童有什么可打扮的?可是杨氏这次告诉丫鬟们好好装扮两个女孩子——这些来的人家里可能有年纪相当的儿子,现在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日后易于谈婚论嫁。
沈汶坐了镜前,想到行将到来的一系列与人的周旋,神色有些恹恹,夏红以为沈汶还没有睡醒,手里把用黄色的纱花箍了一边发髻,一边微笑着说:“小娘子看看,多漂亮。”
沈汶抬眼,看镜子中的自己,她的面相与二哥都随了老王妃,眼睛细长,可自己的两颊怎么这么圆乎乎的?嘴唇厚的像要撅起来。她在漫长的孤独里看透了世态的变幻和虚妄,不喜什么首饰和衣服,可唯独对饮食很在意,也许是因为她在虚空中有时可以闻到食物的香气。重生以来,一改前世她十分挑嘴的毛病,只要是吃的,她都喜欢尝尝,结果生出了比前世多了一倍婴儿肥。
她皱眉,暗自下决心不要吃那么多东西了,日后成个小胖子可怎么办?与她要缔造的林妹妹的形象太不符了。人说心宽体胖,她若再哭,人们很可能觉得是假的。想到此,更添愁怀,小眉毛微皱起来。
夏红一见,不敢说话了,怕这位又哭起来,一会儿还得去请安呢,她哭哭啼啼的,夫人又得换人。自己再做一年就能嫁人了,此时可要小心,善始善终,别被贬成个粗使丫鬟什么的。
当沈汶穿着淡黄绸子嫩绿纱条滚边的衣服进了主厅时,发现哥哥姐姐都到齐了,夫人和老夫人还没出来。今天是赏花会,想来杨氏把孩子们都叫过来,做最后的叮嘱。
沈毅板着脸,剑眉微蹙,紧抿着嘴唇,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却想让自己显得有二十五岁才好。他穿了一身淡蓝色的长衫,白色腰带,在一帮孩子中间,显得很超然。
沈汶走到他面前,笑着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作为打招呼。沈毅勉强地笑了一下,轻轻地摸摸沈汶的头顶。沈汶明白沈毅知道这次花会的目的,大概有些紧张。在沈毅身边的沈坚比他小了一岁半,脸上总是笑咪咪的,微弯了身子,小声对沈汶说:“别惹大哥,他正在害羞呢。”
沈毅的脸一下子红了,含怒看沈坚,沈坚扬了一边眉毛,挑衅地回看沈毅。沈汶忙努力堆起笑脸,仰头看看沈坚,也扯了他袖子一下。她的心智不是幼童,有时尽量少说话。
旁边的沈卓撇了下嘴说:“小妹,别求着人抱了,你现在这么胖,像个小猪似的,谁也抱不动了。”武将家中男女大防不是那么严重,但沈毅沈坚都是少年人,不怎么抱沈汶了,倒不是因为她胖。沈汶努力瞪眼,做出愤怒的样子看沈卓,沈卓对着她一通扭鼻子挤眼睛。
沈卓旁边的沈湘出手推了一下沈卓,斥道:“不许欺负小妹!”看来她还记着昨天与沈卓的打闹。沈湘长得浓眉宽额,因为练武,两眼有神,与大哥沈毅有些像,有种带了英姿的美丽,她今天穿了一身桃红色的骑服,窄袖短裙,显得格外爽利。
内间传来脚步声,看来老夫人和杨氏要出来了,几个孩子都站直了些,沈卓一挪脚,踩在了沈湘的脚面上,沈湘哇地叫起来,然后对着沈卓一拳击去,沈卓刚挨到拳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此时老夫人和杨氏正进了外间。杨氏先喊起来:“拿尺子来!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这两天白说了?!”
沈湘不服气地也叫起来:“他踩了我的脚!”
沈卓倒立眉毛成八字:“我不是有意的!”
沈湘立刻反驳:“就是!他还欺负小妹!他叫小妹小猪!”
沈卓坐在地上不起来:“你不也在叫?娘,她还推了我一下!”
杨氏已经拿了尺子在手里,对沈湘说:“伸出手来!”
沈湘眼睛含泪了,她是杨氏生了三个儿子只后的第一个女儿,杨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