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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夜。他前面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一件比一件凶险。见到沈汶虽然激动,可一分手他就收敛心神,计划未来。反正媳妇也跑不了了,不必缠绵不放。他一夜好眠,起来后断然拒绝了要求跟着他走的杜鹃,黎明时分带着人下山,向北而去。
这一夜,沈汶却无法入眠,她也不想打坐,就躺在床上任凭自己意乱神迷。她感觉到自己的心一阵阵地乱跳,让她敬畏的激情一次次冲击她的平静。她纵容自己设想未来,想象美好……
她真是太幸运了!沈汶真心感谢上苍:人生最无法把握的情感,她得到了。她饱览世情,早就深深懂得,并不是相爱就能在一起,而在一起的,不见得相爱。她算是碰巧了,碰到了赤诚真挚的张允铮……她现在只需专心走完最后一步,大功告成,她就事业和爱情全圆满……
在欢乐和满足中,她也隐隐地有种危机感,好像有个未知的大洞会吞噬掉她的努力……但是她以为那是因为对张允铮的担忧。她强迫自己不要让消极的思绪扰乱爱的心境,在甜蜜的混乱中看到窗口变白……
…
年关前,严三官人夫妇在五六十人的护送下回到了严敬处,按照计划,正月十五之后,要往边关的学子和严二官人要随着严三官人夫妇离开了。
严敬将严三官人叫到书房,对他说:“这些年你一直在外面,这次回来就别出去了,也让你媳妇在这里进进孝心。”我就不用点名说你该尽孝了吧?
严三官人紧张得快不会说话了,皱着眉迟疑着:“爹,我们还得……还得回去,回去酿酒……”
严敬不喜地皱眉:“修明来信曾说从内陆往边关去,要过灾区,危险重重。我想让人护送学子们往东边沿海走,你的酒窖在西北,并不顺路,你就留下吧。”
严三官人看看周围没有人,小声对严敬说:“爹,那些人能送我们回来,是因为我们一直和他们在一起酿酒。”
严敬一愣,他原来以为季文昭安排了人来护送学子们,陪着严三官人夫妇回家省亲,就是个掩护。他带了些严厉地看严三官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三官人凑近:“我们酿酒的那个地方,也许会有大战,酿酒是为了抗击北戎用的,修明从我们那里路过了……”还有您的孙女。
严敬一听就懂了,季文昭是与筹划抗击北戎的人走的,看来自己的三儿子早就投身革命事业,为抗战做准备了……严敬忽然觉得这个老实无能的三儿子顺眼了许多。他思索了半晌道:“既然是这样……你们可以回去,可是战前能不能……”他停下:让自己儿子战前而退,是不是显得自私了?
严三官人忙说:“他们不是要我们打仗,战前我们就会离开那里的。”
严敬暗放了心,点了下头。
严三官人又说:“但是爹说的对,沿海那边太平一些,该从那边走。我就让人分开两路吧,十来个人送我们就够了,其他的去送二哥他们。”
严敬问:“那你们这边回去可有危险?”
严三官人摇头说:“原来是无水之地,水涝后有了水,现在是缺粮,听说比过去好了些。送我们的人都很强悍,爹不用担心。”
于是严敬就决定让严二官人和严三官人分头走,正月十六动身。
严二官人的院里,严二夫人很忙乱。正赶上过年,既要应付年关的琐事,又要为去边关偷偷做准备,她正仔细吩咐管家如何料理田产事宜,听人说季严氏来访。
严二夫人忙让人迎接了季严氏进来,季严氏笑着对严二夫人行了礼,两人坐了。严二夫人从小就羡慕严大夫人有这么个乖巧听话的女儿,相比自己那个惹祸精,不知道省心多少倍。她每每对自己的女儿耳提面命,让她多学学这位堂姐的行事风格,别总那么疯疯癫癫的……
说了几句家常话后,季严氏含着微笑说:“二叔母何时启程去边关?我也随行。”
严二夫人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呀?我哪里要去边关了?”
季严氏抿嘴微微一笑:“二叔母不必瞒我,我那位堂妹现在那里,二叔母定是要随二叔去看看她的。”
严二夫人笑着咳了一声,含糊地说:“看你说的……”
季严氏还是温温柔柔的样子,对严二夫人说:“二叔母,我夫君也在边关,我想去看看他。二叔母若是不带着我去,我也许就得自己找人送我。外人,怎么都不比自己人可靠,若是我出了什么事,二叔母,我父母会多伤心,弄不好会怨您不带着我呢。”
严二夫人哎呦了一声:“那你就别去边关了呀!”
季严氏笑着看严二夫人:“二叔母如果不去,我就不去了。”特别好说话的口气。
严二夫人好像才认识季严氏,看着她摇头道:“你知道我总拿你教训我那女儿,说你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听话……”
季严氏用手帕捂嘴一笑:“二叔母,我们是闺中密友,做事,总想到一起去……”
严二夫人很幻灭,还最后努力道:“孩子呢?你孩子还那么小!难道要送往季家?”
季严氏笑着说:“让祖母帮着看着呗,她年纪大了,总想和小孩子玩,时间也不长,没事的。”
严二夫人也想着就是半年的光景,到了边关,死哭活哭,把女儿劝回来,不就行了吗?自己要是带着季严氏,季严氏总算有人照顾着,该比她自己发疯要安全,就叹着气点了头。
…
太子这个年过得比以往好。他已经许久没有品尝这种有滋有味的生活了。从年夜餐到初一祭祖,到元宵节宫里的灯会,他都能感到有一双眼睛时不常地看向自己。他也在父皇和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回眸望过去。极为危险的禁忌让每一次目光的碰撞都变得格外刺激,瞬间的接触就让他觉得血液冲得耳朵嗡嗡作响。他觉得瞒过了所有的人,可是面容憔悴的太子妃却似与太子心有灵犀一般,看到了一次太子与薛贵妃的遥遥对视。
太子妃的嘴角挂上了极淡的一丝冷笑:这种事,自古就有,太子总是这么没有新意!只要自己有了孩子,除掉太子真是易如反掌。
作者有话要说:
☆、备战
月季到了皇陵,等到天黑,才悄悄地溜到了四皇子住的院落。这一年他与张允铮在南方被当成重点搬运酒桶的人训练,早将那时养出的肥膘练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两膀子横肉。他虽然轻功不那么好,可是一跳攀上墙头,引体向上,轻松地就上了墙,然后他就坐在墙上,拿了小石子,一下下地□□了灯的窗户。
丁内侍听见声音,忙披衣起身,心头乱跳地出了屋门,到了院子里,在冬日的月光下他仰头看向墙上的月季,虽然有些面容模糊,但是他马上就知道这是月季。丁内侍只觉两眼立刻湿润了,月季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朋友,一个与他平等相交的人。他闯入了自己的生活,胡乱地讲了无数的鬼故事,然后就忽然消失了。现在他突然回来了,丁内侍半张了嘴,无措地站着,像是傻了。
月季低声一笑,从墙上忽地跳了下来,落到丁内侍面前,丁内侍吓得后退了一步。月季笑着对丁内侍说:“哈!小丁子!你怕了吧?你看看我,现在可厉害了!来,摸摸我的胳膊,铁打的大疙瘩!我那位公子每天让我举百斤的石锁几百次呀!我可苦死了!每天都在想你呀!现在也没人给我端水,没人给我做饭了!让别人递个勺也得央求半天呀,还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好呀,真的像在天堂一样!我可盼着哪天再和你一块儿住着……”边说,他边拉了木然的丁内侍往屋里走。
丁内侍进了屋,才回过点儿神儿,忙点灯,进里屋去叫四皇子。四皇子也已经醒了,坐在床上。丁内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小声对四皇子说:“是月季。”四皇子忙穿了外衣,与丁内侍到了外厅。
月季正经了些,向四皇子行了礼,把背上的包裹解下来给了四皇子,说道:“这是些南方的干货,是我家公子送给殿下的。”
四皇子示意丁内侍接了,问道:“你家公子有什么信吗?
月季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看了丁内侍一眼,笑着说:“我……我们就是路过……来问个好……”
四皇子明白了,敢情月季是来看丁内侍的!他多少有些失望——他心里秘密地期待也许有苏婉娘的信什么的。他暗叹后随意地问:“你们要去哪里?”
月季谨慎地说:“沿海向北。”
四皇子知道是往边关那边运东西,就点头说:“好,你们说话吧,我去睡了。”黯然地回了里屋。
月季笑眯眯地问丁内侍:“你有吃的吗?”丁内侍忙结巴着说:“有……有……”刚要出去,可又停下,小心地看了看里屋的门。
四皇子在里屋躺下,听着外间丁内侍对月季小声说:“你随我……去客厅……”月季应了,两个人出门,外面一片安静。
四皇子却睡不着了,翻来覆去。按照沈汶的估算,北戎一年后就会进犯,气势汹汹。只有一年时间了,不知道各地准备得怎么样了……他难得感到焦躁,可除了被困在此地,他也没法干什么。
月季随丁内侍去了客厅,丁内侍跑去厨房,给月季做了面,知道月季饭量大,下了有一斤面,放了腊肉,窝了两个鸡蛋,还点了香油,与给四皇子的一个水准,当然他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月季高高兴兴地吃了,其间也没停了说话,又给丁内侍讲了两个鬼故事。冬日深夜,守着盏孤灯,见月季的两眼放出诡异的光来,丁内侍吓得一个劲儿眨眼,让月季很有成就感。
到了后半夜,月季吃饱喝足了,打着嗝对丁内侍说:“小丁子,谢谢你啦!我就说嘛,你是天下最好的人!”又胡扯了几句,月季说:“我得走了,下次回来再给你讲故事。”
丁内侍不能说什么,就陪着月季到了院子里。他们那时在一起时,丁内侍常常沉默,月季早就习惯自话自说,没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