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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边的宫女只“嗯”了一声。皇后躺下,宫女放下了绣着丹凤朝阳的轻帐,熄灭了床下的烛火,留了门口处的小灯,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皇帝夜宿的□□殿内外,也同样一片漆黑。
晚宴后,陈贵妃让人在院落里搭了纱帐,熄了周围的灯火,在远处轻吹笛箫,自己则与皇帝躺在长椅上,遥望着夏夜的璀璨星空,轻言慢语地聊天。
陈贵妃虽然二十七岁了,可那说话中的曼妙声调还宛如一个待字闺中的羞涩少女。
似是无意中,皇帝问道:“我听说三郎最近与镇北侯的孩子走得很近?”
陈贵妃慢慢地叹了口气,微带了悲伤的语气说:“孩子大了,就喜欢到外面去骑马,总说日后想为国家去守着边关。这城里最厉害的武将就是镇北侯了,他总想起去和人家的孩子一较上下。回来还向我吹他比那个府里的什么大公子骑马还快。一点也不知道羞!我说怕是人家在让着他,他却说他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人家才不会让着他,是他自己赢的,得意得很。陛下,你有时间就敲打他几句吧,别让他总这么骄傲,他现在总觉的我这个为娘的没有见识,陛下的话他还是会听的。”
皇帝笑起来:“他还是个少年人呀,倒是该有这种狂性子才好。能胜了镇北侯的孩子也是该高兴,朕的孩子应该高人一头,别让他说自己‘不是人物’这种话,日后他可是要成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
陈贵妃“嘤”声一笑:“陛下总是这么宠他,如果陛下不喜他与镇北侯府有什么接触,就告诉他!让他别跟人家争了。陛下,可别惯着他,最好抓个机会打他几下子,看他还敢不敢到我面前来吹嘘他又胜了什么之类的……”
皇帝哈哈笑:“争就争呗!赢了别到你这里吹,到朕那里去说,我有彩头赏他!”
陈贵妃带笑轻叹:“皇上呀,我先替他谢恩了。您对他可真太好了,他日后真得成个大将军才行了,不然怎么对得起皇上这样的栽培。”
皇帝笑着说:“那是以后的事啦,现在,爱妃,倒是该想想如何对得起朕……”
夏虫鸣响,暖风阵阵,纱帐中一片朦胧。
作者有话要说:
☆、傲气
沈毅与三皇子一同游玩了半月这事,老夫人和杨氏也觉得有些不妥,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女人们平时的话题不过是名声家世外加收入和礼物之类的,很少有朝政方面的讨论。
将身边的下人支开后,老夫人不无忧虑地对杨氏说:“你还是得和毅儿他们说说,平时不要和三皇子过密往来。这一下子出去一同玩了半月,谁不知道?朝廷可不愿皇子与文臣武将有过多交往。”
杨氏也叹气道:“我也对毅儿说了,因为侯爷以前也叮嘱过,不要与皇家的人深交。可毅儿说以前他们也一起玩过,这次路上碰见了,三皇子开了口,就没法说不成。因为那年花会,三皇子也曾来过府上。那时没把人赶出去,现在大皇子就要册封为太子了,就拒绝人家,显得咱们侯府太没骨气了。可我也觉得,毅儿他们觉得大皇子不地道,与三皇子一起,也算表示下不快吧。”
老夫人摇头说:“孩子家不知轻重啊!大皇子为了汶儿的事都计较成那个样子,毅儿他们这么干,他还能不放在心上?你一定找机会好好对他们说说,千万不能再这么着了!”
老夫人刚撂下了话,杨氏还没有找到机会与沈毅私下好好说说,几日后,她就接到了五公主的帖子,说要来给沈湘过生日。拿着这拜帖,杨氏简直像捧着火,马上就去见老夫人。
“母亲!”杨氏现在也不嫌老夫人对她挑刺儿了,有个家里老人能商量商量是好事。丈夫不在,娘家没什么人,孩子们要么是明显不听话了,要么是不懂事,自己这些年一心掌着侯府,也没有过心的闺蜜,她除了婆婆还能找谁去?
杨氏叹息:“这五公主要来,三皇子肯定是送她来,这不又得和毅儿他们搅在一起了吗?”
老夫人拿着帖子仔细看,疑惑地问:“五公主怎么会想到来给湘儿过生日?”
杨氏有些不好意思:“早年间,我生湘儿,好不容易盼来了个女儿,咱府里不是给湘儿大办了次百日吗?陈贵妃和我家转弯有点儿亲,为凑个热闹,就给她送过帖子。她当然没有来,可还派人送了礼来,很有人情。这些年,五公主也就来了次花会什么的,别的没什么往来。这次是她头一次要来给湘儿过生日,也许因为湘儿今年是个整日子,十岁了。”
老夫人皱眉半晌,慢慢地叹气道:“若说避,也不是没有法子。”
杨氏急忙问道:“该如何做?”
老夫人眼望着窗口轻声说:“到那天,找个事儿,把毅儿他们支出去,等五公主他们走了,再让毅儿他们回来;或者,我在那前日,突然病了,这样,湘儿就过不了生日;再或者,让湘儿装病,给五公主报信儿……这法子,多着呢。”
杨氏犹豫着:“那娘说,我们用哪个法儿?”
老夫人慢慢地转了目光,看着杨氏说:“你看着办。”
杨氏皱眉:“娘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微微摇了下头:“我老了,想不开了,什么都不想干,就想堂堂正正地活着。”
杨氏没想明白,告辞了出来,偷偷叫来了自己的陪房钱氏,把事情讲了一遍,问道:“母亲给了主意,可又说不想用,让我看着办,这是什么意思?”
钱氏深叹了口气:“夫人,老夫人这是气不过呀。您还记得当初苏婉娘那丫鬟要寻死,老夫人说的话了吗?”
杨氏想起来,点头。
钱氏继续说:“老夫人心里傲气呀,镇北侯府的今天是老侯爷和将士们用命换来的,如果咱们府连来给小姐过生日的客人都不敢接待,非让自己的孩子避出去或者主人装病,这活得多憋屈呀。当初那些人死了就为了今天咱们这么活着吗?所以老夫人说想堂堂正正地活着,她不想低头呀。可咱府里有孩子,她让夫人来拿主意。”
杨氏眼睛红了,拉了钱氏的手说:“嫲嫲,我也想堂堂正正的活着,当初我爹总说,人如果对得起良心,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但是我怎么能不担心?正月里,汶儿就是和大皇子四公主拌了几句嘴,你看看这后面的事儿,他就能那么不要脸!”
钱氏吓得忙捂嘴,左右看看,小声说:“夫人,您也不是不知道,这府里人多杂,这话可不敢乱说!”
杨氏低声说:“既然这府里人杂,就不能弄那些装病的事儿,万一传出去,咱们府为了躲着不见三皇子竟然让小姐装病,连生日都过不成,那咱们府的脸就丢尽了!我去问问毅儿吧,他如果愿意,就让他带着二郎一起出去,只留三郎接待三皇子。三郎才十三岁,就是真见了三皇子,也该不算是什么结交吧。”
钱氏“哎呦”了一声:“那三皇子也不过十五岁,与咱们府的二公子,平远侯的大公子差不了一岁半岁的,你看三公子和二公子还有张大公子处得多好,总要和他们下棋,哪里显得他小了?真要是他留下来了,弄不好和三皇子下一天棋,让三皇子留的时间更长呢。”
杨氏皱眉道:“那看来真得都支出去才行啊。可侯府三个男孩子都不在,还偏偏是大小姐的生日,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钱氏叹道:“这不就是自欺欺人嘛,大家谁会看不出来?这就是表示侯府不想让三皇子和公子们交好了,也给大皇子递个和好的意思,表示咱们府和他是一起的。”
杨氏火儿了:“凭什么?!”
钱氏“嘘”了一声:“夫人啊,这可不是小事呀。这大皇子就要成太子了,日后可是皇帝。咱们府是臣子,怎么能不听皇上的?”
杨氏气愤地说:“可他现在还不是!”
钱氏无奈了:“老夫人让夫人‘看着办’就是这个意思,最后还是得夫人拿主意。”
杨氏在愤怒、不甘和对孩子的担心中,左右摇摆,游移不定,最后还是决定和大儿子谈谈,又想说服他带着弟弟们出府,又想听听他有什么不同的建议。沈毅毕竟是十七岁的大人了,明年就要成婚,平时总自己拿主意。
沈毅对杨氏让他出去的建议断然拒绝:“母亲,此事不可。我带了弟弟们在大妹妹的生日时离府,五公主又正好由三皇子陪着来给大妹妹祝寿,谁看不出来是为了何事?镇北侯府如果如此行事,日后我们怎么能在人前直腰?”
杨氏心说这倒是与老夫人同出一辙,自己虽然同意这种观点,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还是违心地问:“我儿能不能想出即能保住侯府的脸面,又能不与三皇子交厚的方法?”
沈毅闷闷地说:“母亲容我再想想,现在还没有。”可听那个意思,他根本就没打算想。
知道了公主要来,府里怎么也得准备一下。向几个平常还算说得上话的人家发了帖子,定了宴席,雇了管弦。正是七月盛夏,在小湖边的凉亭摆放了席子和竹椅,给女孩子们布置了换衣更衣或者休息的小偏厅。
到了沈湘生日那天,沈毅的方法也没拿出来。而前几日,杨氏委婉地问沈湘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这个生日就别过了,也让沈湘拒绝了,还一个劲儿地问杨氏怎么了。
杨氏从早上一起来,就觉得心口发闷,有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可是想到要到大厅里去见来请安的孩子们,只得强打了精神梳洗装扮。她现在就是真的不舒服也不能说出来,免得侯府上下老老小小的都会觉得她在装病,日后谁都看不起她。
夏日的早上,空气里已经有了一丝热意。
杨氏走入大厅,步履沉重,后背有点出汗。屋子里,几个孩子站起来,对她行礼。沈毅穿了一身白色夏衫,腰扎了一条浅绿色玉带,显得挺拔英俊,毫无畏惧。这是她为之骄傲的长子,杨氏鼻子一酸,忙抿了嘴角,做出笑脸,转眼看沈湘。沈湘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