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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汶见他脸色不好,也说道:“我也先走了。”起身跟着张允铮走了。
原来在一边做针线的苏婉娘要起来,四皇子小声说:“你别过去,他们大概有话说。”
苏婉娘哦了一声,低头借着火光将手里的活儿干完。
四皇子想到沈汶说的海岛,不甘心地问:“你……日后……要去哪儿?”
苏婉娘很少插嘴他们的谈话,听了四皇子的话,头也不抬地说:“我想去海岛。”
四皇子咽了下口水,最后说:“那我……”
苏婉娘瞥了他一眼,就是她满头尘灰,面皮起皱,她的眼光还是明亮光华。四皇子心中一跳,小声笑着说:“……也去那里吧……”
严氏一挥手:“我也会去!开辟个新天地!多好!”
季文昭气愤地说:“我不去!我就要在这里,非要试试不可!不能看着我国沦落如此!”
严氏叹气:“季师兄,你要干的是掉脑袋的事,若是皇帝要杀了你,我们那里也是你一条后路。”
四皇子忙说:“三皇……子……不是个心胸狭隘之人。”
季文昭叹气:“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能明白这些道理,能否懂得治国如博弈,若是步步平庸,一败涂地只是早晚!”他忽然想起什么:“蒋公子,你说过四皇子懂得下棋……”
四皇子忙说:“他只知些皮毛,而且,他有个很大的毛病,注定他与皇位无缘。”
季文昭说:“他的腿不好了?其实,也不是个大事,治治就是了……”
四皇子摇头:“……是他爱睡懒觉。当皇帝四更天就得起床,四皇子早上起不来,没治了……”
火边的几个人都笑起来。
他们在这里笑,营地外的黑暗里,背对着沈汶站着的张允铮肯定没有笑。沈汶可以感触到张允铮的怒气。
沈汶小声说:“你不高兴啦?”
张允铮不说话。
沈汶只好撒娇:“别这样啦,我害怕呀……”本来她只是用她从小就使用的伎俩,可是忽然间,她真的悲上心怀——如果张允铮生气了,不理她了,她会多么难受!
沈汶带了哭腔儿:“你是不是不想理我了?不会跟我去那个岛上了?”
张允铮猛转身:“你跟我说了那个岛的事了吗?!”他原来口气特别恶劣,可是转身看到沈汶脸上真的有了泪珠,勉强压住火气说:“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沈汶抽泣起来:“我谁都没有说过……现在说也不晚呀,你难道就不跟着我去了?……”
张允铮一愣:“谁要跟着你去?!你问我了吗?!”
沈汶哭了:“问了呀……方才问了……”
张允铮急:“那是刚才!以前问了吗?”
沈汶扭了下腰,继续哭:“反正是问了……晚了吗?……你还没答应……那个岛上什么都有……可是开始会很苦的……”
张允铮火气消去大半:“苦?!我们现在不苦?!”
沈汶听张允铮有缓和的意思,马上不哭了,可是赶快把珍贵的眼泪展示给张允铮,仰脸眨着眼看张允铮:“那你会去的对不对?我们一起去?”
张允铮看着月光下沈汶被泪水冲花了的猫脸,扯了下嘴角说:“好像没了我你就去得成似的!谁给你找船?!谁给你往岛上运粮运货?!”
沈汶破涕为笑,又扭了两下腰,撒着娇说:“只有你呀!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
张允铮皱着眉,觉得心头像被猫抓着般发痒,可他沉得住气,表面上对着沈汶很酷地抬起下巴哼道:“你知道就好!”
沈汶笑着一个劲儿地点头:“知道知道!”很巴结的样子。
张允铮低声说:“小骗子!”
沈汶笑着说:“那我们去休息吧?”两个人算是和好,并肩走回马车。
后面,他们加快赶路,一路艰辛,终于在年关前进入了边关地带。
…
与此同时,京城的皇帝也很不舒服。
这段时间,他经常觉得很累,看奏章时,很费劲才分辨得出字迹。早上还没有醒来,就觉得脑仁儿里面生疼!坐在龙椅上,垫了多厚的垫子,也硌得难受。上朝时,虽然他周围燃着好几个火盆,可是他的双脚还是觉得冰凉,也许是因为旷大的宫殿无法真的保暖,冷风总是从门缝和窗隙间吹来。有时听着大臣们说话,耳中突然鸣响,如同蝉鸣,许久不息,让他心烦意乱……
他的余光扫过总是微微躬身站在御前的太子的背影,心中有些嫉妒。他真的老了?!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让他心生恐慌。
原来他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俯视着群臣,也俯视着自己的孩子们。可是现在他终于明白——他有一天会倒下,他的位子,早晚有一天要属于他人。他对那一天怀了怨恨,对那个在未来要坐在他的位子上的人,也没有好感,即使那是他的孩子。
他明白为何前朝会有戾太子,那总是发生在君王老时,许多时候,他也希望将太子废去,不是为了让三皇子上位,就是为了没有太子,没有储君!让自己觉得这个位子还是自己的!没有别的人在一边一日日地觊觎着。
当然,这些年太子虽然没有干什么,可也没有犯下不可宽恕的大错,根本不可能废去。
皇帝知道太子一直有吕氏一门的支持,正觉得太子在朝堂上过于强大时,太子后宫出了事。吕氏明显施压太子,而太子竟然散了后宫。皇帝真看不起太子这一点,碰到强敌就软了。可是他并不打算为太子出气:太子这么妥协,不就是为了让吕氏继续支撑他?太子如此隐忍,以期保持朝臣的支持,是太子精于权谋的表现,自己要格外警惕才是,以免他像上次给北戎粮食那样,作出自己不喜之事来。
他还发现,三皇子那边,现在有了严敬门下的助力。皇帝弄不清已经退隐的严敬为何又入江湖,但是肯定不外乎对权力的留恋。现在这种局面多少平衡了他对太子的不快。看着太子有所受制,两个皇子旗鼓相当,谁也胜不出谁,皇帝觉得很好。
权衡了两个儿子,就难免记起了在京城外的那个,皇帝下朝后,忽然问孙公公道:“四皇子最近如何了?”
孙公公说:“送信来说他伤风了,正在卧床,就不进宫过年了。”
皇帝竟然有些失望,说道:“让人给送些东西去吧,朕原来还想让他进宫过个年呢。”
孙公公躬身说是,让人给四皇子送信,说了皇帝这个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网怎么也上不去,更在深夜。大家日后千万别等着!!!!
☆、到达
京城外的皇陵,四皇子卧室前的院落里,月季在拿大顶。他只坚持了几分钟就垮了,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蹲在地上。他仰头看见在一边的丁内侍脸上露出了些轻蔑神色,一下跳起来,拉着丁内侍进了屋,小声地对丁内侍说:“我原来能拿半个时辰呢!真的!现在不行了大概是因为我胖了。”
丁内侍少见地勇敢指出错误:“不是‘大概’吧,是肯定。我觉得你胖了有三十几斤。”
月季大惊的样子:“不会吧?!猪也不会长这么快的!”
丁内侍翻了下白眼。他算看清了,月季是个大懒蛋!这两三个月来天天睡到晌午,饭来张嘴,每次说什么练武,就是在外面打几下拳,然后就说饿了,天没黑就吃晚饭。太阳一落山,因为起得晚,他不困,趁着黑灯瞎火,给丁内侍讲鬼故事,经常把丁内侍吓得失声惊叫,他就特别高兴。
其实,在张允铮那里,月季本来就是个大白活蛋,靠着说嘴不干活。而丁内侍一直是四皇子的贴身内侍,手脚勤快,自然没指望月季干什么,所以月季就更懒了,过得跟大爷一样,怎么能不胖?现在胖得脸圆腰粗,手背都鼓起来了,丁内侍哼声道:“懒猪就会长这么快!”
月季一点儿都不生气,呵呵笑起来:“你怎么跟我家小爷一样,他就爱骂人是猪。其实他自己就属猪,当猪可就是和他近乎了。”
在宫里说错一句话也许就没命了,丁内侍早就练得精于察言观色,谨言慎行。可是他对月季可以随便开口,月季是个仆人,根本没架子,绝对不会对他生气。丁内侍问道:“你说过你家公子动不动就打人,可听着你倒挺想和他近乎的。”
月季一摆手说:“哦,我家公子是个好人,对我们可好了,有什么吃的好东西都和我们一起分,喜欢听我讲故事说土话……打就打呗,他对我们像兄弟一样,他对他师父和我家大公子下手更狠……”
正说着,外面有人使劲敲门,丁内侍忙示意月季躲到床上去——这是他们一向的对策,“四皇子”病了,没法见人。
丁内侍到前院去开了门,一见是个宫里的太监,一身冷汗就唰地下来了。
…
真正的四皇子正透过车窗,打量着边关地区。
北方山峦起伏,山坡有些地方被开采成耕地。沿途经常会看到军士。可是大多见到的军士都是中年甚至是老年人了。
他们几次被小队兵士拦下询问身份,季文昭高调地介绍自己:“吾乃是季氏文昭,从严氏书院来,投笔从戎,效力镇北侯……”兵士们对识字的人有种敬佩感,一直放行,直到他们接近了一处军营。
一队军士过来,挥手让他们停下,这些人都穿着轻甲,全是二十来岁的青年人,与他们在路上见到的那些散兵气势不同。
季文昭再次自我介绍了一番后,领队的人说道:“多谢季官人前来边关。请容吾等查看一下车辆。”
季文昭知道他们这行人有大车有牲口,肯定要受到盘查,不是在城外,也要在城门处被拦下。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忙说:“这个,我所带之物很是要紧。吾与沈大公子和沈二公子有旧,望军爷务必请到两位之一前来,在此之前,恕我不能让君等查看。”
军士马上说:“好,吾等马上去禀报沈将军。请诸位移步路边空地,莫要随便走动!”原来这一处驻兵正是沈毅训练的卫队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