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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汶在要领上完全过关,只是该多加练习,可是她抹不开面子告诉大家,还是躲在车里,和苏婉娘作伴。
这一行人中表现得最快乐的是苏传雅。他才十一二岁,正是青少年。由于父母早亡而过早地懂事,没有过这么快乐轻松的时光。每天一早起来,就笑得合不拢嘴,虽然一开始骑驴很痛,可后来骑得好了,他的生活里就全是欢乐了。如果这种晴朗里有任何阴影,就是他每次去找沈汶展示自己的骑艺时,那个张允铮总是板着脸在旁边,对他居高临下地冷嘲热讽,十分看不起他的样子!不过没关系,这个张允铮一看就没有什么文采,一点也不文雅,等自己长大了,当了文官,自然能把他秒杀!
其他快乐的人,四皇子和段增该是并列第二名,不分上下。段增念叨了这么多年要出来行走,真的出来了,只觉天高地阔,跟自己想象的一样。他走在路上,如果见到路边什么干枯药草,还会从牲口上下来挖出,不久就攒了一大驮枯草一样的东西放在车顶上,弄得张允铮每次一跟他斗嘴,就威胁把这些东西给他扔了。
四皇子表现快乐的模式很平静,只是脸上总带着微笑,说话温言和语,简直文明得不得了,特别有涵养。让苏婉娘觉得这一行人中,最需要保护的不是自己的皮实捣蛋的弟弟,而是四皇子。每天四皇子的饮食更衣,都得苏婉娘去搭把手。这里的女子中,只有苏婉娘一个人是丫鬟,所以去照顾四皇子显得理所当然。四皇子的忸怩和礼貌中,总透着种当仁不让的劲儿,让沈汶私下嫉妒得牙根痒痒的。
离开京城渐远,食物越来越贵。京城是物流集中的所在,其他地方就没有那么丰盛的支援。好在张允铮备的干粮很可口,大家还没有在吃食上感到艰难。
他们这行人太惹眼,所以平时都不进城镇,多在城外宿营,有时让人去城中采买物品。这天,他们正从一个城边经过,就见大路上挤满了人,他们的车队根本过不去。
平常,路上也有许多流民,但是像这样站满了人,他们还从来没有遇见过。一行人只好等在一边,玉兰就去打听。不久,玉兰跑了回来,说道:“这是百姓送别鲁太守。”
张允铮段增施和霖和四皇子几个男子,一直站着观望,张允铮问:“看来他是个好官了?”
玉兰点头说:“听他们说他是。尤其四年前,此地大丰收,粮价特低。这位太守亲自去拜访各城的富裕人家,让他们买粮。后来,还对下面的县令说京城三皇子建议储粮备荒,让他们说服百姓备粮。天开始旱了,这片百姓少遭了灾,都念他的好。”
施和霖点头说:“难怪我们这一路而来,不是那么难。”
段增问:“那他是要去升迁了?”
四皇子点头说:“该是吧……”
玉兰忙说:“不是不是,他被精简了……”
四皇子皱眉:“怎么可能?一方太守,怎么能被精简?”
玉兰小声说:“就是这么说的,说官饷不济,先精简一年……”
张允铮笑道:“一年?!那明年就会有新官了。”
段增也明白了,骂道:“这种骗人的玩意!”
施和霖叹气:“你们不懂,自古都是这样的。”
他们也不多说了,等了大半天,路上人散了,他们又上了路。
又走了几天,他们到了严氏的祖父严敬所办严氏书院的城外。
准备进城的人都脱了流民的服装,换上了平常的衣服,只是沈汶和严氏还是女扮男装。张允铮亲自驾着马车,带着沈汶苏婉娘苏传雅和严氏去见严氏的堂姐,四皇子骑着骡子,也跟着他们进城,想看看是不是能见到季文昭,和他下一盘棋。施和霖和段增与张允铮的人守着剩下的马车在城外等候。
进了城门,严氏指挥着张允铮在街道上穿行,不久就到了一处宅门外,门上匾额“季宅”,木底黑字,笔力雄厚。
严氏介绍说:“这是当初季师哥父母来送他到我祖父门下时就给他置办下的产业,这牌子是他自己写的。宅子不大,可是我的堂姐不在意。季师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现在还在我祖父的书院里研习文典,外加教书,算是个吃软饭的家伙。所以我堂姐就能在这里住着,不用去婆家伺候……你们可别告诉他们我这么说了呀!”
众人听她这么描述闻名的季国手,都哭笑不得。
等大家都下马下车,严氏上去叫开了门,里面的人一见她,说了几句话,就惊得大张了嘴。有小厮往里面急跑,严氏也不多说,带着沈汶等一路行去,张允铮没觉得什么不妥,可四皇子有些做贼心虚地跟在后面——这是人家后宅好不好?穿成了流民就真不守规矩了。
进了一座宅院,里面迎出来两个婆子,行礼说:“是严五……沈二夫人来了,快请进,夫人一会儿就来。”将他们一行人让进了一间客厅,请他们坐了,还叫人上茶。
严氏不高兴地低声对沈汶说:“我原来找堂姐,都是一路去她的屋子。她现在成亲了,就这么不方便了。季师哥真是穷讲究……”
沈汶心说有人到侯府找你,不比这更讲究?可嘴上没说什么。
他们等了不多时,就见两个丫鬟扶着已经显怀的季严氏进来了。沈汶上次见到她,她一直戴着帷帽,这次赶快好好看看她的容颜。只见季严氏是典型的古代美女,如月弯眉,温顺的桂圆眼,凝脂悬鼻,樱桃小嘴,见到了严氏,马上眼露焦灼,急切地问道:“妹妹怎么这样来了?夫家出了什么事了吗?”
严氏惊喜地答非所问地说:“姐姐有喜了?我怎么不知道?”
季严氏松口气:“看来你没出事。我给你写了信,你还没有回。”
严氏恍然:“哦,肯定是我离开了,信才到的。”
季严氏这才与其他几个人一一见礼,其中四皇子和苏婉娘她原来在观弈阁中见过。她知道苏婉娘是镇北侯府的人,与严氏一起来也没有什么稀奇,可其他几个人是怎么回事?
严氏拉过绷着脸的苏传雅,对季严氏说:“这是我的一个小朋友,我们要出远门,想把他托付给你。”
季严氏惊讶地问:“你要出什么远门?”
严氏有些不好意思,低声对季严氏说:“你可不能告诉别人,我现在还该在庙里待着呢,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把他交给你,我们好到处去玩玩。”
季严氏眼睛都圆了:“你又从庙里跑出来了?!你怎么进庙里了?不是因为夫家发现了你有些……那个……”
严氏挥了下手:“他们才没有发现我疯疯癫癫呢,我是陪着我小姑进的庙,她跑出来了,我自然也跟着跑出来了。这次可不是我的事儿。”她指了下沈汶。
沈汶只好对着季严氏干笑了一下。
季严氏看着沈汶感慨:“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严氏忙说:“她可没我那么厉害……哦,也挺……算啦!别的就不说了,堂姐,你帮着说一声,让师哥带着这孩子进祖父的那个学堂吧。”
季严氏问:“你怎么不去说?”
严氏小声说:“我说了也没用啊!祖父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哪次见我不吹胡子瞪眼的?”
季严氏笑:“其实他挺喜欢你的。”
严氏眼睛上翻:“你可别替他说好话了!”
季严氏忙说:“真的真的,只是你上次说要放火烧藏书楼,把他气坏了。”
严氏说:“那是威胁!威胁你知道吗?只是说说而已,我又没做!谁让他要逼着我嫁那个胡子长到胸口的老头的!”
季严氏说:“那哪里是老头?一甲进士,才二十三岁。”
严氏鄙夷道:“满脑袋的抬头纹!背驮得像只大虾!比我的夫君差远了!”
季严氏笑得捂嘴,见满屋的人听得目瞪口呆,忙说:“你真是没变,看来你过得挺好。好吧,我就……”她还没说完,门口有人说:“你什么都先别答应!你就知道听她的!”
季文昭满脸纠结地进来,对季严氏说:“每次她一忽悠你,你就什么都说是!我不跟你说了吗?严五的事都要问问我!”
严氏半仰头,眼睛斜着吊眼梢看季文昭:“哎呦,娶了我堂姐,就这么对她呀?什么都不让她做主?连她要收留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也要拦着?”
季严氏忍住笑,指着苏传雅说:“她就是想让我帮她照顾下这个孩子,她好……出去走走。”
季文昭到门口叮嘱人:“好好看着,别让人过来。”然后关了门,转身盯着严氏,咬牙切齿地说:“镇北侯府沈二小姐发下宏誓,入庙祈雨,旱灾不过,她人不出庙,沈府二夫人随行而去。现在如果人们发现了这位沈二夫人从庙里跑出来了,镇北侯府的名声何在?!你日后的名声何在?!”
严氏撇嘴:“你说什么呢?我现在是严大舅!你看清楚一点!妄加揣测可是要担诽谤之罪的!”
季文昭气得脸青,指着严氏说:“你……你是在玩火!”
严氏对季严氏说:“这孩子就交给你了!他叫苏传雅,我们管他叫小哑巴。你多照顾,我一年内该回来接他。”
季文昭一愣,皱眉思索:“苏传雅……”
严氏对季严氏说:“我们走了,省得连累这位有名声的季师兄!”
季严氏忙拦着说:“你说什么呀!他不过是担心你!你也知道,咱家里人还算嘴严,不会有事的。你以前干了多少事,不也没传出去?你们怎么也得吃顿饭……”
季文昭忽然说:“我想起来了,苏传雅!是苏长廷的儿子!”他这才仔细环视屋里的人,与张允铮和四皇子匆忙见礼,看来没有认出与他下过棋的四皇子。可他见到苏婉娘,惊得瞪大了眼睛:“你……你……”
苏婉娘施礼:“见过季公子。”
季文昭明显在急速地思考,额头见汗,低声说:“你在这里……这就不是……不是……严五贪玩……”这是预谋好的行动,不是随意游玩了。
他问苏婉娘:“你的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