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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她不仅能“看”到人们的语言和片段思维,后来还能看“穿”物质,看出不同的东西其实是在以不同的频率振动着的物体。又经过许多年月的凝视,她发现自己的意念能成为力量,进入那些频率中,改变它们,由此改变物体。她开始试着挪动东西,为了检查效果,还专门到有活人地方去动作。在人们的惊呼中,她知道自己成功地搬动了椅子等物品,而不是异想天开。
能够使用意念,让沈汶滞留变得多彩了些。除了一如既往地在那几个地方来回看之外,她还能读书。她在藏书楼和后代的图书馆里,阅读人们对那段历史的评价,为那些文字愤怒或者欣喜。无风自动的书页曾让人们惊叫着逃开。
开始,如果有人写了让她生气的东西,如果那人还活着,她还会找到作者家去捣乱。后来,她只是读了,再回到那些地方去回想往昔。她一点一滴地回忆自己短暂的人生,恨不能把每一日都想清楚。她甚至画画,可惜意念掌握的画笔怎么也无法画出她想要的画面。虽然人们写明白了那段历史的前因后果,皇帝的猜忌,太子为自己扫平障碍等等,那些学习军事的,还将战役做成例子,讲解其中的得失……沈汶却觉得自己比他们知道的更多,他们永远也写不出来自己亲人的音容和英姿,那些自己辜负了的爱……她怕自己忘记,有时也用笔写下那段历史的片段,作为佚名手稿留在书馆中,任人阅读。
沈汶读的书多了,意念力也越来越强,能如人的视力般伸展到远方,还能同时操纵多种物体。她能“看”见人体中骨血经脉的景象,有时她遇见重病的人,如果有人长得像她以前的亲人,她会用意念梳理病人凝滞的血脉,救人一命。可也有时,看对方不顺眼,也会用意念扭曲对方身体里的经脉,让人苦痛一番。
人类变化着,大地更改,天气变幻,人们进入了太空。按照人间的计算,她已经留在这个不上不下的空间千年多,有关她的那个时代的痕迹大多泯灭无踪,沈汶越来越珍惜所有有关那个时代的记录。自从她学会用意念力操纵计算机,她就更细致地搜索有关那个时代的一切信息。从野史杂文,小说诗词,到奇人轶事,从围棋国手的棋谱,书法大家的遗迹,从天灾人祸,到市井杂物的记录……
在这个时空,沈汶不是唯一一个滞留的魂灵,可她却是孤独的。她不与任何影子接近,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许多次,她感到那些熟悉的影子前来寻找她,她用意念拒绝了他们的接近,封锁了交流。她不想接触他们,不想接受他们的原谅,她的羞耻是如此阴晦,她无法面对光明。
千百年中,她也曾多次聆听那些宗教教诲,知道只要自己放弃执念,就能离开这片土地,前往彼岸。如果照那些僧人所说,来世她还有机会讨还欠了她的或者偿还她欠的债。
但是她不想,她怕她一旦离开了,自己的愚蠢和无能就不再这么鲜明,亲人的死难就不再这么痛,自己满怀的怨意就不再这么深刻,所有的罪恶都会烟消云散,她就会原谅了自己,逃避了她应该承受的愧疚。那是她无法接收的“不公”。她放不过自己,放不过深深的不甘。她不想让那十七年的一世过去,就用自己永久的飘荡来留住它。
有关时空扭转的研究被报道后,沈汶就时刻注意着这方面的消息。她找到了世界最大的物理试验所,在庞大的试验室和机械中穿梭。终于有一天,整个物理试验所高度紧张,一次时空扭曲的试验在众多科学家的观测中展开。沈汶看着大型密封的钢罐里,强大的引力改变了物质的振动频率,让时空停滞,她有了另一个执念——她要回去,回到自己无法释怀的那一世去。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大,有几次,她觉得自己周围的频率都因此有了改变。她知道造成那么短暂的时空扭曲都要强大的能量,自己根本无法操纵。可她心性固执,既然能滞留千年,那就还能留万年,十万年……总有一天,她要寻找到回去的道路。她开始专注地提高自己的意念力,冥想到能自如地改变周围物体的频率,可还没有等到她将力量修炼到更加强悍的地步,人类真的发明了时空机。
沈汶知道如果自己还有身体的话,自己现在一定激动得乱抖,但现在自己周身只是聚满了意识能量。她附身在那机器的核心上,“看”到巨大的能量凝滞了时空,历史的平面弯曲,往昔扑面而来,自己像一个在平纸边上的小爬虫,因平纸的卷起,可以轻易地到达过去遥不可及的另一边……
纷纭而来的无穷人事,足以让任何一个灵魂迷失无返,可沈汶千年的执念和凝望,却让她在无穷无尽的嘈杂中,抓到了宛如海中一粒沙子般细小的熟悉感:那是属于自己这个灵魂的相应频率,虽然极为微弱,几不可闻,但沈汶的意识却如一缕长丝,伸延而去,触摸到了那个身体……片刻间,沈汶的魂魄就像被扯动一般,飞掠而去。
瞬息中,时空能量平衡被打破,强大的能量将庞大的时空机碎成齑粉,历史不再……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
沈汶剧烈地咳嗽,咳出了卡在喉中的一粒东西,旁边响起自己那么熟悉却已感陌生的声音:“哎呦,可吓死我了,你这个不省心的,是想要了我的命呀!”这是她的母亲!她原来觉得粗暴俗气的母亲。沈汶眼泪横流,放声大哭,后背又是一通猛拍,沈汶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拍出来了,更哭得喘不过气来。
“来来,祖母看看,哎,你就别再拍了,孩子这么小,拍坏了……”这是祖母顾氏。泪眼中沈汶觉得自己被抱起来,进入一个怀抱,依稀里,祖母的鬓发还没有全白,沈汶又狂哭起来。
她记得以前母亲说过,她两岁多时曾经因为吃一颗花生,咽得背过气,差点死了,被母亲倒放了身体,把花生拍了出来。而母亲说自己那次算是因祸得福,从那以后开始讲话了,其之前都是傻傻的,沈汶想自己以前的灵魂也是在此时进入这个身体,现在自己回来了,算是划了一个圆圈,可是这次,她的生活将走出另一条路。
在哭声中,她听见母亲问责道:“三郎,你干吗喂小妹吃花生,看看,差点把她呛死!”一个童音回答道:“娘,我没给呀,是她自己从桌子上拿的……”一个女童音说道:“是呀,她垫着脚尖够到的!”
是沈卓和沈湘!夫人杨氏嫁给镇北侯时才十五岁,可十六岁就诞下长子,取名沈毅,取有决断之毅力,乃是为将者之首要素质。一年半后就生了次子沈坚,取坚定不移之意。再两年,她不到二十岁,生了第三个儿子,取名沈卓,望其卓越超群,不让兄长。三个儿子后,杨氏就一心想要个女儿,结果她二十三岁时,终于生下了个女儿,侯爷说是女儿就取水字边,望其善良温和,就取名沈湘。再过了两年,二十五岁,生下了沈汶。
此时,沈汶两岁,姐姐沈湘四岁,三哥沈卓才七岁,二哥沈坚十岁,日后严厉稳健的长兄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童。沈汶想到自己死去时,沈湘还不到二十岁,沈卓二十二,才定了亲,二哥也就二十四五,有了两个儿子的大哥,刚过了二十六岁生日。她前世时,觉得他们都很大了,可在这千年的游荡中,她无数次觉得他们死时还那么年轻!此时他们还这么小,沈汶悲喜交加,哭得肝肠寸断,嗓子都哑了。
沈汶的悲哭里,杨氏怒了:“她才多大?你们多大了?这么多年的饭都白吃了?她去够花生,你们不能挡住她吗?!”
那个男童的声音:“可是母亲没说小妹不能吃花生呀,昨天母亲还说小妹太瘦,该多喂她吃的。”
女童附和着:“是呀是呀……”
杨氏叫起来:“还敢顶嘴?!拿尺子来!”
那个女童大声哭了,沈汶使劲扭身,哭着对着杨氏的方向摇头,老夫人顾氏笑着说:“小妹求情了,多好的乖女,话都不会说就知道向着哥哥姐姐了。”
杨氏从老夫人手里接过沈汶,一边拍打着一边说:“傻囡囡!就知道吃!”
杨氏此时二十七,虽然生了五个孩子,腰身有些粗壮,可眉眼大方,只眼角有几道浅纹。她的夫君镇北侯沈勇今年三十三,五年前,老镇北侯在边境巡查时中伏身亡,因沈家军由独子沈勇掌控,圣上允平级袭爵,沈勇成为镇北侯,其母顾氏被尊为老夫人,其实现今也不过五十岁。沈汶伏在母亲肩上,继续哭泣,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有这么多泪,魂灵无法流泪,想来千年攒下了不少。
杨氏一边抚摸着沈汶的后背,一边训诫身前的两个儿女:“你们以后可小心了,别给小妹吃小的东西,不仅是花生,就是枣子什么的也不行。”
男童的声音:“我们不给,可她自己总找东西吃,她前天还捡了石子吃呢。”
女童的声音:“是呀是呀,她放在嘴里又吐出来了。”
杨氏说:“你们这是气我呀!小妹身边谁看着呢?!换人!”一片劝解声……沈汶哭得累极,抽抽搭搭地睡着了。
在醒来,沈汶发现自己是在乳母的怀里,她的乳母何氏这时才二十来岁,日后作为陪房一起到了郑家,侯爷出事时,她反复安慰沈汶,可她只是个妇人,与沈汶一样束手无策。自从沈汶被软禁,就再也没见到何氏。沈汶死后从下人的议论里知道,自己被软禁后,随嫁的丫鬟陪房都被打死了,连他们的孩子都没活下来。沈汶又眼泪汪汪。
何氏小声唠叨着,说晚餐已经摆了,现在侯爷在京城,今晚侯爷回府,大家都一起吃饭,所以小娘子不能睡了。到了大厅,见大家都已经坐了,老夫人正笑着看着坐在杨氏身边年轻而英武的父亲,大哥和二哥稚气未消的脸,三哥一副调皮捣蛋的神情,沈湘对着哥哥们满脸敬仰地笑着。沈汶的眼泪流下来。
杨氏示意乳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