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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他把两封帖子给了杨氏,杨氏马上毫不犹豫地打开了——母亲对未成年女儿的信件往来自古如此,一封是张允锦给沈湘的,说她的哥哥从南方回来,有许多新鲜玩意,请两姐妹二月初一过府。另一封是张大小姐给沈汶的,笔迹娟秀,说往年得到沈汶的问候,现在有些礼物可以回赠沈汶,话语的意思几乎和张允锦的一样,只是信下角处用梅花篆字缀了边缘,显得特别文雅。
杨氏生于武将之家,虽然识字,但除了女训孝经等,没读过几本书,篆字更认不出,只以为那是女孩子画的花边,没有在意。
信送到了沈汶处,沈汶和苏婉娘看了信,苏婉娘指着花边说:“这个大小姐约你一月二十六子时末见面,她病成那样,怎么见你?为何还不想让夫人知道?”
沈汶想起苏婉娘并不知道张大小姐不是女的,而是张允铮——张二公子,就小声地告诉了苏婉娘。苏婉娘大惊道:“那个张大小姐不是女的?!那你还给他写过便签呢!”
沈汶使劲点头:“是呀是呀,还是你给做的诗,邀请他见面来着。”
苏婉娘吓得脸都黄了:“小姐!这要是落在了别人手里……”
沈汶摇手里的纸:“他的信不也落到咱们手里了吗?”
苏婉娘使劲摇头:“小姐!这不是一回事啊!哦!上次你就去见他了!他是个外男啊!这次你不是又要单独去见他吧?!你才十一岁,这要是被夫人知道了……”
沈汶心说何止见了一面,忙嘘声安慰苏婉娘:“什么呀!你没听说这信是张大公子给三哥的?肯定是过了张大公子的眼的。他自然知道这个日子,一定会去的。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皇宫都去过了,这么多年了,什么外男内男,我谁没见过?”
苏婉娘捂胸口:“你快别这么说了,我怎么听着心惊胆战的!我要是你娘,可要操+死了心了!不,我不是你娘,我也心累死了!”
沈汶抱着苏婉娘咯咯笑,低声说:“婉娘姐姐,你别担心!这世上,能奈何我的人可没几个。”
苏婉娘叹气:“小姐,你难道真的不顾名节了吗?你不是想着日后嫁给他吧?”
沈汶切道:“什么名节呀!那个张二公子就是个小混球!我看见他就想把他拍飞!婉娘姐姐,我得安排许多事情呀,总得出去见人哪。”
苏婉娘点头:这倒是,谁家的孩子六七岁就心机似海,敢与太子做对?她无奈地长长一叹,好吧,那就把沈汶当成另类,别用平常人家的标准来要求她了。
可她虽然这么说服自己了,到了一月二十六夜里,她把一身黑衣的沈汶送了出去,还是坐在床边心神不定的:沈汶这是单身去见张家兄弟了,这若是被人发现了,沈汶日后怎么嫁人?就是嫁给张家兄弟之一,因为这个名声,也不能当正妻了……苏婉娘在黑暗里胡思乱想,险些白了头发。
沈汶根本没管这些,她到了那个荒凉院落,翻墙进去,一排小屋黑漆漆的,毫无人息。沈汶找了个黑暗角落站了。
同样的深夜,平远侯府中,张允铮的卧室里,张允铮已经一身漆黑,站在门边催促着张允铭:“你快点呀!”
张允铭正在张允铮的书案上,把一个四层食盒用布包起来,弄成个包裹,嘴里说着:“我这不是在包装你的果干吗?”
张允铮焦燥地说:“别说我的!我可不想这么没面子!”
李氏最后把每种就剩下了一小把,放在食盒里给张允铮送过来了。张允铮一方面高兴母亲喜欢,一方面就说不送了——这怎么拿得出手去?张允铭可不答应,坚持要送,还自告奋勇地说他来背着。
张允铮打开门:“你再不走可就追不上我了。”
张允铭匆忙地把包裹背上,嘴里说:“急什么?让她等等呗……”张允铮已经出去了。
沈汶只等了一会儿,两条身影一前一后轻跑而来。到了小屋前,后面的人背着个包裹,喘得弯腰咳嗽,小声地说:“你这是想累死我呀?”听着是张允铭。
前面的张允铮心烦地说:“我们早点到,好指责她来晚了!”
张允铭还在捯气儿:“你不是说……不想见她吗?怎么现在……为了那个小肥鸭谋杀亲哥……”
听张允铭攻击自己,沈汶在暗处用意识力推动小屋的木门,门突然吱呀作响,张允铭马上直起腰:“谁?!”
沈汶再次撼动窗户,张允铭上前,推开虚掩的门,进了屋,张允铮却没有进去,站在门外左右看。
沈汶又用意识力去推窗户,然后把门再撞了撞,屋里的张允铭一下子跳出来,急切地对张允铮说:“这里真闹鬼呀!咱们可不能在这里了!”
沈汶咯咯笑出声,从黑暗处走出来,张允铭马上咳一声:“你这孩子,这么淘气!”
沈汶学着他的口吻:“你这孩子,这么胆小!”
张允铮冷冷地说:“我可没害怕,我就知道是你在捣鬼!”
沈汶一瞥下,见张允铮明显又长高了,黑了一些,好像更加英俊,也更加傲慢,板着一副臭脸!
沈汶不甘落后,为了弥补自己个子矮的缺陷,使劲把鼻孔朝天,对他做鬼脸:“我可没和你说话!”
张允铮说:“我在和一个讨厌鬼说话!”这半年来,他在外面就没遇上一个能让他畅所欲言的人!终于又见到了沈汶,如果张允铮身上长了羽毛,现在大概全都支楞起来了。
沈汶就知道这个张允铮还是个混家伙,马上反击道:“那也比你这个混头混脑的家伙好!”
张允铭喊:“行了行了!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怎么见了面还和上次一样吵?就像没分开过似的!我怕你们了!我们快进去吧。”
沈汶也意识到了,按理说人们分开许久,该有些距离感,再见面要重新熟悉,怎么张允铮一句话就把两个人又拉沟里去了?沈汶侧脸瞥了张允铮一眼,发现他根本没看自己,就没再多想。
三个人进了黑屋子,张允铭摸索着点了灯,张允铭方才被沈汶吓着了,现在借着灯光来回看屋里的黑暗角落,抱怨道:“难怪他们卖得那么便宜!便宜没好货!买的没有卖的精,这帮奸商!”
沈汶又笑了:“得了便宜就别卖乖。快点说说,南方的事情办得如何?”
张允铭把对父亲说的又对沈汶讲了一遍,另外加上:“我们还找了十一个木匠,七个石匠,九个铁匠,还有其他篾匠和泥瓦匠,总共有快四十多人了。怕引人注意,我安排他们零星进京。”
沈汶长长地出了口气:“太好了!”
张允铭问道:“你要干什么?”
沈汶说:“我要建座陷兵之城。”
张允铭恍然道:“难怪你要密室,你是要画图吧?”
沈汶点头说:“正是。”她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圈,说道:“我给你们画个简单的密室图……”
张允铭左右看看说:“下次吧,现在没有纸笔。”他把身后的包裹卸下来,笑着对沈汶说:“这是给你带的果干。”
沈汶一听是果干,心中一喜,刚伸手,见张允铭笑得像狐狸一样,生出了一丝警惕,又把手收回来了。
张允铭笑得很热情:“来,别客气!里面有梅干、李子干、杏干,都是酸酸甜甜的,我妹妹可喜欢了。”
沈汶咽了一下吐沫,终于伸手接了过来,把包裹放在了一边,说道:“谢谢你了。”
张允铮冷冷地哼了一声。
张允铭笑着摇手:“看你说的,这和百万两银子、聘工匠的薪金、还有这宅子什么的比起来算是什么呀?你哪里用得着说谢?”
沈汶笑着说:“那些银子我也花不了,房子也不是我的,这果干却是给我的,自然要谢谢。”
张允铭笑眯眯地说:“即使如此,也不用谢我。”又不是我给你买的,不等沈汶再追究,接着和蔼地问道:“你说说我们怎么能不让……那个……”
沈汶假装不解地看张允铭,张允铭扭脸打量房间,叹气道:“这有许多事要干呀,清理粉刷,重置家具……”
张允铮大声说:“不用干了!摆张桌子就行了!”
沈汶扑哧笑了:“你们哥儿俩现在倒是知道配合了。”
张允铭挥手说道:“那是自然的!……”他还想再周旋,张允铮等不及了,打断道:“快说吧!怎么能不让五公主和番?!”
沈汶看张允铭,张允铭笑着盯着沈汶,表示默许了张允铮的问题
沈汶拉着腔调对张允铭说:“你妹妹得嫁给我三哥。”
张允铭立刻说:“不可能!”
沈汶马上惆怅地说:“我本来是想让有情人终成眷属来着,可是……”
张允铭说:“这婚事,从来得父母做主,我说了不算!”
沈汶甜腻着声音半念秧地说:“我知道我知道,到时候,我自然有办法让你母亲考虑,只是你只能说好话撮合,不能说坏话呦!”
张允铮低声嘟囔:“小骗子!”
张允铭还是不甘心:“我就不喜欢你家三公子,油嘴滑舌,一个小痞子样,从小就对我妹妹怀了心思,真没有礼教!我妹妹那是多么好的风仪……”
沈汶不高兴了,撇嘴道:“又不是你嫁,你挑拣什么?我三哥比你这位弟弟好多了!”
张允铮立刻反击:“我怎么了?!我比你这个小骗子好多了!”
沈汶用方才张允铭的口气对张允铭说:“我就不喜欢你家的二公子,粗鄙幼稚,毫无礼仪!”
张允铭装不解地蹙眉:“这事跟我弟弟有什么关系?你说的是我妹妹!”
沈汶大声叹气:“我还说的是五公主呢!她要是和番了,可就会死在那边了。有可能是被杀,有可能是被折磨死,那个火罗是个恶毒的人……”
张允铭一咬牙:“好吧,如果我母亲考虑这亲事,我就不说坏话,只说好话,行了吧?”
沈汶忙笑着点头说:“那我们说定了!”
张允铮不相信地说:“你最好别吹牛,说说你怎么能让火罗日后不提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