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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盗用了另一个时间、另一个地点的乔达摩①的教导,他们借用那个人生命中最后那段日子的故事。你被判进入涅槃。你的‘自我’没有被注入另一具身体,而是被发射到环绕整个星球的电磁云中。那不过是半个世纪之前的事。现在,他们宣称你其实是毗湿奴的一个化身②,而某些狂热的信徒误解了这位神明的教导。至于你本人,从此只作为不朽的波束存在,直到我成功地捕获住它们。”
【① 乔迭摩:乔迭摩·悉达多,佛祖释迦牟尼的俗家姓名。亦称觉者、善逝、如来、佛陀等。】
【② 在印度神话中,毗湿奴曾化身为佛陀释迦牟尼,击败了罗刹等恶魔。】
萨姆闭上双眼。
“而你竟敢使我回到人间?”
“是的。”
“我始终保留着意识,而且能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我猜到了。”
他睁开眼睛,眸子里闪耀着怒火:“你竟敢把我从那里拉回地上?”
“是的。”
萨姆垂下头:“你确实配得上死神这个称号,阎摩达摩。你夺走了我的终极体验。你以自己黑曜般的意志击碎了那远超凡俗智慧与世间荣光之物。
为什么你就不能任我留在那片存在的汪洋中昵?”
“为了这个世界,它需要你的谦卑、你的虔诚、你伟大的教导和你超人的谋略。”
“阎摩,我老了。”他说,“我与这世上的人类同样古老。你很清楚,我是原祖中的一员,是最早来到这里,来创建、来定居的人类之一。当时的同伴要么已经死去,要么已经变成了神祗——机械制造的神……我也有过这个机会,但很多次我都放弃了。我从未想要成为神祗,阎摩。并不真的想。
直到后来,直到看清了他们的所作所为,我才开始积蓄力量。然而为时已晚。他们已经太过强大。现在我只希望沉沉睡去,再次体验永恒的休眠,体验极乐世界,在无尽的大海边聆听星辰歌唱。”
拉特莉把身子稍稍向前倾,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我们需要你,萨姆。”
“我知道,我知道。”他告诉她,“所以人们总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既然马儿愿意跑,干吗不抽它几鞭,再多跑一程呢?”说话时,他的眼里带着笑意,拉特莉吻了吻他的前额。
塔克一跃而起,跳到床上。
阎摩递给他一件袍子,拉特莉为他穿上凉鞋。
从一种无法理解的平和中恢复是需要时间的。
萨姆开始休息。在睡眠中他做起梦来,在梦境中,他时而大声哭喊,时而轻声抽泣。他总是缺少胃口;但阎摩为他准备的肉身强壮而健康,虽然神圣体验的消失使萨姆的身心失调,这具身体却很能应付这种变化。
他时常独自坐下,整整一个钟头纹丝不动,眼睛直盯着一块鹅卵石、一粒种子或是一片树叶。这种时候,谁也无法唤起他的注意。
阎摩从中看出了危险,于是与拉特莉和塔克商量对策。“他以这样的方式把自己从世界中抽离出来,实在太糟了。”阎摩说,“我同他谈过,可我的话仿佛落入了风的耳朵。他无法重拾自己失去的东西。这尝试已花去了他所有的力量。”
“也许你误解了他的努力。”塔克道。
“此话怎讲?”
“你注意到他是怎样把一粒种子放在跟前仔细端详的吗?想想他眼角的那些皱纹。”
“嗯?皱纹?”
“他半眯着眼。他的视力有问题吗?”
“没有。”
“那他为什么眯着眼?”
“为了更好地研究那粒种子。”
“研究?这可不是他曾经教导的‘道’,但他确实是在研究。他并未冥想,并未在物体的内部寻求解放该物体之道。他没有。”
“那么他在做什么?”
“相反的事情。”
“相反的事情?”
“他在研究物体。思考它的道,想要借此将它与自己整合起来。他在物体中寻求一个生存的理由。他试图再次将自己置于虚妄,置于这个世界的幻象之中。”
“我相信你是对的,塔克!”说话的是拉特莉,“我们怎样才能帮他做到这点呢?”
“我也不敢肯定,女士。”
阎摩点了点头。一缕阳光落在狭窄的走廊上,使他深色的头发反射出光芒。
“你看清了我没能察觉的真相。”他赞许地说,“他还没有完全回到人间,尽管他现在拥有一具肉身,能用人类的脚行走,能像我们一般交谈,不过他的思想却仍然停留在我们所能理解的范围之外。”
“我们该怎么做呢?”拉特莉问道。
“带他到乡间漫步。”阎摩说,“献给他美味佳肴。用诗歌与音乐感动他的灵魂。让他畅饮浓洌的美酒——在这座神庙里什么酒也没有。给他穿上色彩亮丽的丝绸。为他找来能工巧匠:一个、两个或是更多。再次把他淹没在生活中。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将他从神的枷锁中解放出来。我早该想到的,真是愚蠢透顶……”
“并非如此,死神。”塔克道。
黑色的火焰在阎摩眼中跳跃,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我过于急躁了,小东西。”他说,“刚才的自我评价恐怕太过轻率,不该落入你那毛茸茸的耳朵里。请接受我的道歉,尊敬的小猴子。你原本就是人类,而且是一个智慧与洞察力兼备的人。”
塔克朝他鞠了一躬。
拉特莉“咯咯”地笑了。
“告诉我们,聪明的塔克——或许我们作为神灵已经太久了,无法从正确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怎样才能让他重新成为人类,为我们所用呢?”
塔克向他和拉特莉各鞠一躬。
“就按阎摩的建议做吧。”他宣布说,“今天,女士,请你陪伴他到山麓散步。明天,阎摩大人把他一直带到森林边缘。第三天,我会与他一同到大树和绿草、鲜花和藤蔓中去。然后我们再看吧。会有作用的。”
“就这么办。”阎摩说。
接下来的几周里,这些散步成功地激起了萨姆的兴趣,开始时像是些许期待,接着他变得相当兴奋,最后竟是一心向往了。他喜欢上了独自外出,时间越来越长:先是早晨里的几个钟头,后来是一早一晚。过了一阵,他开始整天待在外边,有时甚至一天一夜不回神庙。
在第三周接近尾声时,阎摩和拉特莉在清晨的走廊上谈起这件事。
“我不喜欢这样。”阎摩说,“他不希望有人跟着他,所以不能强迫他接受我们的陪伴,否则就是对他的侮辱。但外边并非没有危险,对于以他这种方式重生的人而言尤其如此。真希望能弄清楚他是怎样消磨这些时间的。”
“无论他干了些什么,对他的恢复都会很有帮助。”拉特莉说着吃了块蜜饯,胖乎乎的手掌在空中一挥,“他不像原来那样冷淡了。他说得更多,甚至会开开玩笑。他喝光了我们给他的酒。他的胃口也在恢复。”
“可是,如果他遇上三神一体的手下,一切就可能毁于一旦。”
拉特莉慢慢地咀嚼着。
“但在这种时候,他们的喽啰不大可能出现在这个国度。”她分析道,“动物们会把他当作一个孩子,因而不会伤害他。人类视他为神圣的隐士。
魔物们畏惧过去的他,因此对他十分尊敬。”
阎摩摇了摇头。“女士,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虽然机器大部分已经拆解完毕,藏在数百里之外的地方,但我的试验耗费了许多能量,如此大规模的能量流动注定会引起注意。或迟或早,总会有人找上门来。我使用了屏蔽与各种装置来迷惑敌人,但从某些方向观察,整个地区必定像劫火烈焰般显眼。很快我们将不得不离开。真希望能等到他完全康复,可是……”
“某些自然力也会产生你所造成的那种能量效应,不是吗?”
“是的,在这附近就有,所以我才选择这里作我们的基地——如此一来,很可能谁也不会察觉。
但我对此相当怀疑。我在附近的村庄安插了不少密探,他们现在并未发现什么异动,可就在他立于风暴之颠回归人世的那天,有人曾报告说看见雷霆战车驶过天际、掠过乡间。虽然位置离这里很远,可我无法相信二者没有任何联系。”
“不过,雷霆战车并没有回来。”
“据目前所知,的确没有。但我担心……”
“那让我们立即离开这儿。我信得过你的预感——在所有被天界放逐的神祗中,你所保有的力量是最强的。而我呢,既便只是为了维持一个悦目的外形,几分钟后也会疲惫不堪……”
“我所拥有的那些力量,”阎摩一边为她斟满茶一边说,“之所以完好无损,只是由于它们与你的力量性质截然不同。”
说着,他微微一笑,甚至露出了两排饱满光洁的牙齿。笑容顺着他左颊上的疤痕一直延伸到眼角。他眨眨眼睛,为这一笑画上句号,然后接着说道:“我的力量大都以知识的形式存在,即使业报大师也没法夺走它们。与我不同,许多神祗的力量建立在特殊的生理机能之上,每次他们获取一个新的肉身,这力量都将部分消失。精神会回忆起过去,经过一段时间,它就能在某种程度上改造自己所寄居的肉体,创造新的动态平衡,使力量逐渐回归。当然,我总是恢复得很快,现在我已重新拥有自己所有的力量。但即使它无法完全回归,我也能把知识作为武器——而那同样是一种力量。”
拉特莉啜了一口茶,“无论你的力量来自哪里,如果它要我们离开,我们就必须离开。什么时候走?”
阎摩打开一袋烟草,为自己卷了一枝烟。拉特莉注意到,他的动作总是如此优雅,那柔韧的深色手指仿佛是在弹奏乐器一般。
“照我看来,只能再逗留一周到十天左右。接着就是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