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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半生 作者:吴正-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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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很器重她。 

  但她没提到他。 
  我婉言而旁敲出击地提醒她说,这些作家,有的在本世纪三、四十年代已经成名,最近的也是属于“五七”战士的那一批了。是不是该有些新的呢?而假如能让我来作出选择的话,我倒更会去欣赏…… 
  但她的表情陡然变得有点卑夷和激昂起来,打断了我:都说诺贝尔文学奖与我们中国作家无缘了,就连那些大作家们(她当然是指那些她提到过大名的作家)都望洋兴叹了,就更别说是正跟在他们后面爬行的那些个了…… 

  那些个?那些个爬的人是指谁?我终于在这片谈话雷区的边缘地带停止了向前推进。天黑了下来。 
  快近晚饭时分,她提出请我去一家“很不错的”也“很有意思的”饭店用餐。出门来,我们叫了辆的士。的士穿街夺路,途经复兴路、瑞金路、淮海路、南京路,最后驰过了苏州河上的某一座桥进入了东区。车窗之外的霓虹灯招牌,行人以及其他车辆的前灯与尾灯涌过来又退回去,我说,这不快到我们的母校啦? 

  的士最后在一条马路旁眨着黄边灯,停了下来。我钻出车厢来,只觉得这儿的灯光要比市中心区稀落了些,但就一下摸不着头脑这是在市区的哪一个方位上?湛玉也钻出了车来,胸有成竹地带领我朝前走去,来到了这家“海鲜城”的挂着两只喜气洋洋大红灯笼的朱漆雕花门前。两个着织锦缎旗袍的女郎同时拉开了两边的大门,说:“欢迎光临!”就在这一刻,我仍懵然不知,这条马路的前身原是一条弄堂,而这幢“海鲜城”原是一座法式老洋房。 

  后来,我当然很快便知道了这里是哪里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之末的上海的一切,市容、建筑、时尚,文化以及人们的价值观都已变得面目全非。这些都是怎么变过来的?但定神一想,一切不也就这么一步步地走到了今天这个模样?好像这是件天经地义的事儿,好像过去岁月的种种压根儿就没有存在过一样。其实,对于这一切,我最有发言权:四人帮一倒台就去了香港,直到浦东开发才回来。其间十八个春秋的时空跨度,仿佛就像舞台背景的幕布在一拉一扯之间就换了另一批演员另一套戏服,再度嘻嘻哈哈地重新登上台来舞棒弄棍一番。人生如戏哪,我将我的感受形容给她听,她笑笑,没说什么。在射灯的强烈光照中,她的眸子盈汪汪地像是含着点什么,我沉默了。 

  后来,我又回想起这一天来。算一算日期,恰好是西方的愚人节。我一下子有点发怔:究竟是谁被愚弄了?是她?是我?还是我们俩——甚至包括兆正——都让命运给作弄了? 
白老师的目光 
  她只知道,记忆有时会将那四束目光缠绕在一起,叫她分辨不清楚:哪两束是兆正的,而哪两束是白老师的。 
  再让故事回到湛玉的那一头去。 
  白老师就是湛玉与莉莉学芭蕾舞的那家舞蹈学校的钢琴伴奏老师,一个二十不几的年青 
男子。谈不上什么英俊潇洒,小生奶油的特质,但他身材颀长,皮肤却黝黑得很,脸庞更是削瘦得有点儿可怜了。四十年后,当湛玉再在回忆之中将他从头到脚仔细审视一遍的时候,她想,令她和莉莉共同对他暗暗着迷的原因除了其他之外,很可能就是他的那对眼睛:彻底忧郁型的,而且目光始终向下,永远含有一种说不清的思念和苦恼——小女孩们的心态有时有点不可理喻。 

  她后来爱上了同班的兆正,其缘故多少也是与他的那对眼神有关。别人都觉得她的选择有点不可思议甚至荒唐,但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是无法抵御那两束携带有一股凛赋力与磁性的目光的。它们从不直接望向你,但似乎总能透过某个特定的折射角度,恰如其份地点触到你的心的那个部分上去,让你无力招架。这是这么样的两束目光:你从未注意到过它们则罢,哪一天,你留意到了,你便开始不能自拔,且会愈陷愈深。 

  那时的湛玉十五、六岁,正处于一个少女情窦初开的人生季节上。她隐隐约约地注意到许多人都在暗地里窥视她,找这样那样的机会来向她大献殷勤,但她从来就是厌恶那些人的那类举止的,她觉得他们粗俗、平庸,有时候肉麻得令她作呕。在学校,在弄堂、在街上,她没遇到过一张能使她留下印象的笑脸。但她还是很享受这种感觉的。她觉得满足,她觉得满足是因为:她能从他人情不自禁流露出的眼神之中活生生地捕捉到自己的那种无可抗拒的魅力——她可管不了这种魅力会对一个盲目的谁产生一些什么样的生理与心理效应——但她喜欢自己拥有这种魅力。 

  后来,她就注意到了他,注意到了他的那两束不寻常的目光。有好几次,她让自己突然之间掉过头去,但她一次也没能成功地捕捉到他真正的眼神。这反而令她心灵颤动,她觉得他很特别,而且,这还是一种别人从未发现过的特别,她有点暗暗窃喜了,她竟将这种发现视作为了她的一种珍贵的私人收藏。 

  她还发现,原来她心底藏着的“他”的原型是这样的一个男孩:腼腆、内向,假如你不向他表示点什么他就永远也不会来向你表示点什么。甚至,他还不是个可以让你去依靠,反而是个要对你时时刻刻怀有一种牵肠挂肚的,带点儿病态式的思念和暗恋的脆弱型的男孩。她觉得,她会喜欢这样的一种男孩。那时,她毕竟还太年青、幼稚,她还没能察觉到这其实是与一段遥远记忆之中的某个暗藏的情结有点儿关联的,她只知道,记忆有时会将那四束类似的目光绕缠在一起,叫她分辨不清楚:哪两束是兆正的,而哪两束是白老师的。 

  白老师之所以会令女孩们对他产生一种言语不清的迷恋之情的另一原因可能是舞蹈学校里的另一位教师——田老师。湛玉不知道莉莉是怎么想的,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田老师是负责训练女孩子们舞蹈基本功的。其实,所谓舞校,教师也就这么两个,一个教舞,一个弹琴。而所谓芭蕾舞,在她童年的用无数个星期三和星期六的下午串连而成的漫长的记忆里,永远就是摆布那几个千篇一律的舞蹈姿势和重复若干枯燥至极的训练动作。舞蹈表演者们在舞台上如春花盛开之灿烂如蜻蜓点水之轻盈的那种真正的芭蕾舞,对她们来说,仿佛都成了一种永远也不可能会成全的境界了。 

  其实,那时的田老师在女孩子们的眼里已经是个十足的老太婆了,脸上的皱痕刻划得十分凶狠,而下巴之下的皮肉也开始垂荡下来,像只大火鸡。但她却保持着美妙的少女的身材,婀娜腰束,两腿细匀而修长。这令她正面与背面形象的反差大到叫人惊讶也让人觉得有点不忍心。她从不苟言笑,甚至说话也很少,肃穆了一张黄脸地叫着口令:“一二——一二!”,她对每一个学生都充满了一种天生的挑剔:一班二十几个学生,每一回当大家摆好了姿势之后,练习厅里便留下一片寂静。田老师挨个挨个地检查过来,挨个挨个地校正每一个人的每一丁点令她感到不满意的动作细节。然后她才回到她的圆心位置上来。她说:“大家注意了,一二,一二——开始!”她连脸都没向屋角里的那个放钢琴的位置上转动一下过去,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钢琴声便响起来了。这是一首单音节的圆舞曲,是根据一首类似于苏格兰民歌改编的旋律。时隔几十年,湛玉还能熟背如流地哼出它的那么几句简单不过的四分之三拍的主题调来。是白老师坐在钢琴的背盖的后边,响起了的钢琴声给孩子们带来了一种解脱感和舒坦感,而钢琴的再单调的音符中似乎也都溶入了一缕隐隐约约的忧郁——就如白老师的目光。 

  湛玉已经忘了,这是她从她母亲那儿听来的呢,还是从莉莉那儿;或者是她的母亲与莉莉的母亲在谈话时被她俩一齐偷听到的?甚至,可能只是女孩们间的一种子虚乌有的传闻而已,不知道始于谁终于谁的一种传闻——那个年岁上的女孩们老喜欢将所有收集来的讯息都合成为一只绘声绘色的故事,无论对不对,合不合理,互相传来传去,好像就确有了其事。传闻说,田老师和白老师现在是那种没有名份的夫妻关系。之前,田老师是结过婚的,她的丈夫就是开办这家私人舞校的一个外国人。外国人回了国,就将这间学校和这套公寓都留给了 

她。 
  自从听说有这么一只故事后,湛玉便愈看愈觉得是那么回事。比如说,每一场练舞的间息时,白老师总是抢先从琴凳上站起来,自扶竿上取了一条白色的大毛巾先给田老师递去,让她擦汗。而自己则回到长桌边上,取了一瓶柠檬水来,开了瓶盖,插上一枝麦管,再替刚擦完了汗的田老师送回去。每次课程结束,通常的程序都是学生们先走,然后他们才离去,留给女佣来收拾那场地。但有时也有例外,遇到他俩有什么急事要先走的话,田老师通常会当着她的那么多学生的面,尖声尖气地唤一声:“白老师!”说话之间,便已伸出了一只手来。而白老师闻唤便急忙跑过去,先替她套上外套,然后再给自己穿上。他也伸出了自己的臂膀来,让田老师给挽住了,然后便双双离去,翩翩然的,宛若一对情人,但更像两母子。 

  然而,白老师也不是完全没有他放松和开怀的时候。有时,田老师因单独约了什么人要先离去,舞蹈班的收场事宜便就由白老师一个人负责来完成了。他先将学生们一个个都送走,然后再打发走了女佣。之后,便留下湛玉和莉莉——好歹他和她们的母亲都是熟人。他看上去很兴奋,他弹琴给她俩听,脸上始终浮动着笑容。有一次,他边弹边唱了起来,他唱的是一首南斯拉夫民歌,叫“深深的海洋”。其实,当年的湛玉根本就不知道这首歌的歌名的,她只觉得一个成年男人的声调是那么地深沉那么地厚实那么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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