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恭太突然先停下了脚步。
因为太意想不到了,所以恭太不由得眨了两三下眼睛,但还是惊奇得有点儿楞神儿。——可是,……那稀疏的发际,刻有两三道儿横纹的宽额,棱角突出的下颌,好像比原来消瘦了一圈儿的脸颊,尤其是那双眼睛——一双眼看就要被松弛的眼皮遮住的小三角眼、从眼帘深处流露出温和目光的茶色的眸子。没错,这正是那个人的眼睛。不知为什么,刻在恭太的内心深处的这个令人留意的男人的容貌,却折射出了与其长相相同的父亲的影子来……
对方也站住了。只见他有气无力地注视着恭太那双充满了惊愕的目光的眼睛,那松弛的眼皮微微痉挛了几下。他稍微挺起了前倾的肩膀。
隔着二米的距离,两人目不转睛地对视了一会儿。
不知不觉地,恭太的脸上浮出了笑容。恭太确实很吃惊,不过,接着那一瞬间的反应却让人不可思议:他既没有恐慌,也没有警戒,倒是心里激动得真想说声:太妙了!
看到恭太露出了微笑,好像也受到了影响似地,对方表情也放松了。但他只是斜了斜嘴唇,没有明显地笑出来。
“你好!”恭太开口打了个招呼。
对方慢慢上下打量着恭太,支支吾吾地回答了声:
“啊。”
当视线落到恭太的脸上时,他问道:
“已放学了吗?”
“是的。”
随后两人又沉默着相互注视了一会儿。恭太想说上次多谢你救我了,可始终没有说出来,一是有点儿害羞,二是总有点儿担心对方不喜欢那个话题,所以舌根有些发硬。
“你家就住这附近吧?”
“对。从车站这边往左一拐就是。”
恭太用手指着告诉对方,对方则“噢、噢”地应付着,轻轻地点了几下头。
“叔叔的家也在这附近吗?”
“不……在池袋那边。”
“在池袋吗?”
谈起池袋,恭太记得母亲带他去过两三次。
从武藏关乘上西武新宿线到高回马场下车,在那里换乘山手线,再坐两站就到了。
“那么,你这是回池袋去吗?”
“……”
不知为什么,那张俯视着恭太的四方脸萎缩般地歪斜了一下,鼻子和眼角上现出几道皱纹。不过,紧接着他抬起头朝着恭太背后的空中望去,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今天天气不错,我想出去散散步——想走得远一点。”
“噢。”
看到恭太圆圆的眼睛闪烁出好奇的目光,那人咧开干燥的嘴唇,露出了笑容。
“一块儿去吗?”
“好。”恭太条件反射般地点了点头,答应后脑子里却掠过母亲卧病在床的情形。他想:只要自己做晚饭之前能回来,母亲就不会太发火吧。
当恭太深深地一点头后,对方反而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不过,他一声不响地朝恭太来的方向抬起了脚步,恭太在距他半步远的后面跟着他走。
“你叫什么名字?”
“久藤恭太。”
“啊,是吗?”对方嘟囔着。
“叔叔你呢?”
又走了两三步。
“我叫安宅康信。”
他含含糊糊地低声回答道。
恭太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10天前西荻洼署的和栗股长来访时让他辨认过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那个人戴着一副类似于电视上演的保镖或什么人常戴的那种两端的黑框微微向上翘起的漂亮的眼镜。当时他即刻回答“不记得了”。可是……照片上的那个人,不正是眼前的这个叫安宅的人吗?——他之所以突然这么想或许是因为他记得自己在与刑警低声说话时曾听到过“安宅”这个名字,只是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武藏关站前也洋溢着午后懒洋洋的气氛。两辆候客的出租车停在那里,司机们正靠在广告板上抽着烟。
可是,一来到车站附近,安宅就心情慌张地乱了脚步。只见他敏捷地向周围晃动着脑袋,然后快步朝台阶上方登去。
上去就是售票处和剪票处。
安宅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恭太,并往他脸上盯了一会儿。不过他还是从衣兜里掏出硬币,塞进了自动售票机里。
当两张车票掉出来时,恭太才开始感到有点儿不安了。不过,那台售票机出售的是去高回马场方向的车票。要说高回马场,他记得上二年级时为了治疗外耳炎自己一个人曾去过那里。到那里也就是20多分钟,车站附近的情况自己也了解……
安宅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是在催促他。两人一前一后过了剪票机。
站台上也空荡荡的,有几名胸前挂着牌儿的幼儿园的小孩,在阿姨的带领下等着电车。车站栅栏的那边儿依稀可见被树林遮挡着的一片菜地和高尔夫球场的围网,一股清凉的风从那边吹了过来。现在确实是散步的好时光。
安宅走到站台的尽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当一辆快车从眼前飞速掠过时,只听见他轻轻地磨着门牙,好像很焦急。
不久,一辆深粉红色和乳酪色相间的电车进站了。安宅像刚才那样动作麻利地朝前后扭了下脖子,然后阔步上了车。车上有一半座位空着,可是他却靠着后门站着,恭太也跟在后头。
当车门一闪,电车一开动,安宅就不再若无其事地环视车内了,而将脸转向窗外,然后松了口气。看起来他好像很累了。
安宅的这副表情,又让恭太联想起和栗让他看的照片上的那双戴着一副不相称的眼镜的忧郁的面孔,尽管当时他对和栗回答说“不认识”,而且在次日,当他从学校回家碰到小暮记者,两人坐在五谷神社前谈话时,也终于没能说出口来……
接着,小暮记者那双总是充满坦坦荡荡目光的明亮的眼睛又浮现在恭太的眼前。他突然觉得自己内心充满了一种大人般的豁达的心情。这是他多少有点儿兴奋时的一种心理活动,他不由得鼓足了勇气。
恭太抬起头来直视着安宅的脸颊问道:
“叔叔,是不是有警察在追捕你呢?’——
话一出口,恭太突然紧张得脚下都有点儿踉跄了。
冷不防被少年这么一问,刹时间安宅康信感到心口好像被猛戳了一下。他不由得环视了一下周围,看到旁边没有人,便摇了摇头说:“没有。”
“你该不是被警察追得在逃跑吧?”
恭太用他那双孩子们特有的明亮的眼睛毫不畏缩地盯着安宅,使他不安地从恭太身上移开了视线。安宅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把这个孩子当人质的话……便衣警察说不定现在就在什么地方观察着自己,即使看不到有人跟踪自己,那些狡猾的追踪者也可能正步步紧逼地缩小着包围圈。
安宅感觉到警察已开始追踪e己是前天晚上的事儿。那天晚上当他累得精疲力竭地从川崎回到自己家时,留在家里的多惠子的姐姐告诉他和栗警部补又来过了。对于葬礼那天就已来过的这位刑警的再次前来问候,心地善良的久枝只是单纯地表现出了感激之情,可是安宅心里却想到那个冷峻的家伙竟先后两次前来自己的家,肯定是出于什么目的。久枝告诉他和栗回去的时候是追着来送女儿文子的邻居山口太太走的。当昨天早晨山口夫人过来帮他照看文子时,安宅就若无其事地试着打听了一下和栗追赶她的情况。果然,山口太太告诉他:当时和栗在大道上曾奇怪地把她叫住,纠缠不休地向她打听过多惠子出院时的情景。
和栗是不是已经洞察到了“安宅多惠子”的两口棺材的大体真相呢?
从昨天下午开始,安宅就老是不在家。当他从外面往公司里打电话,从性格懦弱又老实的年轻雇员(木通)口的话中确信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后他才敢回家的。
昨夜他考虑了一个晚上,最后决定今天早晨用车把文子送到住在千叶市的久枝家里,暂且让她给照料一下。文子还在惦念着上学的事,然而,如果事态真发展到最后时刻,那也只好把文子托付给久枝了。
安宅11点之前回到了东京,在田无碰见了以前就有过业务关系的购地业者,商谈完后就返回到青梅街上,在车伏见一带吃了午饭。他并未感到饥饿,不过,早上就没怎么吃东西,所以就走进了路边的一家小餐馆休息了一下,就着果汁扒着吃下了一碗咖喱饭。由于吃了点东西,他感到不怎么累了,就往公司里拨了个电话。
一接通电话,他马上警觉到有警察在那里,因为(木通)口一听到安宅的声音,喊了声“啊,经理……”就不吭声了,紧接着便听到(木通)口背后传来一个不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安宅条件反射地放下了红色的电话机话筒。他直感到刑警终于找上门来了,也许已经签发了逮捕证。
他从餐馆里出来后就逃离了青梅街,把车停在了住宅街上有墙挡着的一片空地上。他心想:警察可能知道自己驾驶着这辆凯迪拉克外出的吧。如果警察觉察出自己在逃跑的话,肯定会盯上这辆车,因此,必须把这辆车抛掉。
他在这条洒满秋天温暖的阳光、静寂的公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开始绝望了,心中就像吞下了沉重冰凉的铅块儿一样。同时,由于昨夜几乎一夜没睡,刚才又吃得饱饱的,在暖洋洋的阳光的照射下,走着走着突然觉得有些昏昏欲睡了。他走起路来,有时踉踉跄跄,可他并不打算强打起精神挺直身子。这时他真想就卧倒在路旁看上去柔软的草丛中,抛开一切烦恼,美美地睡上一觉。所以当他来到富士见池旁边时,他几乎是无意识地从那里走了过去。没想到,当他正在返回住宅街时,却意外地碰到了久藤恭太。选了又选,偏偏在这个时候奇怪地与这个难以忘怀的少年重逢了,且还能一起去散步……这大概是天助自己吧,让自己把这个孩子当作逃跑时的人质用……
“叔叔!”
突然像从远处传来恭太的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