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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新宫市政府,多惠子的户口便从户口簿上被注销了,到此为止都没问题。可是,两三天后,安宅多惠子的死亡报告单等材料又从川崎市政府寄到了新宫市政府,这样双重火化的诡计不就露馅儿了吗?
和栗暗自吃了一惊,再次将锐利的视线落在了户籍所在地的记录事项上。
安宅多惠子的户籍,是不是仍在三鹰一带呢?
在向川崎市政府提交的死亡报告单上,安宅是不是故意胡乱填了个遥远的地名呢?不,或许新宫市是多惠子的出生地。总之,说不定就是多惠子作为安宅的妻子入籍前的户籍所在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将会犯下一个似乎更为合理的错误。
也就是说,在安宅最初向丰岛区政府提交的材料中,填写了三鹰市这一真正的户籍地址。该材料于次日寄送到了三鹰市政府,得到正常处理。
接着,提交给川崎市政府时,户籍栏中填的是新宫市。因为川崎市政府不会立刻就注意到其中有诈,所以当场便签发了埋火葬许可证。于是,在死亡通知单和死亡诊断书抵达新宫市政府之前,假如安宅冒充川崎市政府的办事员用快件或者电话与新宫市政府取得联系,就说一个叫“安宅多惠子”的死者的材料不久就到贵府,但寄出去之后才发觉把她的户籍所在地搞错了,由于已在其真正的户籍所在地之官厅妥善处理了,所以请贵府将收到的该死者的材料销毁……
官厅肯定每天都要收到几张或几十张死亡报告单,其中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填写事项中总有错误的单子。正因为如此,所以如果对方联系说搞错了,那么他们会不会并不对材料逐一进行详细核查就公事化地予以处理掉呢?
和栗将阅完后的文件夹暂且还给了场长,接着提出见一下直接经办“安宅多惠子”尸体火化的办事员。
办公室和休息室的那栋楼与设有重油炉的主房被一条长廊连结在一起。和栗和长谷川随场长走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一辆灵柩车由一辆黑色的大型轿车带路缓缓地驶进铺有小圆砾石的宽敞的前院。刚才在车库里整齐地排列着的几辆灵柩车中,已经有两辆开走了,此时早已过了开始执行火葬的时间,即上午9点。
就这样,除了每年的元月1日和不宜出殡的日子之外,每个殡葬场每天都会运来10到20具尸体,然后尸体被放在传送带上,高效率。机械化地处理掉了。在这里,死者仅仅被视作一件东西,进一步来说,则是作为一件商品来处理掉的。
围绕着同一具尸体,在出动几十名有时甚至几千名搜查员的警方以及把尸体作为材料或一件东西来处理的官方和火葬场方面人员的眼里,各自对人类死亡问题的态度肯定是大不相同的。
或许可以说罪犯就是巧妙地利用了人们的这一思维反差。
在公认为极其严格的公共制度中,想不到也有空子可钻……
微暗的炼尸房里飘散着一种特殊的臭味。和栗踏进铺着冷冰冰的瓷砖地板的房内,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安宅康信的容貌来。这是一张下颌突出、表情严肃的脸,看到这张脸,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河马来。而且,每次见到他,都会发现他那本来胖乎乎的红脸膛不觉中又消瘦了一圈。在他那刻着深深的皱纹的眼睑深处,一双无神的小眼睛总是流露出疲惫而又有些悲伤的目光,注视着和栗……
虽说安宅生长在东京,看上去却有点儿土里土气,甚至有点儿粗俗。和栗从内心深处对这个与自己同龄的人仍然抱有一种奇妙的亲近感。即使现在已经确信他就是这三起杀人案的凶手,这种感觉依然没有消失,但这对于和栗来说并不怎么感到意外。
这或许就是和栗警部补平时养成的一种职业病:对于一项搜查事件投入得越深;就越容易对搜查对象产生这种奇妙的感觉。
2
下午1点多,久藤恭太悄悄地把书包放在门口旁,他只瞧了一眼黑色胶合板结构的大门,还没有伸手去开门闩,就退回来转身迈开了脚步。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小胡同里及各家各户拥挤的房屋顶上,周围静悄悄的。不知从谁家飘来了炖菜的香味,不过,恭太并没有因此而产生食欲,因为他刚从学校吃过盒饭回来。
今天是学生家长到学校参观的日子,因为下午要开家长会,所以今天的课在上午就结束了。然而恭太的母亲没有去。她昨天就因为有点儿感冒从班上早回来了,昨天晚上又因为恭太被坏人袭击这件事而被叫到了警察署。当她同恭太一起乘警察的车回到家里时,已是晚上10点多了。由于疲惫不堪再加上备受打击,以至于到早上她仍卧床不起。
不过,早晨上学走的时候,恭太的母亲那样子不像在发烧,所以他想现在母亲或许已经起床了吧。
想到这里,恭太在走到胡同口拐角处时只是回头朝家门口儿看了一眼,然后便迈着悠闲的步子来到了宽敞的坡道上。每当傍晚,这条路周围就充满了附近的小朋友们嬉戏的声音,而现在却静悄悄的,只不过偶尔有汽车从身边疾驶而过。今天下午高年级的学生和平时一样照常上课,而与他同年级的小朋友们基本上都是在学校里玩到家长散会时和母亲一块儿回家。
没有伙伴就打不成棒球,一个人骑车郊游也没劲。尽管如此,这也比被囚禁在面积狭小的家中舒服得多。因为今天早晨母亲甚至不同意恭太去上学,所以一旦发现他绕到家里来放书包,肯定会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一步也不许他走出家门的。他曾对母亲说盯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家伙昨晚已被逮捕,绝对不用再担心受袭击了。可无论他如何解释,母亲也不同意他外出。今天早晨两人就已经为此事争执得不可开交了,母亲仍固执其见地说:“虽说昨晚的罪犯已经被抓住了,但也许还有其他的人想杀你,因为畑山案件中的凶手还没有被抓到。”
的确,昨晚的那个冒牌刑警,好像与善福寺凶杀案无直接关系……
到现在恭太的脑子里才想起母亲的话来,他那悠闲的步子自然而然地放慢了。
就像那天早晨在善福寺公园时的情景一样,昨天晚上在玉川上水沿岸的黑洞洞的草丛处,恭太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拉了起来。当在河堤上站稳后,恭太的心中涌起一种轻爽的喜悦和放心感,就连他自己也对此感到奇怪。
盯梢自己的,不是那个人。因此,那个人不是凶杀案中的凶手……
然而,随着事态的逐渐明朗化,这种说法好像讲不通了。就是说,一周前打听恭太的家在哪里,然后跟踪打棒球归来的恭太以及昨夜将恭太骗出去的那个人就是桂木。可是他并不是杀死私人银行家的凶手,他袭击恭太是出于其他的理由,好像是和恭太于10月7日早晨在芜藏寺旁边的坡道上碰到的那个女人有关。因此,畑山案件中的凶手,肯定是他之外的人。
恭太反驳母亲说。“就是真正的凶手还没有抓到,我也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了。”他想这句话虽然没有太大的保证,但是这也不仅仅是自己为了想出去而在逞强。其实他是毫无根据地这么想的。
以至于到了现在,他还是那么自信。昨天晚上被冒牌刑警勒住脖子几乎喘不过来气时,他心想这下可完了。不过,事情一旦过去了,他真正感到可怕的时间其实很短。这正如从将要掉进悬崖的梦中醒来后的感觉一样,任何事一旦离开了当时的场面,就不会再给人烙下当时那种活生生的恐怖的伤痕。
取而代之的是,恭太觉得自己不知从昨天晚上的哪一时刻起,从内心深处涌现出了一种沉重的,有点儿凄凉的感觉。
是啊,那个人没有袭击自己。可是,如果说杀害私人银行家的凶手是另外的人,莫非果然就是他吗?
从河沿上把自己拉上来时,他那青黑色的脸上还淌着汗,当自己对他说声“谢谢了”时,他竟然头也不回地就跑开了,简直就像在逃跑一样……
“久藤君!”听到有人尖声呼喊自己的名字,恭太慌忙回身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了一眼。他看到同班的两个女生正挽着胳膊走在公路的另一侧。她们两人的母亲都去学校开家长会了,不过,她俩可能没等散会就先回来了吧。恭太发现自己下意识地走在了上学去的公路上,在公路的左侧能看到上次和小暮究记者坐着谈话时看到的那个五谷神社的红门。
恭太微笑着让两位女同学先走了过去。一他看到了神社前面的那条通向一片小杉林的土岔路,便拐了进去。不知为什么,他现在不愿意再碰见其他的同学。
躺在小树林里的这条小道,是通往富士见池的一条捷径。因为他去习剑时经常路过这里,所以可以说这是一条熟路了。畑山案件后的第三天,当凶手之一的一个年轻人袭击他时也是在富士见池。不过,因为那是发生在很久之前的事了,所以那些可怕的记忆也已淡化了。因此,从那之后,他去训练场时还是走这条小路。这片小树林里及池子周围稍微有些阴暗、僻静,而其余的路段两旁都有住宅。因为现在有正午的阳光照射着,所以稀疏的树林里面像原野一样亮堂堂的。
当恭太开始行走在这条干燥的土路上时,突然看到一个人影缓缓地从池子方向朝这边走来。
那个人个头不高,胖乎乎的,身上穿着套茶色西服,体格看上去很健壮。他走过来时略耷拉着头,那步伐与其说是慢腾腾的,倒不如说简直就像带着脚镣似的。当他向前迈步时,那副宽宽的肩膀时而倾斜到前面。
不一会儿他便来到了与恭太并肩的位置。他好像才看见恭太似地抬起他那两端有点下垂的眉头,闪动了一下他那双小眼睛。
是恭太突然先停下了脚步。
因为太意想不到了,所以恭太不由得眨了两三下眼睛,但还是惊奇得有点儿楞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