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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拿在手中,仔细盯准目标,胳膊一挥,银光脱手,曳着一尾红缨,轻嘶着直奔
木偶人而去。
便是“笃”地一声闷响——倒不是射准了迎香穴,而是擦着木偶人的耳朵,
笔直地钉入它身后的墙壁。冷凝暗叫一声可惜,抬眼去看杞成舟——刚只一看,
就又有忍俊不禁的感觉。眼前的这个人,果然还能叫是杞成舟么?想杞成舟的混
号,那可是叫作“乱草丛”呵,素来整张脸上眉毛胡子一把抓的,现在这可成了
个什么人?噫吁唏!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杞成舟扎着雪白头巾,昂着刮得发青的下巴,走到墙边拔镖。随着他的走动,
扎头巾的两根同样雪白的巾带长长地垂在鬓边,飘然欲飞,整个人顿显玉树临风
蓬勃向上之态。也许应该公正的说,如果没有先前那个大家看熟了的乱草丛杞成
舟,那么,眼前这个人的出现,似乎就很可以在山城英俊谱上,添上浓墨重彩的
一笔。那些待字闺中的姑娘们,也都会不吝给予其高度评价:什么倜傥风流、美
如冠玉、澄江万里、风度翩然啦,等等等等。但是因为这个人的前身分明就是乱
草丛,那这一副新形象么,不免就,呃——杞成舟拔出镖后走过来,道:“镖不
是这么打的。若要求准头,着力的范围总是愈小愈好,整条胳膊甩出去的准头,
哪及得上只用腕劲?”一边说,一边示范,腕部发力,便听“夺”的一声,那镖
准准地扎在木偶的左迎香穴上,镖尾红缨一震,花一样在空中爆开,又自鼻翼处
缓缓垂落下去。
“这是腕力,”杞成舟走过去拔了镖,再走回来,欲待说什么,忽地背过身
去,就是一阵猛烈咳呛。镖上红缨随着这阵咳嗽,自他指缝丝丝滑落,簌簌抖颤。
冷凝心中一动,好象想起什么来,可那想起来的什么东西,偏又虚无缥缈,鬼影
子一样,抓也抓不住。
杞成舟咳了一会,渐渐平息下来,又道:“这是腕力。还有指力,当然就更
有准头。只是这两样都要求内力配合,普通人内力不够,还是不成的。所以武学
环环相扣,要想暗器打得好,内力先就不能差了。”
一番话说完,也没有再作进一步示范的表示,随手把镖还给冷凝。冷凝看他
一眼,这时候却又没觉得他这一副新形象有多么好笑了,只满脑子糊里胡涂的,
接过镖来。
这一糊涂,没想到就糊涂了桓鱿挛纭;煸谝淮笕航9莸茏又屑洌宰拍九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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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愈觉得烦。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一路闷闷地家去。走到院子里,差险儿跟小鱼
撞在一起。小鱼倒真是个上好的练武胚子,手上还叉着一串东西,说时迟,那时
快,往旁一跳,利落已极闪将开去,笑道:“我说姑娘唉,你又在发什么呆?”
“那是什么?”冷凝指着她手上那一串奇怪东西。
“不就是那颗虎心喽!”小鱼道:“老爷吩咐过的,要把它腌起来,弄坏一
点,剥我的皮呢!不是我说,这东西还真不好弄,都是姑娘你这一镖,把它给打
惨了,瞧!一个孔一个孔的,一不小心,还真会弄坏了呢!幸亏我手艺高,要不,”
边说边把腌好的心挂在墙上,再一回头,举着一个空叉子,欲待继续表功,院子
里却空荡荡的,连个冷凝的影子都没有了。
冷凝一路狂奔,直到顺河街才把脚步缓下来。心头“扑扑”乱跳,也不知道
自己到这里来,究竟是要干什么。慢慢平静着心情,往前走不多远,便是一圈碎
石墙幽幽地生着青苔,斜阳下整整齐齐围起一个小小院落。在院外犹豫一下,还
是推开木门走进去。
院子里,碧纱窗内传来杞成舟断续的咳嗽声。冷凝心跳得怦怦直响,还没举
手敲门,便听一串轻咳中,杞成舟道:“谁在外面?”
门是虚掩的。冷凝一推门,小孩子家也有小孩子家的心计,笑容一晌便上来
了,嘻嘻道:“杞先生,是我呢。”
屋子里比上次来时,略觉凌乱了些。想是主人生病之余,懒得收拾的缘故。
冷凝只扫得这么一眼,便见杞成舟捏着个馒头从走出内室。那馒头已经被他咬了
一口,现出点月牙的形状来。只是瞧那模样,被他三指掐着,并无任何松软下陷
的意思,敢情也有些岁月了。冷凝本待要说什么,看见这馒头,便忘了到口的话,
惊道:“你就吃这个?”
杞成舟也不在意,只道:“是你呀,鬼鬼祟祟地作什么?”
冷凝不知怎的,此时竟也不甚怕他,忙道:“这个怎么能吃?杞先生,你懒
怠动,干脆到我家吃饭去吧。”
杞成舟倒让她说得笑了“那怎么成?老毛病了,还能顿顿上人家去?”
“那我给你煮饭!你等着!”冷凝一语说毕,也不等主人答应,嗖地便窜向
厨房。厨房里冰冰冷的,是一种久未经烟火的味道。当下在灶下坐好,抓起把细
柴就塞入灶膛,再用火石火绒生了火,用发烛取了,使劲塞入柴下,然后,便凑
在灶口看火。灶膛里那些细柴倒是很容易着,只是没有着透,烧着了一两枝,不
知怎么地,又灭了,一股烟气倒灌出来,冷凝顿时迷了眼睛,咳呛起来。
杞成舟见她这副模样,笑道:“你是第一次生火吧?还是我来。”
冷凝已经有一滴眼泪被烟薰出来,顺手抹掉,蛮不好意思地从灶下站了起来,
又道:“那么我淘米去,这个倒是会的。”
其实,也不见得会。好在那句俗语说得不错,没见过母猪,还能没吃过猪肉
不成?冷凝冲到米缸前,刷刷刷,往米箩里就舀上三碗米,又从水缸里添了水,
胡乱淘洗起来。那边杞成舟也重新生了火,灶膛里开始响起细微的燃烧声。如此
一来,气氛便暖融融地,颇不似剑花社的演武大厅。冷凝的话也就多了起来,道
:“杞先生,你武功这么好,怎么会到我们这里来了?”
“不能到这里来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冷凝道:“我是指,依你的武功,到这里来,不是很
没有前途?”
杞成舟失笑:“前途?我还能有什么前途?”
这话却说得颓废了,听得冷凝甚不以为然。如果说,以杞成舟这样的武功,
都没有前途,那长辈们一意让她们练武,受了百般的活罪,练来练去,又还有个
什么屁的用处?想来想去,终于认定这只是灰心时的冷意话。遂认真道:“前途
当然还是有的。要是没有前途,那大家还活着干什么?”
杞成舟一时倒对这个小丫头感起兴趣来,道:“活着,就是为了挣前途么?”
“那是自然,”冷凝道:“这个问题我正好想过了。人生在世,统共那么几
十年的活头,生的时候,总算还有爹娘看着你来;死的时候,也有儿孙看着你去
——可是再久远些呢?那是没一个人会记得你了。也就是说,这个世间根本就不
知道你曾经来过。也就是说,从头至尾,你这个人根本就不曾存在过。这可真是
太可怕了!所以我想,不管怎么样,总得在这世上留下点什么痕迹。哪怕沧海变
为桑田,桑田又变为沧海,一万年又一万年过去了,也一定要让这个世间记得我,
记得我曾经来过。”
杞成舟默然。
冷凝又道:“要做到这一点,当然首先就得有前途。有前途,才有名气呵。
名气还要大,要不然,终于还是要被人忘掉,”说着将淘好的米倒进锅里,道:
“当然我也想过了,这世间毕竟才有几个名人?要是我成不了名呢?那也不妨事,
还有一句现成的话,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大不了逼到最后,我就做个
遗臭万年的坏蛋罢了。”
杞成舟一笑:“你怎么做遗臭万年的坏蛋?”
冷凝嘻嘻道:“我说了你可不许笑!其实做好人难,干坏事还不容易?大不
了等我眼看实在没希望了,扛上一桶油,跑到太阴教总坛,放上一把火就是!那
还不震惊武林,顿时就名扬天下、遗臭万年了?”
杞成舟颇觉好笑:“不是我打击你,那其实也不见得就能遗臭万年呵。”
“为什么?”冷凝颇不服气:“你不要说我烧不成功。既然打定主意要做坏
事,那就不可能不成功的!”
“我不是说你烧不成功,”杞成舟道:“可就是烧成功了,遗臭万年也未见
得成功呵。你想想,太阴教那是当今圣教,一举一动皆代表圣意,所谓阳春布德
泽,万物生光辉。你这一把火烧去,就说明很不满意这个阳春,就说明这个阳春
的德泽布得还是不够,这岂不是大大有损于圣朝之至治?所以对于圣朝来说,你
这把火就压根没有放过。等到圣教总坛重建起来,而知道这把火的人又统统死去,
记录这把火的史书再被全部删改,不要几年,你想想看,你这一把火,是不是也
就等于根本没有放过?”
冷凝让他说得没了声音,半晌,道:“你这话听起来,好恐怖!”
“我看你才恐怖呢,”杞成舟道:“小小年纪,什么不好想?想着放火!”
冷凝吃地一笑:“我也知道是比较恶毒一点。其实这话我也只跟你一个人说
过,连阿闲都没告诉过呢。毕竟,要让人家知道了我竟是这样的蛇蝎心肠,再往
下的日子,可就不怎么好混了。再说,若被太阴教听去,先做好防火措施,这个,
往后我再想成功,可就更困难了。”
杞成舟哭笑不得,咳嗽两声:“还没有问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是到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