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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先生,别生气,是我的话说得太重了——抱歉抱歉,不过大事当前,咱们还是多多合作才好,是不是?我想手术刀先生和纳突拉大祭司肯定也希望咱们好好合作……”
铁娜摇下车窗玻璃,又开始故伎重施地说软话。
驼队的领头人大步向这边走过来,手里的小刀不停地抛来抛去,袖子高高地绾着,露出坚实发达的岩石般的黝黑肌肉。他嘴里一直在不停地用力咀嚼着,腮边的咀嚼肌不住地隆起再平复、平复又隆起。
他的样子,似曾相识,因为在我记忆深处,对这种冷漠孤傲的眼神有某种极淡的印象。
“朋友,有什么发现吗?”他又把刀子抛了起来,刀锋上闪着冷冽的光。
我冷笑着:“你说呢?你希望我有所发现?”
“哈哈……”他仰天一阵狂笑,彪悍之气劈面而来,这种气势,根本不亚于横行江湖的悍匪。
“嗖”的一声,他扬手将刀子甩了出去,嗤的刺进三米开外的一根沙枣木栏杆上,入木三分。
“这是在埃及人的地盘上,如果没有你背后那三车全副武装的士兵撑腰,我敢保证你小子走不出这片绿洲!”他捏了捏鼻子,很响亮地打了个喷嚏,顺脚在身边的一头骆驼腿上用力踢了一脚,挑衅似的瞪着我的脸。
他的身材,应该是标准的欧洲人的骨架,黝黑发亮的脸色则是整年浪迹江湖遗留下来的佐证。论武功身手,我绝没把他放在眼里——我甚至会以为他就是老虎易容而成的。老虎的武功驳杂无比,先后至少拜过四十几位师傅,在易容改扮方面的本领也很了得。
“风先生,咱们上路吧?”铁娜又在叫,汽车引擎一阵阵暴躁地轰鸣着。如果驼队方面找不到卢迦灿的消息,那么,这件神秘的失踪案就再没头绪了。
我伸手指着那中年人:“朋友,身手够不够硬,得试过才知道。有种的,把你名字留下来,找机会跟你单挑——”以前见识过老虎堪称出神入化的易容术,他想把其他人扮成自己或者将自己扮成其他人,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中年人的右掌霍的向下一挥,喀嚓一声,竟然将栏杆上的一根手腕粗的枣木棍子生生劈断。
“买猜,这是我的名字。小子,你记好了,山不转水转,一定有你乖乖受死的机会。”他变得更嚣张,那群粗野的汉子发出一阵鬼哭狼嚎的怪笑,仿佛这一掌下去,已经把我吓得找不着东南西北似的。
买猜,这是一个泰国人的名字,而且他劈断木棍的手法,明显就是毫不花哨但绝对高效的泰拳手法。
在意大利时,我的一位体育教师便是全球有名的泰拳高手,所以我深知泰拳硬拳、硬马、硬脚的厉害。刚才那一掌,如果劈在寻常武师身上,早就骨断筋碎,一命呜呼了。
铁娜踢开车门,冷笑着:“喂,看你这下‘劈杆掌’的功夫还算不错,是不是曼谷西山古龙德大师那一派的?你的师傅是虞征还是叶蔓塞?”
虞征、叶蔓塞是泰拳高手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同为古龙德大师的弟子。而他们这一派,最精通的便是“劈杆掌”。
买猜哼哼了两声,不屑地扭过脸去,遥望着沙漠深处随风声一起纵横来去的沙尘:“他们不配,他们只配做我的师侄,每次见面都得老老实实地磕头,满意了吧?”
有个个子稍矮的人走过来,递给买猜一桶刚刚打开的啤酒,顺便用讥笑的眼神看着我:“中国人,你们所谓的中国功夫只是装模作样的花拳绣腿,敢较量较量吗?”
近几年来,由于多部华人武侠电影打入好莱坞、拷贝发行遍了全球,所以也把那些曼妙而花哨的中国功夫动作带到了地球上每一个国家。
毫无疑问,为了拍摄出电影的美感,那些武打动作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的确是有“华而不实”之嫌。不过,中国功夫的高深之处,既非三言两语能解释得清,又岂是这些浮躁骄横的泰国人能领略到的?
铁娜夸张地笑了笑:“什么?阁下也是古龙德大师的嫡传弟子?”
古龙德大师已经是九十岁高龄,已知的门下弟子最年轻的也在五十岁以上,并且个个都是泰拳精英,怎么可能又冒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买猜嘿嘿嘿地古怪地笑着,举起啤酒仰头灌着,嚣张而狂傲。
其实在他仰面喝酒的时候,浑身上下至少有二三十个可以攻击的破绽,足以将他一击必杀。
铁娜低声问:“风先生,可以离开了吗?营地里还有大事等我们做,中国人不是有句古训,叫做‘和为贵’?”
当她低声下气求人的时候,漆黑的眼珠里蒙着一层淡淡的弥濛水光,掩盖住了骄横暴戾之气,从某些角度看起来,自然带着一种让人心动的力量。
我在心底里叹了口气:“这个女孩子,忽而风雨、忽而晴好,到底能变换出多少种脸色表情啊?”
在彩虹勇士面前,我的确该给她些面子才好,只好点点头,随她一起向车门边走过来。
以我敏锐的观察力,竟然没发现任何可供老虎藏身之处。不过在我拉开车门的一瞬间,老虎带着粗重的呼吸又在开口说话:“快……离开……天鹰……老人会带给你消息……”
“传音入密”的武功可以通讯的距离不会超过一百米,老虎在重伤情况下,更会影响内力发挥,所以我断定此刻我们相隔,绝不超过二十米距离。
二十米之内,只有买猜与那群悠闲吃草的骆驼。
我突然笑了,如果老虎把自己易容成一匹骆驼的话,那将是中国易容术历史上最伟大的创举。
“嘿,你笑什么?”买猜见我们退让离开,越发得寸进尺。
铁娜狠狠地关了车门,双手紧紧抓住方向盘,看得出来正在极力压制着满腔怒气。
“不知道这个泰国人为什么会如此嚣张?难道他看不出来,沙漠军团的人要想干掉这个驼队完全是轻而易举的小事?”我知道,越是行为反常的人和事背后,越埋藏着神秘莫测的玄机。
“他是老虎吗?”
“如果不是,老虎到底是藏在哪里?沙地深处?”
军车向前开动,一避开买猜的视线,铁娜立刻取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低声吩咐:“查一个人,泰拳高手,姓名买猜,目前正停留在埃及境内艾哈坎镇。”
我相信,只要铁娜找到买猜的任何一点可疑之处,二十四小时内,等待买猜的将是埃及不见天日的黑狱。
线索就此断掉了,埃及人的骄傲、江湖高手卢迦灿神秘地在沙漠里失踪,无异于给了强大的彩虹勇士们以当头一棒。
在军车高速驶向营地的过程中,铁娜的电话至少响过三十多次。即使她与来电话的人交流时大量使用了暗号、隐语和数字代码来做掩饰,我还是听懂了大概的意思——
军方出动了超过三千人,在开罗城到土裂汗金字塔之间展开了大规模拉网式搜索,声势与强度不亚于当年美军在伊拉克对萨达姆集团的搜索行动。可是,卢迦灿等人仿佛在大漠里人间蒸发一样,除了驼队的蹄印,根本找不到他们离开的痕迹。
铁娜越来越暴怒,几乎每接一个电话,就要在方向盘上猛捶一拳,弄得整辆军车在飞速前进的过程中不停地“打嗝”。
老虎提到了“天鹰老人”,那个名满天下的江湖游侠,也是手术刀的好朋友。此前苏伦嘴里也说过天鹰老人即将到达开罗的消息,但只是一带而过,后来就再没有消息了。
“老虎的经书藏在哪里?难道会藏在骆驼的肚子里?”我脑子里灵光一闪,骆驼的大肚子能藏得下很多东西,别说是区区几本书,就算藏个大活人进去,也绝不是难事。
我刚刚想到“骆驼”两个字,铁娜突然悒郁地开口:“风先生,你有没有觉得那些骆驼会是藏身的绝佳地点?”
我干笑着:“哈……骆驼?亏你想得出!”其实我心里已经暗自吃惊,铁娜竟然如“读心术”高手一样,我想到哪里,她就能看到哪里吗?
“我只是……怀疑而已,因为我觉得你的眼神曾经长久地注视在骆驼身上……风先生,希望咱们能成为最好的合作伙伴,就像埃及人的泉水与绿洲、飞鹰与大漠……”她向我扫了一眼,笑容慢慢升起,眼角眉梢,又氤氲着令我心软的水汽。
我轻轻点点头,表示完全同意她的话,随即把脸转向车外,看着西边那轮巨大的橘红色落日。
古诗中“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句子,正是此刻大漠风景的绝佳写照。遥远的蓝天之上,刚刚有架飞机划过天空,拉出了一道笔直的白烟,像是翰墨高手的如椽巨笔挥毫写下的笔意高远、绵绵不绝的一竖。
“风先生,其实从见面起,我就希望咱们成为好朋友。你知道,我们国家很快面临二零一零年的换届选举,目前形势,军方势力越来越强大,常常搞出很多事来,不停地向执政党发难,并以此胁迫总统自动辞职……”
我打断她的话:“铁娜将军,那是埃及政府的大事,我不感兴趣。”
铁娜微笑着,曾经的暴怒和悒郁一点都不见了,满脸都是甜蜜混合着忧伤的笑容,像一束开放在黄昏里的百合。
“不,风先生,你会感兴趣的。总统先生对你非常激赏,已经为你预留了总统府特别顾问一职,待遇和权力,只在卢迦灿之上,怎么样?”
我“哈”的一声,夸张地做了个“荣幸之至”的表情。
“怎么样?风先生,其实以埃及在非洲大陆的实力,只要百尺竿头再进一步,称霸绝不是问题。总统先生有意提拔你进入国家紧急事务处理委员会,待时机成熟,便提名你为执政党内的总统候选人,可以沿着政治权力的红地毯一路走向辉煌的宝座……”
铁娜的许诺,像一道虚幻的七彩光环,更像是令人捧腹大笑的天方夜谭。
“真的?”我强忍住笑,扭头看着她。
“当然是真的。”她一脸严肃。
“当然是真的?”我继续做着夸张的表情,无声地再次转头向着车外。
这种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