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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事情里下场最惨的就是这两个人。但同是一死,也有不同,白帝真正心存不满,除之后快的,只有秦嗣昌一个。所以魏融的身后十分隆重,子晟命以大军之礼厚葬,恤典由石长德会同礼部制定。恤典中除了例行赏治丧银、赐祭等项之外,特殊的一项是由白帝长子邯翊,以代白帝的名义,前往祭奠,这就显得十分郑重了。
“魏融一生忠勇,当得起!”子晟嗟伤一阵,又问:“他后人里有没有特别出色的?”
石长德听他的意思,是要加恩于魏家后人,于是把魏融临终之前所嘱咐的“回乡耕读,永不为官”的话回奏了一遍。
子晟叹了一声:“那就遂他的愿吧。”
然而对秦嗣昌,却是完全不同的处置。白帝的意思,是要以“招权纳贿”的罪名议处。秦嗣昌招权纳贿的行径也有,但不致于死罪,这分明是强加罪名。陆敏毓对这种做法大不以为然,石长德却是看到秦嗣昌人死还要再议罪,心中有些不忍,所以两人都默不作声。
只有匡郢比较起劲,很快地拟出八条罪状,最重的是“专断”“挟私”“纳贿”三条。这就足以定罪,当然肯定要抄家,子晟顺势把这差使交代给了匡郢。
余下的时间,白帝提出马渊的事情,也该议处了。这件事三辅相的看法很一致,必须惩办马渊。因为当此非常时刻,必须尽快稳定政局,所以当以强硬手段,堵一堵众人的嘴。
但马渊是司谏,名正言顺的言官,上疏直谏是他份内的事情。言官因言而获罪,本来就决非好事,所以石长德和陆敏毓都主张降职,不必办得太严苛。
匡郢的想法不同。他从一听说马渊的名字,心里就“咯噔”一下。那年白帝变法失败,曾有过含含糊糊的一语,疑心的就是这个人居中挑拨撺掇,而他背后支使的人,正是死后还不被白帝放过的秦嗣昌!前后一想,立时明白白帝的意思,绝没有放他生路的可能。那两人都不知道这层内情,自然只有自己来说话。
于是匡郢正一正容,说:“王爷,臣以为,马渊不可恕。”
听得这话,石长德、陆敏毓两人都是神色一凛。子晟却是正等这句话,眼波一闪,随即说:“怎么呢?你倒说说看。”
匡郢只有四个字:“这是逆言。”
“不错。”子晟深深点头,很是赞同的模样:“他说的是逆言。陆敏毓,你原任法理司卿,逆言,该当如何论罪?”
语出谋逆之言,这是不赦重罪。陆敏毓观颜察色,知道马渊难逃此劫,索性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照直回答:“从轻,满门抄斩。从重,株连九族。”
果然,子晟慢慢地吸了口冷气,踌躇不语了。
匡郢也觉得这样量刑太重。话既然是他说的,只好向陆敏毓商量:“能不能宽容?”
陆敏毓一板一眼地说:“恩出自上,臣不敢妄拟。”
子晟摆了摆手,意思还要想一想。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忽然问:“他有几个儿子?”
“三个。”匡郢答说:“一个十六、一个十九,还有个小的,八岁。”
“这样……那两个大的,”子晟的声音如同结了冰一般,“和他一起,都赐死。”顿了顿,又说:“其它的,孩子、女眷、旁系一律流放!”
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陆敏毓觉得意外、也觉得不甘心,一张嘴又要说话,子晟抬手止住他,淡淡地说:“现在这个时候非比寻常,杀一儆百也是不得不为之的。这件事,毋庸再议。”
子晟这样的态度,匡郢多少明白一点原委,所以默然不语。石长德却是极深沉,心中虽有疑问,但面上不露,沉吟片刻,换了个话题:“王爷,东府如何办,是不是该议一议?”
这是件大事。四百年前曾经三分天下的甄氏、萧氏,和现今的皇族姬氏逐鹿,结果姬氏一家大赢。但偏安的两家也不是就此便一无实力,几百年间始终未断过冲突。尤其东府,路途遥远,风物富庶,更是不甘久居人下。自帝懋三十七年东帝甄淳谋反起兵,直到眼下文义之乱平定,东府之患才算消除。但东土自古于甄氏一族辖下,往后要如何节制?还是一个问题。
“你们有什么主张?”子晟咨询臣下。
这事三辅相临来以前已经先议过,于是由石长德回奏:“臣等以为,原本走到这一步,是撤东府的好机会。但东府例来归于甄氏一族,以眼下情势,必须要选一位能叫东土人信服的人坐镇统领才行。”
“唔、唔。”子晟点点头,站起来,在屋里慢慢踱着步:“你接着说。”
“最好,是从近支亲贵里选一位。”
“近支亲贵……”子晟沉吟着。话是不错,但选谁呢?论才具自然是兰王,但子晟是想起这个小叔叔就怵,万一他不肯答应又说出什么来,自己反而下不了台。退一步说,即使他痛快答应了,以眼前局势,自己也不能安心把东土交给他。余下的人里,想来想去,就只能是老实厚道的朱王了。好在这个位置只需要坐总,并非真要有多大才能。
想到这里,正准备开口,话到嘴边的瞬间,忽然灵光一闪,又改了主意:“我倒是有个绝好的人选。”
“请王爷明示。”
子晟一笑:“甄妃。”顿了顿,又说:“也不用真去赴任,就在帝都遥领也一样。”
几个人一听之下,无不愕然。这真是匪夷所思!但仔细想一想,甄妃是东帝亲孙女儿,亦是如今甄氏正支唯一的血脉,论身份名正言顺。而且,更进一步说,由甄妃以下,东土自然而然将转到白帝这一支。想来想去,这个听来突兀的人选,竟是无一处不妥帖!
于是,连石长德那样稳重的人,都不禁拊掌而笑:“王爷这主意,真是高明至致!”
但笑过之后,问题还在。“甄王妃领东府虽然好,但仍要有人去坐总才行。”石长德说。
子晟点点头,考量一阵,不置可否地说:“先安定民心要紧。坐总的人……不急,等过几个月再说。眼下,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如此,就把这件事暂时搁开了。
要忙的事情太多也是实情。首要的就是要由王府迁入天宫,这事当然不用子晟自己来管,但青梅就不能不过问了。虽然不用她亲自动手,但府中上上下下,人来人往,堆得如山的箱笼,也有照料不完的事情。青梅纵然不精于此,也少不得打叠精神,前后照看,忙得不亦乐乎。
直忙到腊月半,是早先就选好的日子,总算妥妥贴贴地搬进了宫里。进了宫依旧要收拾,又是一阵忙乱,到廿五、六,差几天就要过年,才算忙得差不多了。青梅也总算能松一口气。
正月初十,西天帝子晟在天安殿行戴冠大典,正式登摄政帝位。至此,除名衔外,一切礼制用度,都与天帝无异。朝中原本就多是白帝提拔的人,当然并无贰心,而自马渊被赐死,余人也噤若寒蝉,再无人敢多言。于是逼宫带来的余波,一天天地平息下去,政局渐稳,又呈现出井然有序的模样。
但子晟依旧极忙,常常十天半月,才有空闲与青梅见上一面。青梅本来也已经习惯了过这样的日子,然而换了个地方,心里一波一波地,尽是没来由的寂寞之感。她所住的坤秀宫,离乾安殿甚近,在前朝向是贵妃所住,殿堂巍峨,陈设华丽,品制甚高。可是雍容肃穆到了极致,叫人觉得难言的压抑。青梅常常地想起樨香园,离开的时候尽是忙乱也没觉得,此刻静下来才品出心里的滋味,竟有种说不出来的留恋。
但这些话无人可诉。原先白府的丫鬟,只有几个特别得用的跟着进了宫,紫珠倒是跟了进来,可惜生性寡言,想说话就不是好对手了。宫中的侍女,风范又有不同。极讲究轻,行事走路都悄无声息,平时也绝不敢多话,安静是安静,却也实在闷。宫中礼制比王府又要严得多,子晟尽自优容,但虞夫人进宫探望的机会,两个月住下来,也只有三次。
所以,有这样的机会亦显宝贵,总是母女两个关起门来细细地谈。
“王爷现在待你还像以前那样吗?”虞夫人每次都要这样问。
这是不消问的,看一看青梅的神态便可以知道,但总要等她点了头,答了:“是,还跟以前一样”,虞夫人才能放心。
“唉!青梅,娘实在是不大放心你。”
青梅笑了:“都这么多年了,娘怎么反倒越来越不放心了?”
虞夫人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很为难的话。
“娘啊,你有什么事就说吧,跟女儿还有不能说的话么?”
这样催促着,虞夫人终于开口了:“青梅。”叫了一声,又停了半天,才接着说:“我跟你义父商议过了,打算找个机会告老还乡,回申州老家去。”
青梅瞿地睁大眼睛:“为什么?义父年纪也不大,身子又好,莫不是在朝中遇上什么为难的事情?那,那我去王爷说说……”
“不是、不是。”虞夫人拉住她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好孩子,你听我说。这是你义父和我商量之后,我们两个人的意思。”
青梅声音显得有些着急:“这是为什么呢?”
“青梅……”虞夫人有些不知从何说起,过了好久,才轻叹了一声说:“缘故我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你嫁给王爷也这么些年了,这里面的事情多少也懂了一些,仔细想想就明白了。”说完,顿了一会,又添了一句:“反正,对我们老两口,这是好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青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然而想想义父义母要走,心里终归有说不出的难过,但有心要说挽留的话,却又说不出口。刚开口叫一声:“娘!”眼圈已经红了。
“别哭、别哭。”虞夫人劝道:“你一哭,娘心里的话就不能说了。”
听她这么说,青梅拿块手帕在眼上按了一会,收住了眼泪。虞夫人说:“其实你义父和我回了乡,反倒什么都不用再操心。你义父劳碌了这么大半辈子,我陪他过几天安静日子,我们心里都是乐意的。我不放心的,只有你。”
“娘,我能照顾自己……”
“不光是这个。”虞夫人打断了她的话,踌躇了一会,像是在斟酌后面的话。“青梅,”虞夫人尽力压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