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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荷也一脸凄凉,轻轻说了句:“王妃那天唱的歌,真好……”
青梅不知怎么安慰,又想起自己的身世,也陪着默然不语。闷坐一会,彩霞先醒悟过来:“看,说这些做什么?”
“正是!”秀荷也跟着笑了:“奴婢们嘴笨,请王妃包涵。”
气氛重又轻松起来,青梅便问:“那后来你们怎么认出来的呢?”
“是彩霞先认出我来的——”
“就是那天在丰山,看见秀荷,就觉得面熟。”彩霞说,“可是那时候人多,没机会说话。昨天又见到,就问了问,果然就是的。”
“我们分开的时候才八岁,彩霞跟小时候一点也不像了,我就没认出来。”
“是。秀荷没怎么变,还是那个样子。”
说着又笑,彩霞就说:“秀荷,我看你跟王妃也投缘,不如你就跟了王妃,我们一处,多好!”
秀荷是满心愿意的,便抿着嘴笑,眼睛看看青梅,低声道:“就不知道王妃会不会嫌我笨?”
“那怎么会?”青梅连忙说。但,话说到这里,就打住了。因为该如何开口要一个丫鬟?心里没有底。所以迟疑着,说不下去。
彩霞比较熟悉青梅的性情,看出她的心思,便说:“这事,是不必王爷过问的……”说着看看秀荷。
“是。”秀荷会意:“王妃若不嫌弃秀荷,等闲的时候,跟云姑娘说一声就行。”
“那……好吧。”青梅终于点头了。
彩霞便看着秀荷笑。秀荷心花怒放地站起来:“奴婢谢过王妃!”
“坐着,坐着。”青梅说。等秀荷坐了,才又问:“你们刚才说得那么高兴,在说什么呢?”
彩霞回答:“正说到云姑娘的事——”秀荷忙使了个颜色,彩霞便不往下说了。
青梅并未留意。但这话提醒了她。“对了,”她问道,“早上你说如云这般待我,另有个缘故,那是什么?”
这话问得太直了。秀荷扫了彩霞一眼,意思是怪她出言不慎。彩霞也有些失悔,讪讪地说:“都是胡言乱语的事,王妃就当作什么也没听见过吧。”
这下,连青梅也看出些端倪,反而更激起了好奇之心。因此鼓励说:“不要紧,你尽管说。”
话到这里,不能不说了。彩霞正色道:“这是非同小可的事情,奴婢说了,王妃可要为奴婢作主。”
说得这样郑重,青梅也不由肃然:“好,你说,我绝不会跟别人提起。”
于是彩霞向四下望了望,虽然无人偷听,依然靠近青梅,将声音压低到勉强能听清楚的程度:“听说,云姑娘外面有人了。”
“啊?”青梅失声惊呼,又慌忙掩住,也压低了声音:“真的假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秀荷轻轻叹道:“如果一点准也没有,谁敢传这件事?如今,府里上下,知道的人已经不少了,唯独瞒着王爷。”
“可是,如云不是王爷的……”毕竟是新妇,说到“侍妾”两个字,却有些羞于出口,微红着脸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是!”秀荷是司帐丫鬟,见得多了,反而比较从容,截上去说:“正是这样。倘若云姑娘还是普通丫鬟,那还有寰转余地,可是如今她已经从了王爷,所以……”说到这里,就不往下说。
青梅却有些疑惑:“所以怎样呢?难道王爷还真的会处死她吗?”
秀荷瞠然看着她,觉得这话也太天真了。白府里若要处死一个不贞的女子,岂非比捻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彩霞却知道,在青梅心目中,白帝始终是温言和婉的模样,所以难以想象,子晟会有怎样严厉的举措。
因此,轻轻叹了口气,说了句:“王爷,毕竟是王爷。”
青梅听了,便不言语。默然良久,才又悄声问:“那,如云那个,那个……是什么人?”
“不很清楚。”秀荷摇头,“只听说是个侍卫。”
这青梅又不理解,总觉得想不通,如云怎么会弃白帝而选择一个侍卫呢?想到后来,只觉得各人有各人的心事,别的人终归不能明白。静了一会,想起另一件事:“可是说来说去,这同我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到时候我还能救她吗?”
“正是。”秀荷看着青梅,很认真地说:“如果到时候还有人能救她,也许只有王妃了。”
青梅吃惊地问:“为什么?”
“因为谁都知道,王爷最宠王妃。”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青梅很想这样问。可是这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是红着脸,故意地说:“好啊!这就敢拿我开心了。”
秀荷连忙说:“奴婢万万不敢。可是奴婢说的都是实话。这府里谁都知道,王妃还没有过门,王爷就把樨香园给了王妃……”
樨香园。青梅心中一动,仿佛明白了,可是又未曾完全明白,那种感觉堵在心头,憋得难受。因此顾不上羞赧,要问个明白了:“慢点说。樨香园是怎么回事?”
“樨香园原本是王爷修了特为给太妃住的。”秀荷说到这里,口气顿了顿,露出惋惜的语调:“太妃心地宽厚,待我们下人也好,可惜福薄,这座王府还没有修好,就去了。这几年,樨香园一直是空着的,就连嵇王妃,都没能要去。可是王妃一说喜欢,王爷就给了王妃……”
“等等。”青梅又打断了。看看彩霞,又看看秀荷,略显迟疑地说:“你们都知道的,我并没说过这样的话。王爷只是问我,喜欢牡丹还是喜欢桂花?”
“一回事。王爷那么问,就是让王妃挑园子。王妃若说喜欢牡丹,那必定是‘春阳’,因为种的牡丹最好。王妃说的是喜欢桂花,所以王爷就把‘樨香’给了王妃。从前太妃,最喜欢的就是桂花……”
原来是这样!青梅心头一热,甜而酸的,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由眼前想到起初,许多的情景都清晰历历地从心底闪过。子晟的每句话,每个动作,每次安排,一个注视,一声呼唤,直到早上那次众目睽睽之下的搀扶,许多原来模模糊糊,不明所以的事情,此时也仿佛都有了意思。青梅这时,才算真正感受到子晟那番确确实实的深情,是如此真挚而厚重,几乎有了承受不起的感觉。由这感觉又至惶惑,不明白自己何以能够得到这样的关注?但这迷惑于感动之中,毕竟又不过十分里的一分。
心神不定中,秀荷后面的几句话就没有听见。等好不容易定下神来,听见秀荷说:“……所以,这府中上下,谁看不出来王爷对王妃的恩宠呢?”
“那不见得。”彩霞笑着顶了她一句:“今天早上那婆婆还拿着菜单难为王妃呢。”
翻出这桩公案来,秀荷也给说得有些窘:“那个婆婆是个没眼色的。倘若这里还是赵婆婆在,就绝不会有这种事情。”
青梅一怔:“怎么?赵婆婆不在这里了吗?”
“是。”秀荷轻声回答:“给撵了。”
“为什么?”青梅惊讶了。
“还不是她闹的!”秀荷撇一撇嘴,伸出三根手指来晃了晃。
青梅知道,说的是嵇妃,但又觉得这样议论似乎不妥,因此默然不语。
秀荷不曾会意,依然往下说:“那天不知怎么想起来,要吃蒸包。指定了要用二两面做十个,陷还不能小,皮还不能破。稍有不合意就退回去重做。来来回回好几笼,都不满意,气得掌厨的直想摔了锅子。后来让赵婆婆知道了,就给顶住了,说,要么就这笼,要么就没有了。”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唉,其实赵婆婆原本不是爱管事的人,那也不是她的事,也是实在气不过,才说那句话。结果那边知道了,一通大闹,不依不饶。没办法,只好让赵婆婆走了。好在她也是王爷小时候就在府里伺候的老人,所以王爷也不亏待她,给了她一处田庄,让她享清福去了。”
“就是这么回事。”秀荷说着,又叹口气,压低声音,大有不吐不快的模样:“那边难伺候,是人人都知道的。花样又多,脾气又坏,进府三年,不知道撵出去多少丫鬟,除了她自己带来的,就没有人能留得住。刚开始王爷还优容她,这两年也不太愿意见她了。可是王爷不去,她心里又不痛快,倒霉的,还不是下人们?就像赵婆婆这样,还算是小事呢。”
秀荷停了停,脸也有些微红,显得心里忿然。然而这个话头,青梅不愿接,彩霞不便接,这一停,就沉默了下来。反倒是秀荷,有些不安了,于是笑着,自己把话转了:“所以,能跟着王妃是秀荷求不来的福气,只求王妃千万别嫌奴婢。”
青梅微微笑笑,仍然没有说话。她此时想的,是另一件事,便是在这白府之中,尤其面对有骄横的嵇妃,自己何当自处?她很想问问眼前两个贴身侍女,但话到口边,又犹豫了。
想起的是虞夫人的千叮万嘱,见人只说三分话。青梅很信服虞夫人,但这做起来,又何其地难?单单眼前,才不过一天的时间,自己和这两个丫鬟就不知说多了多少话。想到这里,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又觉得已然如此,那句话倒也不防说了。
“你们说,我该当如何对她?”
“她”是谁?彩霞秀荷自然明白。
秀荷先脱口而出:“有王爷在,王妃何用顾忌她?”语气十分断然。然而话甫出口,就知道不妥。即使真凭白帝宠信,可以压倒嵇妃,看青梅的性情,多半也不会这么做。何况,因宠遭妒,受人暗算的事,听到见到的也多了,锋芒毕露,确非上策。
所以,立刻挽回:“自然,也不必做得太过。”
“是。”彩霞附和一句:“其实也不用特为怎样。”
“王妃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末了,两个机灵精干的侍女一起说道。
于是这个话题,便到此为止。然后转到旁的,说起府里平日和节里,各种规矩和习俗。这些事当然是秀荷最娴熟,当下一一说来,口齿又清楚,话又伶俐,动听无比。主仆三人,一面说得头头是道,一面听得津津有味,不知觉间,把方才的一点愁绪烦忧,都抛到了天外。
说了一阵,青梅又想起日间小禩说的“叹气”,便向秀荷打听。
“是‘泰器园’。”秀荷笑着说。
“噢。”青梅明白了:“是泰器山的泰器?”
“是。”
青梅想想,实在觉得好笑,又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