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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宗平不想再打了,孙副市长马上出差是真的,李璐没说假话,那么他是不是让李璐来拿八角楼的材料,这就需要问询了,但眼下又问不到结果……赵宗平转身往回走,不知道是把材料给李璐还是不给李璐。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李璐急火火地说:找到没有?孙副市长马上要去机场了。
赵宗平摸着脑袋说:办公室也没有这份材料,我再找找,看是塞到哪里了吧。说着又在桌上的那堆材料里翻了起来,一会儿佯装惊喜地说:找到了,在这里,两份呢,一份是开发八角楼的,一份是作为历史文物保护八角楼的,你都带给孙副市长吧,我在上面写了意见。
李璐如获至宝,一下子把材料抱在怀里说:我赶快回去让他看,他看好了我再送回来。未等赵宗平答话,李璐就转身飞奔出门。
赵宗平望着她的背影仍感到蹊跷和不放心,便想给叶奕雄打个电话,试试他的口气,可拿起电话,他又把电话挂了,他能跟叶奕雄说什么呢?问他是否买通了孙副市长?赵宗平内心猛地感到一阵紧张,如果叶奕雄真把孙副市长买通了,八角楼作为历史文物的地位也就保不住了,那么前一阵子媒体有关八角楼二战期间做过慰安馆的报道等于前功尽弃了,而那个在城建会议期间对自己大加赞赏的女记者郭婧又会怎样看自己呢?
赵宗平轻轻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好像第一次感到官场的身不由己以及做人的难度。
B
送走李曼姝,我没有立刻到报社上班,而是在家里安静地整理李曼姝的材料,我要把她东北之行的一路讲述都整理出来,拿给总编的时候,让他大吃一惊。
奇怪的是总编再也没有打电话找我,起初我并没有这种意识,后来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觉得本城方方面面的人士对李曼姝的事情开始淡化起来,媒体的特点就是这样,一阵风,风刮过后,烟消云散,哪怕天大的事情,也会在社会喧闹的生活中被人们渐渐淡忘。
可八角楼不应该是这样,李曼姝更不应该是这样,在人们淡忘的记忆中不可把历史当儿戏,特别是二战的历史。
在整理李曼姝的材料时,我经常伏案落泪,有一种记录不下去的感觉,战争对人性的摧残是出乎常人意料的,人类如果想放弃战争,珍视永久的和平,就必须保留一批二战期间的文物以提醒人类,因为历史往往会出现惊人的重复和相似。而人类又是一种容易忘却的高级动物,物换星移,时过境迁,痛便会被喜悦所取代。
我连夜作战,几天几夜足不出户,饿了就吃方便面,困了就打个盹,房间里只听见我的键盘声,经过一周多的时间,我终于把李曼姝的讲述整理完成了,用打字机打出一摞厚厚的稿子,像完成一件光荣的任务似的准备拿给总编看,我企盼着这个时候总编能给我打个电话,我会毫不保留地向他报出成绩。可我没有接到任何人的电话,我像一个被遗忘的女人,在自己的角落里吟着自恋的歌曲。尽管如此,当我准备去报社上班的时候,还是把自己打扮了一番,穿上旗袍,让我的身材在古典的韵味中大放异彩。
数日不见的报社仍如往日一样地忙碌,人们出出进进,车辆往来穿梭,谁也没有发现谁到来,谁也不会注意谁离开,报社的形象就是忙碌,为新闻忙碌,为效益忙碌。
到了我的办公区,人们的眼睛就开始在我的身上扫来扫去了,但我发现人们看我的目光很异样,也不像往常那样热情地打招呼,而是躲闪着我,不肯停下来跟我交谈几句,好像我惹了什么祸,大家都怕沾上边一样。
我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感觉很不自在,于是就拿着手中的材料奔向总编室。人们的眼神和态度使我有点心慌,我能感觉着什么,但具体是什么,自己暂时又拿不准。
总编正在接电话,好像没注意我进来,我悄悄坐在沙发上,等他接完电话。只听总编说:这事已经搞得我们报社损失惨重了,你还想怎么样?对方不知又说了什么,总编抬高声音说:我们报社保证不再参与此事,已经开会研究过了。说罢,总编挂了电话,呆呆愣神。
我只好主动跟总编打招呼,我如果不主动打招呼,总编都难以发现我。
总编,李曼姝的材料全部搞好了。我把厚厚的材料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总编这才注意到我,并看着我发愣。
我只好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总编这才缓过神来说:八角楼的事李曼姝的事暂时都缓一缓吧,最近报社的乱子出大了,你不在家,可能还不知道呢,广告部本季度的收入下跌了几百万,这样下去,报社人员的工资都成问题了。
为什么下跌?我不解地问。
你问我,我问谁?还不是报道八角楼慰安馆招惹的是非,得罪了房地产开发大财团,人家卡了我们的脖子。总编沉着脸说。
我想到叶奕雄,一定是他搞的鬼,他这招可真够毒的。利益熏心的商人,靠这些人能建设好一个国家吗?我安慰总编说:没关系的总编,我们正义在握,就不怕邪恶。
总编戚然一笑说:刚才我接到的又是有关八角楼的逆名电话,说如果我们报纸再报道八角楼慰安馆的情况,会有更大的报复等待我们。
我看了一眼总编,抬高了声音说:总编,您是不是害怕了,要向这些有钱的商人们投降?
总编看了我一眼说:不是我向他们投降,是现实不得不使我考虑让步,否则我们报社入不敷出,上级会怎么看我们,员工们又靠什么吃饭?
可因为这些物质利益我们就放弃自己的理想吗?理想是神圣的。我说。
总编瞟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对于充满理想主义情结的人,我们可以赞赏可以崇拜,但要心存保留。道理很简单,我不是你,有些话你说了没事,我说了事就大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乌纱帽的问题,可是为了新中国,多少先烈把自己的生命都献出去了,换来了今天的和平,但和平时期的人们看重的却是自己的官位职位和物质待遇,要是那些先烈们九泉之下能够感知,他们会怎么想呢?我两眼直视总编,真难以相信总编会在我出差的这些日子忽然改变自己的想法,而且速度如此之快令人始料不及,要知道当初在报道八角楼慰安馆的事情上他是相当支持的,态度积极观点鲜明。钱啊,你真的能让一个正直的人在是非面前缄默其口吗?你真的如此威力无边吗?……
我正出神,总编说:李曼姝的材料就先放一放吧,报社主要围绕政府的中心工作,八角楼的开发不是政府的中心工作,本报在这个问题上已经尽力了,而且经济损失惨重,该收一收了。
不行,我突然喊了一声,像下命令似的,我看到总编呆愣地望着我,他大概第一次看我发这么大的脾气,有点不相信这声吼是从我的喉咙里嚷出来的。不等他反应,我继续吼了起来:你以为八角楼的开发只是简单的商机吗?只是个别商人的利益吗?你错了。如今的中国,几乎每座城市的天际线都是崭新的楼群勾勒出来的,那些陡升陡降的曲线,是欲望,是创造,是权力,是财富,是贪婪……城市的天际线与所有人直接相关,人们在它的框架中生活,享受物质,享受太平,享受所有能享受的东西,如果人类这样下去,会不会放弃对自己未来的思考,会不会放弃对历史的审视,会不会内心虚弱以致精神空洞……八角楼的存在就是对本城生活着的人们一个历史的提醒,人类还有过二战那样的错误,而那样的错误只是因为人类自我意识的疯狂。
我喋喋不休,我止不住了自己,我想让自己停下来,可我的嘴巴不停地张开……我看见总编站起身,然后又坐下,一副慌乱不安的样子。
这时,总编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电话铃声终于让我的嘴巴停顿下来。
我坐在沙发上大口喘气,因为过于激动,我的心律过速,眼泪也要夺眶而出,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激动过了,是李曼姝的遭遇使我如此吗?还是二战的灭绝人性让我耿耿于怀?总之,我不会甘心总编在八角楼的问题上改变主意,就是剩下我一个人,我也会跟那些唯利是图的叶奕雄之流斗争到底。
总编接完电话,就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他将李曼姝的材料推给我说:这个你先保存吧,八角楼的问题我们有时间再细谈,现在我要去市里开会。
总编显然是在下逐客令了。
我知趣地拿起总编办公桌上那摞有关李曼姝的材料,小心地装进我的包里,这是二战的历史,也是李曼姝的血泪,比起那些拔地而起的楼房,它要有价值得多,而且它的价值在于对人心灵的影响,这是难以估量的。
我转身出门,不再看总编,我觉得自己刚才的咆哮和叫喊在总编的眼里很可能像是一个自不量力的疯子,疯就疯吧,不论别人怎么看,我都要把八角楼的事情进行到底。
在楼梯口,一阵风迎面吹来,我的旗袍下摆被风吹得左右飘浮,一瞬间露出我被丝袜遮掩起来的大腿,我看了一眼,用手抻了抻,风过后,旗袍又恢复了从前的平展。然后我走出楼道口,奔向停车场,我想我要去找一下赵宗平,看看这个分管城建的局长究竟是什么态度。车子发动以后,我想起一句话,很像话剧的台词:我就像堂吉诃德一样,用自己单薄的身体去撼动城市建设的风车。
我是不是有点不自量力?!
第三十三章
A
赵宗平正对着孙副市长的批示发愣,“同意开发”几个字清清楚楚地写在有关八角楼的材料上,他有点不相信这是孙副市长的批示,这么敏感的问题他没有必要急着批示,可他却让夫人李璐把材料拿了回去,第二天又让夫人李璐把批好的材料送了回来,赵宗平真有点搞不懂,一向谨慎的孙副市长何以如此匆忙地批阅此事?这里会不会有什么相关的利益?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