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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玛只好讪笑着面对日本人。
哈哥牵着大白马出了院子,你立刻跟了出去,你怂恿哈哥去打猎,哈哥犹豫着,要等阿玛一块去。
你说:额娘早就讲过了,倭寇是很难缠的,他们一来,一定要掠了东西走,阿玛心里不情愿,就要跟他们缠一会儿。
哈哥说:那也要再等一等,等到日头两竿子高了,阿玛如果还不出来,我就带你走。可惜你穿了旗袍,怎么骑马呀?
你低头看看自己的旗袍笑了,你已经懂事理了,学乖了,会说话了,你笑着跟哈哥说:谁让你的旗袍做得这么好看呢,它太好看了,我就舍不得脱它了。穿旗袍也照样骑马,反正我骑在马的脖颈上。
哈哥说:要是我让你骑在马的屁股上呢?
你娇嗔地抓住哈哥的胳膊说:你真坏呀,真坏!继而你又问:哈哥,你为什么又能文又能武啊?你的阿玛和额娘是谁呀?
哈哥望着天边说:他们都在遥远的地方,额娘教会了我缝纫,阿玛教会了我打猎做粗活,他们说人只有会做事情,才能在世上活得安生。
你和哈哥说着话,这时你看到日上三竿了,你便指着那又红又大的太阳说:走吧,哈哥,日头已经有三竿子高了。
哈哥望望天说:玉儿,你懂事太早了,将来会有罪受的。
说罢,哈哥将你扶上马,跃马而去。
风在耳边吹,马蹄声在耳边响,这是一片原始森林,你老远就听到了清脆悦耳的鸟鸣,进林子之前,哈哥停了下来,将马拴在一棵粗大的树上。
哈哥跟你说:站在这里别动,看着马,等我回来。
你听着松涛的声音,鸟的声音,还有远处野兽的声音,突然恐惧得发抖。
哈哥看出了你脸上的畏瑟,跟你说:我们满人,不论男女,都能狩猎,现在你要把胆子练出来,一个没有胆量的人将来是什么也做不好的,只等着让人欺。
你听了哈哥的话,便想练胆子,于是你就跟大白马一起守着一棵大树,不,大白马守着大树,你守着大白马。你看着哈哥钻进了林海之中,他的动作迅猛,惊起了一群鸟。
哈哥的身影在森林里消失以后,大白马安静极了,它的鼻子不停地嗅着地上的草,嗅过后便用嘴啃起来,它的嘴好大,你好像第一次发现大白马长了这样一张大嘴。你看着大白马,眼下在这茫茫林海,大白马是你唯一的伙伴。突然,大白马咴咴地叫了起来,你惊慌地四处张望,一只像梅花鹿一样的动物跑了出来,你不认识这东西,只觉得它像鹿,可又没有梅花鹿高大漂亮,你有点紧张,它躲在对面的树后看你,好像不知道该往哪里逃生。这时,树林里响起一片动静,飒飒的动静,像秋风吹过,又像是有人在里边穿行,你正惊得要叫喊,哈哥端着猎枪跑了出来,哈哥说:玉儿,看到獐子了吗?
你不知道獐子什么样,就在你摇头的时候,你突然想起刚刚那个像梅花鹿一样的东西,你往对面的林子里一指,你发现那个东西早就跑了,噢,原来那就是獐子,阿玛想吃的獐子。它是被哈哥追到这里的,可一眨眼又跑了。
要是我也有一只猎枪就好了,你冲着哈哥喊。
哈哥顾不上你的喊叫,又端着猎枪追赶獐子去了。
不一会儿,哈哥果然拖着獐子从林海深处游出来了,他显得很吃力,嘴里吭哧吭哧哼着。
你一眼就认出了哈哥手中的战利品是你刚刚看到的那只像鹿又不是鹿的动物。
大白马在看到浑身是血的獐子时咴咴叫了起来,它一叫,惊起了树上无数的群鸟。
哈哥看看头上惊飞的鸟群,对天吼了一声,便迅速将獐子拴在马腹上。随后哈哥跨上马,伸出胳膊像捉小鸡一样将你捉到他的怀里,哈哥一甩马鞭,大白马腾空而起,箭一样蹿出林海。
哈哥唱起了一首歌,是老祖宗的歌:扛起猎枪去山上,打了黄羊打凤凰……
你欣喜若狂,你看着那挂在马腹上的獐子,那是你和哈哥的战利品,你想像着阿玛吃上獐子肉时的兴奋,想像着獐子挂在院里的大树上剥皮的情景,想像着一家人为你的生日宴忙里忙外的情景,你嘻嘻哈哈笑着,你觉得哈哥是你的生日宴中最最要紧的人了。
到家了,你跳下马喊阿玛,院子里却没有人应。如果是往常,家里会跑出来很多人,他们先要围着猎物看一会儿,七嘴八舌议论一番,然后再对猎物动手,家人总要先烧开了一锅水,这锅水将烫掉猎物的皮毛……可是今天,院子里静悄悄的,你跑进院子才发现,额娘正蹲在地上哭,额娘告诉你说,阿玛被日本人带走了。
你吃惊地看着额娘,紧张得半天说不出话。
额娘又说,今天你阿玛很有骨气,日本人要什么他不答应什么,日本人就掀翻了桌子,强迫你阿玛跟他们走了。到了日本人那里,你阿玛就由不得自己了。
额娘蹲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你也哭了起来,最后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哭了起来。
唯有哈哥一声不吭,他将獐子挂在树上,獐子头上的血顺着树干流淌,哈哥嘴上衔着刀子,打量了一会儿獐子,他在想从哪个地方下手会将皮剥得又快又完整,当哈哥将嘴上的刀子握在手里并对准獐子的时候,你听见哈哥放粗地骂道:我操你个小倭寇!然后刷啦一声,獐子的头就被哈哥割掉了。
你在一旁痛快地拍手,同时想:真难想象哈哥那一双操刀的粗手还会缝做旗袍,这双手真是神奇啊!
……
阿玛后半夜才回来,他跟额娘嘀咕着什么,随后就是永无止息的哀声叹气。
阿玛没吃獐子肉,他对别的食物也没兴趣,你看到他的脸色渐渐发黄,最后大病不起。
你急得哇哇哭了起来。
……
多少年了,李曼姝回忆起当年的情景仍很揪心,她美好的家园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发生变化的,她的命运也随之风雨飘摇起来。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这时她摸到了自己脸上的泪水。
门响了一下,又响了一下,李曼姝感到房间的主人回来了,她立刻陷入紧张的状态。她用手拢拢头发,走到门口,想在主人进门的时候迎上前去,绽开一个陌生的笑脸……可她等了半天,门的响动又消失了,李曼姝不敢打开门看个究竟,这毕竟不是自己的家,如果门外是伺机等候的歹徒,她就恰好给了对方打开门的机会,对这个房子的主人来说,是她为小偷提供了方便,李曼姝绝不能做这样的蠢事。
她又返回房间,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好像这个位置是事先给她准备好的。
第九章
A
我在会议开了一半的时候就撤退了;我首先到了报社;将稿子在电脑上整理了一下;因为是报纸的头题稿;总编必须圈阅。我将稿子送到总编办公室的时候;总编有点不相信地看着我说: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你真神了!
我说:当了二十几年的记者了;会议报道已经成了我的强项了。
总编示意我坐下;随后拿起稿子看起来;他的阅读速度很快;也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了;几乎是眨眼之间;他就把稿子看完了;他没立刻表态;而是沿着他的转椅走了个来回;然后突然说:这是我看过的所有会议报道中最有力度的稿子;这篇稿子一经发出去;肯定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到时候市政府会对我们报社的工作给予肯定;因为我们配合了政府的中心工作。
总编兴奋地说罢;拿起笔就在稿子上写了批语:安排明日头版头题。
我离开总编室的时候;总编特意吩咐说:这几天你就在会议上吧;这样大型的会议没有资深记者压阵采访是很难出彩的。
我笑了笑说:谢谢总编对我的信任。
我在工作上很少跟总编发生口角;同事都说我是智者;其实是不是智者我根本不在乎;总觉得没有必要把自己的工作环境弄得四面楚歌;与人不方便的时候;你的方便又在哪里呢?挟着轻松愉快的心情去逛商场去淘古玩去歌厅练嗓子甚至跟叶奕雄发嗲岂不快哉?!
出了报社;我直奔自己的家中;我已经从黄小姐那里得知李曼姝的情况;她现在就在我的家里;我必须马上见到她;如果她能够在会议期间指认八角楼是二战期间侵华日军的慰安馆;那么这座沾满了女人血泪又带着中华民族耻辱痕迹的古建筑就可能永久保存下来。结合会议的内容;我再写一篇有力度的报道;趁着此次会议的东风;会把本城的建设规划提高到一个新的档次。
这想法使我洋洋得意;兴奋异常;好像本城是我个人的一样;而我在此的居住空间不过一百八十平米。
我正想着;手机响了;我一看号码就知道是叶奕雄的;我准备不接;他每逢找我都带着命令的口气;不赴约似乎是不行的;我就每约必赴;弄得我跟他不知道究竟是党指挥枪还是枪指挥党了。我按了一下手机;我想按关闭键;谁知手机居然通了;慌乱中我竟按成了接听键;真是天意啊!
叶奕雄赤裸裸地说:好几天不见了;你就当真不想我;怎么从来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呢?
我有点冷漠地说:你有老婆;我天天打电话;角色不就颠倒了吗?
叶奕雄显然不耐烦了说:又来了;三句话不离本行。我老婆哪有你有魅力呀;你让我天天想。
得了;别神经了;快说;什么事找我?我急切地问。
淘了一枚玉佩;据说是战国时期的;有没有兴趣来欣赏;顺便一起吃饭?叶奕雄说。
我有点嗔怪道:这几天你的同学赵宗平策划了一个有关城市建设方面的会议;我正在会上跟踪报道;怎么会有时间应付你这雅兴;你真是有闲阶级呀!我想把叶奕雄推开;眼下我哪里有时间跟他附庸风雅。
叶奕雄听出了我的推辞;便醋意地说:怎么;傍上我的同学赵宗平啦?那可是有前程的人啊;海归派;未来副市长的候选人;一个有正儿八经实力的腕级人物;比我强多了。不过;你是通过我认识他的;应该说我比他先到。
好了;你别没正经的了;人家这里有事要做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