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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魂杀手-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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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邦德觉得柏林不是一个友好城市,阴郁而充满敌意。它象美国汽车的镀铬,被粉饰了一层华而不实的脆弱的抛光层。他走向库菲斯腾丹大街,坐在咖啡馆里,一边喝咖啡,一边忧郁地看着行人规规矩矩地排着长队,等待着交通灯的“通行”信号。汽车一辆接一辆地挤在十字路口。气温很低,来自俄国平原的冷风掀起了姑娘们的裙子,拍打着男人们的风衣。街上的行人每人腋下都夹着一个公文包,脸上因急着赶路而显得烦燥不安。咖啡馆里的墙式红外线取暖器闪烁着红光,坐在咖啡馆里的顾客脸上也映得红红的。这些人早已习惯于每天一杯咖啡,十杯水的消磨时间的方法,尽量地泡在咖啡馆里,浏览那些放在书架上的免费报纸和杂志,或躬着腰钻研商业文件。邦德对如何度过这个下午还未打定主意,晚上的事更不想去考虑。他面前有两个选择:或者去参观克劳斯威茨大街那所体面而雅观的褐色沙石房子。这很容易到达,因为这里所有的门房和出租车司机都知道它。或者去万塞远足,在格吕纳瓦尔德散散步。主意已定,邦德付了咖啡钱,走到外面的寒风之中,叫了辆出租车去动物园。
  湖泊周围栽满了美丽的小树,树叶已经开始由绿转黄,预示着秋天即将来临。邦德在洒满落叶的小道上快步走了两小时,然后选了一家水上餐馆,坐在阳台上,一边欣赏着湖光山色,一边美美地享用着美味佳肴,包括一道正式茶点、一个双份的涂有奶油和洋葱圈的鲱鱼、两杯啤酒加威士忌、两杯荷兰杜松子酒。酒足饭饱之后,邦德乘城郊高速火车回到城里。下车后,他径直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公寓楼外面停着一辆黑色的奥伯尔牌汽车,一个年轻人正在笨拙地埋头修理着汽车的引擎。邦德从他身边走过,走进大楼,而那人连头也未抬一下,一直埋在引擎盖里。
  森特上尉向邦德解释说,那个年轻人是自己人,是西柏林站运输部的一位下士。他修奥伯尔车的引擎当然只是个幌子。他的主要任务是行动开始时,一旦收到森特用用步话机发出的信号,就必须制造出一长串发动机逆火时的轰鸣声,以淹没邦德射击的响声,避免因枪声惹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们的藏身处是美国人的防区。美国“朋友们”对西柏林站的这次行动大开了绿灯,但也非常希望这次行动干得干净利索,不造成大的影响。
  除了用汽车引擎作掩护这套鬼把戏外,森特还在卧室中为邦德做了非常巧妙的准备工作。邦德对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发现他那高高的床头已经变成一个理想的射击位置,枪架用木头与金属制成,靠着宽大的窗台,上面放着那支温彻斯特步枪,枪口正好顶着窗帘。步枪的枪身与金属部件都已漆成黑灰色。床上放着一个黑天鹅绒的枪罩,枪罩上放着一件也用黑天鹅绒做的面罩。面罩上的眼与嘴部都有开口。这使邦德想起西班牙宗教法庭和法国大革命期间断头台上的刽子手。森特上尉的床上也有一个相同的面罩,靠他床边的窗台上放着一副夜视望远镜和一架步话机。
  森特上尉脸色忧郁,神色紧张地看着邦德,告诉他站上没有任何新消息。
  他问邦德想吃点什么,想喝点什么,或是否需要镇静剂。
  邦德的脸上仍然显得亢奋和轻松。他谢了森特的好意,轻松愉快地描述了这一天的活动。然而,他太阳穴附近的一根动脉开始缓缓地跳动,体内的紧张如同钟表上拧紧的发条,随时都可能爆发。他干脆闭上嘴,躺在床上,翻看一本闲逛时买的德国惊险小说。
  森特上尉烦躁地在房内踱来踱去,不断地看表,一支接一支地抽着过滤嘴香烟。
  邦德看的这本书封面上是一个绑在床上的半裸姑娘,书中描写这位姑娘怎样在恶劣的环境下克服艰难险阻,最终成为一个幸福之人。书的扉页上写道:“不幸的女人,罪恶的女人,被抛弃的女人。”故事详尽地描述了这个姑娘受伤害、受践踏、被欺骗的过程。邦德一时沉浸在女主人公的苦难中。
  因而当他听到森特上慰说,已经五点半了,应该各就各位时,他为自己不能继续读下去感到十分恼怒。
  邦德脱掉外套,解下领带,嘴里嚼了两颗口香糖,戴上了面罩。森特上尉关了灯,邦德平卧在床上,眼睛盯着红外线瞄准镜的目镜,双手轻轻地把窗帘的下摆向后提起拉过他的肩头。
  暮色已经渐渐降临,但是,他依然能清楚地看到面前的荒地、边境大道的明亮的车流、较远的荒地。左边部长会议大楼里,有的窗户里灯火通明,有的却漆黑一片。邦德仔细地观察面前这一切,不时调整枪中的红外线瞄准镜。这时,除了一些进出办公大楼去部里办事的人外,街上行人很少。邦德逐一观察了大楼中那四扇漆黑的窗户。和昨晚一样,今晚又未点灯。他和森特都认为这肯定是敌人的射击点。其中有一间房间的窗帘已被拉起,窗户底层也被打开。即使用了红外线瞄准镜,邦德也看不清房里的情况。那个长方形的窗口如一张黑色的大嘴敞开着,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下面街道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人行道走来了女子管弦乐队嘻笑打闹的姑娘们。二十个兴高彩烈的女学生背着小提琴和风琴盒子以及装着乐谱的小包,四个人抬着鼓。邦德想,苏联防区还是能找到生活的乐趣。他的瞄准镜上出现了一个扛大提琴盒的姑娘。他嚼动的嘴慢慢停了下来。他调节着螺旋,压低红外线瞄准镜,把她推到镜头中央,然后又继续咀嚼起来,脸上似乎若有所思。
  这位姑娘个头比其他的姑娘要高,漂亮的金色的长发垂到肩上,象金子一样,在十字街口的弧光灯下闪闪发光。她正以一种轻松而兴奋的步履急匆匆地走着,大提琴盒子扛在肩上。伴随着她轻快的脚步,她的连衣裙、她的脚、她的头发好象都在飞舞。她浑身充满活力,欢乐而幸福,边走边同走在两侧的姑娘说着什么,逗得她们大声笑了起来。当她随着乐队走进大楼入口处时,弧光灯下立即显现出一个漂亮但苍白的侧面轮廓。然后,她消失在大楼里面。随着她的消失,邦德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悲伤。太奇怪了!这是一种全新的感受。他成人以来从来未有过这种事。现在,这么个姑娘,仅只朦胧地从远处看到一眼,却使他产生了深深的渴望,心底发出种种震颤!邦德悲哀地看了一眼夜光表。五点五十分。只有十分钟了。大门口已没有车辆。
  他尽量克制自己不去想那姑娘,把思绪集中在自己的工作上来。
  管弦乐队校音的声音从大楼的某个地方传了出来。弦乐器与钢琴在校音定调,木管乐器尖叫起来。停了一阵,所有的乐器齐奏起一首听起来比较耳熟的过门,然后从大楼里传出美妙悦耳的合声。
  “是《伊果王子》中的波罗夫契亚舞曲,”森特上尉简短评论道。“马上就要到六点了。”突然,他急促地说:“你看,那四扇窗户右下角那一扇有动静!快看!”
  邦德一惊。他微微压低红外线瞄准镜一看。的确,那个黑洞里有活动。
  从窗里面悄悄伸出一个黑色东西,好象是一件武器。那个东西平稳地一点一点地向两旁移动,其构成的扇面把两片碎石荒地和默尔大街的狭长地带都包括了进去。房里那个持枪人似乎已找到了满意位置,武器不动了,好象是固定在一个与邦德使用的步枪支架相类似的支架上面。
  “是什么枪?什么型号的?”森特上尉的声音急切而紧张。邦德对此很反感。他想,你紧张什么呀,紧张的该是我!
  邦德睁大眼睛,看见露出的枪口上粗壮的消火器和望远镜瞄准器。天啊!
  是它!这是搞暗杀的最佳装备。
  “是喀拉泌可夫,”邦德简短地回答。“这是一种轻机枪,弹头灌有毒气,可连发三十颗7。62  毫米子弹,克格勃的专用枪。看来他们打算进行一次毁灭性的暗杀。射程非常理想!我们如果不能迅速向他开枪,272 号不仅死定了,而且会被打成一堆肉酱。你要死死盯着那边的碎石地带。我的注意力只能放在那扇窗户和那支枪上。他要射击就必须暴露自己。也许,他不是一个人。也许,每扇窗户后都有人。虽然,我们对他们采用何种武器曾有多方估计,但我没有想到他们会使用这种发声很大的武器。其实是应该预料到的,因为在这样的光线下,根本不大可能用单发式枪击中一个快速奔跑的人。”
  邦德用手指微微调节着升降螺旋,使红外线瞄准镜的镜片交点准确地重叠,正对着那支枪口的上方。他知道,一旦开枪,就必须击中心脏,头部可以不管!
  邦德的脸开始出汗,眼窝接触目镜时觉得滑溜溜的。没关系,只要他扣扳机的手指不潮湿就行。时间一秒秒地过去,他不断地眨着眼睛,以免眼睛劳累;他用力地伸腰跺脚,活动四肢使它们保持灵敏;他还用想象刚才那女孩的方式来放松神经。她有多大呢?二十多一点,顶多二十三岁。她自信而悠然,步履轻盈又高傲,她一定出身于擅长赛跑的世家,或许出身于一个古老的普鲁士家族,或者来自与波兰或与俄国有血缘关系的家系。她究意为什么喜欢大提琴?那葫芦状的丑陋乐器夹在她那分开的大腿之间,真是有损她的形象。当然现在的大提琴经过改进,模样变得优美多了。这个身姿绰约的女孩演奏它时也可能是另一番模样。按照邦德的观点,女孩子应该有动态的美感,才能体现魅力。让她们死板板地坐在那里演奏这该死的东西,把人都变呆板了。
  耳旁的森特上尉说:“已经七点钟了,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我这边有点活动。邻近边界有一个地下室,是我们的接待处。站上的两个小伙子去了那里。我们最好再坚持一会儿,直到他们完全没动静为止。敌人撤掉机枪时,请告诉我。”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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