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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可能认错,他是小昊的亲生父亲。”眼镜蛇说。
天啊,他还是这么镇定,我可撑不住了,简直要从桥上翻身掉进河里。
眼镜蛇略有吃惊:“你还没有告诉他?”
成浩司摇摇头,冲他奋力摆手,让眼镜蛇先离开,后者轻描淡写地一笑,留下一句话:“你最好快一点,我可没有那么多耐心。”
成浩司从地上硬把我拖起来,念叨着:“我刚没来及对你讲……”
“我不要听了!”我叫道,推开他往桥的另一面跑,“拜托你放过我吧!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
“你什么也不知道……”
“我不要知道!不要知道!”我一头钻进黑洞洞的竹林里面,任凭成浩司死拉硬扯,就是不肯出来,他很无奈地在外面叹口气说:“好吧!我承认,我是有一个儿子。”
“该……不……会……是……你……和……达……帝……生……的……吧……”我在竹林里面幽幽出口。
“怎么可能!我们俩都是男人!”
“那你和别的女人……”
“我……”
我看他吞吞吐吐,心里已经猜到八成,我撇着嘴,声音尖利:“成浩司,你好风流不羁呀!”
“我是被强迫的!”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人人都要来抢!”
“我的确不是……所以我才不明白,为什么达帝……”
“他强迫你!哼!他能生出孩子来!”
“达帝并不喜欢我,喜欢我的是……他的姐姐。”
“我对你的艳史没有兴趣!”
我从竹林里走出来,气冲冲往反方向走去,却被成浩司紧抓着胳膊,他的力气之大几乎要把骨头从肉缝中掐出来。
“你必须有兴趣!”成浩司背着光,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被他态度明显的凶恶慑住。认识他那么久,从来都象一只裹着硬壳的软体动物,看似强势实际内心怯懦,我从没有见他坚持过什么,执着过什么,追求过什么。
夜风微凉,徐徐地、极有韵律地吹过来。
啊,清风,明月,小桥,流水,人家……
这本是多么美妙的意境呀!
可我躺在一个男人怀里,耳边听到的却不是喃喃情话。
成浩司拉过我,揽在怀里,象在安慰受伤的小动物一样抚着我的头发,将发梢在指间轻轻缠起。
达帝有一个姐姐,成浩司从来没真正见过她,当他和达帝在球场上热力飞扬时,那个羞赧的女子总是在远处悄悄地张望着,成浩司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他天生要比别人享有更多关注的目光,他早已习以为常。我能够理解这种心情,曾经我也是那么遥远地看着他,以为那真的是一只金澄澄的苹果,直到我有机会爬上树,摘下来。
发现,苹果不过是苹果。
这个女孩叫达萝,跟运动员的弟弟恰恰相反,上帝吝于将健康和阳光赐予她,她从出生,就对光线非常敏感,她不能在太阳光曝晒下停留三分钟,否则就会休克,她的房间终年挂着黑色的窗帘,那些窗帘在晚上的时候会随着夜风飘拂,就象死神的舞蹈。
达萝需要阳光,可是她不能接触阳光,她本就脆弱的生命,在一日日的黑暗中被吞噬,谁都知道她活不了多久。
达萝离世的前两年,成浩司去了美国,认识了达帝,成为好朋友,成浩司经常去找达帝玩,他没有机会碰到达萝,更不知道这个象水晶般脆弱的女孩,暗地里为他流下多少晶莹的泪水。
知晓这一切的只有达帝,他不能忍受姐姐在伤心欲绝中离开人世,达帝很狡猾、很聪明、也很不择手段,他知道成浩司根本不可能喜欢姐姐,他也知道,成浩司对他很有好感。他甚至不惜牺牲色相勾引成浩司,当这个笨蛋以为自己即将得手之际,却已经身陷牢笼。
成浩司被软禁了起来,足足半年时间,达帝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他说,你必须爱上我姐姐,你必须让她体会到做女人的幸福!
成浩司说,我不爱她!
达帝冷笑,你有权利说不?
好吧好吧,我和她在一起,我哄她开心逗她笑,可是你不能逼我爱上她!
我姐姐很敏感,她看得出你的真心假意。
可我……我不懂什么叫爱!
那你就学!看小说电影,读诗歌文学!我不管你心里想什么,你要表达出爱,你要让我姐姐感受到!
这可真是给成浩司出了个大难题,他生来没有罗密欧的多情,哈姆雷特的忧郁,莎士比亚的才华,他脑中缺少一根弦,一根叫做“情感”的弦,可达帝心狠手辣,死活也要把这根弦抽出来拔弄一番。
成浩司这时候才知道,肉体的疼痛远远不及心灵上的苦难,他又孤独又痛苦,象流落荒岛的鲁宾逊,在孤岛上苟延残喘,一日日老去。
他在悲惨世界中挣脱出来,抛弃傲慢与偏见,选择了理性与情感,经过喧哗与骚动,奔向远大前程,试问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纵然地球毁灭,太阳照常升起,此后的一切象场蝴蝶梦,他日日象在飘着生活,最终导致悲剧的诞生,他的经历,可以写一本忏悔录。
咳咳,口干舌燥。
成浩司和达萝,后来有一个孩子,达萝在孩子出生后第二天死去,她的体质,根本不适合生产的,可是她为了给自己人生划上一个美满的句号,为了延续自己的存在,也为她和成浩司之间这段虚假的、哀伤的故事。
没人可以遗忘掉她。
达帝就肯定不会,而且他也不允许成浩司遗忘。
成浩司承认,在达萝入棺的那一瞬间,他脸上是悲伤的,可心中,却真有种解脱、甚至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自由,他甚至转身就要走。
可达帝拦住他。
达帝手中抱着初生的婴儿,目光温润,用从没有过的温柔语调哀求他留下来,他的温柔与死去的达萝酷似,成浩司油然而生恐怖感,以为他被达萝附了身。
还好达帝很快恢复正常,凶狠、干练。
成浩司不解,达萝明明已经死了,你留我还有什么用?
我姐姐没有死,她还活着,起码你要认为她还活着!
她死了!
她若真的死了,你最好随她而去!
成浩司知道达帝说到做到,相处的这段日子以来,他对达萝的了解,甚至不如对达帝的,他们曾经彻夜长谈,成浩司从没遇到过任何象达帝那么知心的朋友,假如……有时候他甚至想,假如你是我的朋友,该有多好。
达帝却不屑于有个成浩司这样的朋友,他独来独往习惯,突然多了成浩司这累赘在身边,他也不待见,可无奈,如今他就象个妈妈,要照顾年幼的孩子,同时还要看管孩子他爹三五不时地想逃脱责任。
成浩司已经逃了很多次了,每次都被达帝揪回去,达帝不愧是个领袖级的人才,他的眼睛象全球定位卫星一样,成浩司即使躲到阿富汗的山区去,最后还得被灰头土脸地抓回去。
达帝骂他,你也是当爹的人,就不能象个男人堂堂正正,给你儿子做个榜样?
成浩司看着还在吃奶的孩子,内疚油然而生,可三分钟不到,他又坐立难安。
在达萝身边那种黑暗寂静到极点的生活,已经令他几乎要发疯,可达帝身边轰轰烈烈的生活,更加令人神经崩溃。
成浩司如果去好莱坞,凭他的面皮,也许可以扮演个硬汉甚至黑手党头目的角色,可他只是个普通人。前一刻还在厨房烤面包,下一时眼前就尸横遍野!身边永远跟随着十几个保镖,随时都有人用狙击枪瞄准着脑袋……这种生活,想来刺激,亲身经历,却让人日日不寒而栗。
成浩司知道,达帝并非只是因为死去的达萝而留下他。
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将眼镜蛇柔软的腰肢搂在怀中,可他放弃了。
26。
“我也尝试过和达帝在一起的,他真的很好,各方面都很完美,可是……可是他不适合我……和他在一起我紧张到手心发汗!”成浩司捏着我的手,目光炯然:“我甚至不敢这么握着他的手!虽然他对我很好,很温柔……从没人对我那么好过!炅儿你对我总是又掐又打又骂,从来没一句好听的话,我从来没有被爱的感觉……可却一直很舒服,很自然……好象这些本来就应该是我的,就象手呀脚呀头发呀,是生下来老天就给我的!拔也拔不下来扯也扯不掉……”
“喂……”
我重重擂他一拳,另一只手也被他抓进手心,成浩司的目光有些狂乱,他说:“我也讲不清楚,总之那种感觉就是……”
“我明白。”我笑了,这次是真的,不是错觉,不是幻觉,不是强颜,我是真的开心,甚至有点得意忘形。
以成浩司的水平,我还能期待他说出什么肉麻的话,一句我爱你,他可以让人等到胡子都白掉,什么甜言蜜语到他嘴里,就象泡过卤水一样变了味儿。
也许我是很没出息,人家刚刚两三句温言软语,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一鞭子下来,又变成个团团转的驼螺。
转得乐颠颠。
“喂!”成浩司拍拍我的脸:“你在想什么?我在说正事,你偶尔尊重我一下好不好?”
我诡异地笑笑,向他怀里靠靠:“继续继续!”
“继续什么!”爷爷宏亮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我一下子从成浩司怀里窜起来,躲得远远的,若无其事对爷爷笑说:“没什么……爷爷你怎么突然就出现哪?”
爷爷站在桥上,掐着腰没好气对我道:“我都划船在这里转了一圈了,你们还没聊完?居然还躲到这里来了!就算十年没见,要说的话也太多了吧……”
“没!没!说完了!”我心虚不已,冲爷爷连连点头:“我们只是看今晚的月亮很美……”
“两个大男人,在这儿赏月,酸不酸啊?”爷爷喝道。
我从地上爬起来,装模作样地拍拍尘土,冲成浩司使眼色。
他笑笑,用轻的只有我听的到的声音说:“炅儿,其实我们都有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
眼镜蛇已经坐在爷爷的小船上面等待着我们,他还是那样,和我每次见他的时候都一样,冷峻、目光阴沉,嘴角总是带着讥诮的男人,当他盯住你的时候,目光中的磁场对你仿佛有种召唤的作用,任何人都无法动弹,无法不去凝视他。
我的自信一面对他,简直全盘崩溃。
眼镜蛇淡淡地问:“事情解决了吗?”
他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