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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张木筏靠近并拢,他们就看清了。
这随便一网下去,就拖上来足有十几条大鱼。
多数是大头鱼和青鱼,还有几条鲤鱼,杜鹃钓的那种细鳞鱼则没有,据林大猛说,每一条至少都有十几斤往上。
“那不奇怪!大伯你想,它们在这待了多少年了?”
夏生望着脚边蹦跶不停的鱼笑得合不拢嘴。
杜鹃道:“怎么没有晚上烧的那种鱼呢?”
那鱼煮汤味道特别鲜。
林春沉声道:“那鱼个头小些,要用细密一些的网捞。刚才咱们也只是随便捞的。水里的鱼是分层的,要是再往深水里下网,肯定还有别的鱼。”说着用竹篙往水下探了探,说道:“这水深的很。两丈还不能到底呢。”
夏生就问道:“这鱼装哪?”
林大猛笑道:“装哪?都放回去!放哪都不如放湖里安稳,想吃再来捞。弄回去死了怎办!”
这一刻,他也显现年轻时的热闹劲头,笑容满面。
秋生听了,忙把鱼网朝湖面拖过去,然后一扯一抖,所有的鱼儿就都放回水里去。
夏生看着水面无限惋惜。
他也知道弄回去不如养湖里好,但是看着多多的存货,心里莫名喜欢和踏实。把山上水里的东西往家里划拉,这是山村人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众人见他那模样都笑了。
又闹了一会,林大猛说累了,要上岸去歇息。
秋生兄弟几个还要玩,就先送他上去了。
这里,他兄弟和杜鹃又乘着木筏去各处撒网,捞上来看有哪些鱼种类,评论估量一番,然后又都放回去。
玩笑间杜鹃问道:“姐夫,你想不想跟我姐搬来?”
夏生的声音在夜晚的湖面特别清晰:“我当然要来!”
杜鹃又问:“那你家里的屋子怎办?”
夏生道:“屋子么?都留给冬生!他是老幺,咱都不跟他争了,全留给他。那么大的院子,那么好的屋子,便宜他小子了!”
杜鹃等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惊起好些鸟儿。
第369章 人不风流枉少年
夜深了,秋生和夏生先撑着木筏离开。
林春期盼地望着杜鹃,“再玩一会好不好?”
杜鹃看着少年渴慕的眼神,微微点头。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湖面,撑一叶木筏静静漂在烟波浩淼的水上,最是适合情人相会相守的。她和他有着非常的牵扯,她很愿意和他相守在这样的时刻;为了将来,她也应该陪他。
可是,眼下他们还不算情人。
对着她,林春就有情话也说不出来;
对着他,杜鹃不可能说出来情话的。
于是,他们依然谈论这山谷的种种美好和神奇之处,对未来进行规划和安排,房子怎么盖,场地怎么弄等。
杜鹃道:“别太奢侈费力。”
林春不解地望着她,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杜鹃将目光投向水面,看着丝丝缕缕的轻烟荡漾流动,耳内听得近处岸边一两声轻微的鸟雀低吟,神色十分着迷。
好一会,她收回目光,望着他轻声吟诵:“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林春恍然。
他也轻声道:“知道了。连皇家的江山都更迭变换,何况我们。这儿是我们先发现的,那是我们的福气;住多久,要看子孙的福气。布置舒适就好了,太过出色了反遭人觊觎。保留不住。”
杜鹃道:“就是这样。先住下。要是还没来就忙着大造房屋,白费了许多时光和心力不说,人也累,还是慢慢经营比较合适。”
林春想了想,道:“那就朴素些。还是盖木屋吧。”
杜鹃点头,道:“这儿山石少,不像泉水村。”
林春道:“可以烧砖。让二哥回去学烧窑,还有碾米榨油那些,都要学。真搬来好些事呢。”
……
杜鹃说着说着就有些心不在焉,又想起了李墩。
实在没法不想。实在是眼前情景很容易勾起她心底往事——往事是掐不灭的——她和他当时找到泉水村时,那份期盼和幸福比眼前更甚!
茫然想着,一时火把燃尽,就要灭了。
林春赶忙从身后又拿出一只松油火把,就着残余火焰点燃。湖面重新又亮起一大团光芒,照着木筏上两尊朦胧人影,远看去好像一幅水墨画。
杜鹃惊醒,低声笑道:“你都准备好了,不打算睡了?”
静夜中,少年的嗓音低沉轻柔,有些不好意思:“杜鹃,你累不累?我好想跟你说说话。你要不想说。就不出声也好。你听,山上有声音,水里也有声音。这样静的晚上。人心也跟着静了,能听见白天听不到的东西:山林和流水也在聊天呢,说得很轻……”
在这样的环境和夜晚,他的感触超常敏锐。
他描绘出一幅看不见、只凭心灵才能感受的意境。
杜鹃被他丰富的想象力感染,静静听去,耳边果然有各种音响:风过树梢的低吟。不知哪里传来的叮咚流水声,岸边水草中仿佛有鸟儿长长短短的呼吸声。更有遥远的森林深处传来孤狼的叫声……只凭声音,黑夜向她展开大山深处鲜明的图景。
她静静地听着。沉入一个梦幻般的境界。
恍惚不知身在何处的时候,耳边有人轻唤“杜鹃!”
“嗯!”
她随口回答,也不管谁叫。
“我听见你心跳!”
“我也听见你心跳!”
“我听见你呼吸!“
“真的?我都没喘气。”
“嗯,我还闻见你身上好香。什么味儿?”
杜鹃正要回答,忽然木筏边“哗啦”一声水响,有鱼儿跳出水面。
“它们不睡觉?”
杜鹃禁不住笑了。
于是宁静被打破。
“回去睡吧,我困了呢。”
杜鹃道,再不答关于她身上香味问题。
她也不好意思说。
她没擦任何东西,也没带干花做的香囊,林春闻见的香味,大概是女孩子身上特有的气息,她怎么好意思跟他说?
林春听她说困了,也不问了,急忙起身撑篙,木筏就荡悠悠朝岛上漂去。在他们前方和身后,雾气更浓了,木筏仿佛从云海飘来。
杜鹃忽想起一事,问他的作品在元梦斋卖的怎样。
林春就笑了,说“供不应求”,尤其是那梳妆盒,因为设置精巧、雕刻精美雅致,成为豪门官宦内宅青睐的抢手货。
“我原没空做许多,谁知就物以稀为贵起来,原来每件只卖十两银子,后来涨到二十两五十两一件,再后来有人出百两纹银。我实在没空闲做,二来也不想因为出价高就接单坏了名声,只好一概都推了。”
杜鹃笑道:“你真扬名闺阁了。可是你敢得罪她们?”
林春便说确实惹了好些麻烦,那些人都有来头的。尤其是他做出来的东西别的工匠无法仿制,就算仿制出来也没有他做的有灵性和内涵,一眼就能看出真假,那些人就更疯狂了,稍有些名利地位的,便执意要得一件,方不落身份。
最后还是他师尊周夫子出面解释,说他学业繁忙,规定一月只对外售五件,凭她们自己抢去。
夫子在府城很有些名望的,这才解了他的困扰。
“夫子很率性。他教我学问闲暇的时候,喜欢看我雕刻、问我设计所想,听我说山里的事;也把他作书画的心得体验告诉我,分析两者异同,我们都获益匪浅。我们俩个不像师徒,就像忘年交好友。”
杜鹃又问道:“你这样老是回家。他怎么就准了?”
这时他们已经将木筏靠岸,林春不出声,待杜鹃跳上岸,他将木筏拴好,和她走上通往木屋的小径。才又说了起来。
这条小径是秋生弄出来的,杂草和灌木枝条都砍得很干净。晚间走在上面,两旁林子里卧伏了许多鸟儿,被他们脚步声和火把惊动,四处乱窜。
“我告诉了夫子我的事,夫子就要我赶快回来。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喜欢一个女子就要去争取。他还叫我千万别输给黄元……”
后面的话杜鹃已经听不清了,她脑子死机了!
林春边说边警惕注视两边丛林,也没留心她变化。
须臾到了家,杜鹃也不问他了。烧水洗漱歇息不提。
林大猛去了对岸树屋睡,这里林春兄弟在外屋打地铺,杜鹃独自睡房内木床。
第二天早晨,杜鹃是在一片嘈杂的鸟鸣声中清醒的。
这感觉不大好,这些候鸟的叫声不如山上黄莺翠鸟的叫声悦耳,尤其是野鸭“嘎嘎”“戛戛”的叫声很恐怖。
她睡不安稳,只得起床。
起来后感觉就不同了,与耳朵受荼毒不一样。清晨的小岛淹没在迷雾中,各色鸟儿在丛林和苇荡间飞行起落;隔着烟波浩渺的水面,对岸的山峦也时隐时现。仿若仙境。
她在湖边飞快地奔跑了一段,既锻炼了身子,也看了晨景,然后才慢慢跑回来。
木屋外,林春拎着一条杀好的鱼正等她。
他一脸灿笑,好像破雾而出的阳光。
“睡好了?”
“睡好了。这是你早上去捞的?”
“嗳!我刚跟大伯去了那边。回来就捞了鱼带来。”
杜鹃笑了,原来她起得最晚。
当下。她接过鱼进屋煮汤做早饭。
林春兄弟和林大猛则继续用石块垒砌院墙。
杜鹃将早饭弄妥后,拿了把小锄头在新砌的院墙根翻土撒菜种子。菜种子是她从家里带来的。昨天她还特地连根带土弄了些青蒜和小葱来。昨天傍晚就栽上了。也活了,看上去很鲜绿的样子,没有枯萎的迹象。
忙碌的林春看到她的身影,感觉特别温馨踏实。
连秋生抬头见了这一幕也发怔——
他身边可不就少这样一个女子么!
整个上午,山谷内都雾气弥漫。
林春带着林大猛在山谷森林内四处查看。
这山谷中央有许多杉树,尤以水杉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