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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被送军法,从现在起就要乖乖听好恁爸的话。”
“我听!我听!”权老大的鼻头已经冒出汗来。
“从现在开始,手机不准挂掉,不准跟别人讲话,如果被我听到你在跟别人窃窃私语,就等着收到你儿子的手指头吧!”
“好,我不跟别人讲话!”才一下子,权老大的背脊就湿成一片。
“现在拿起你的皮包,出门,到离你家最近的、有提款机的便利商店,动作要快啊,恁爸这辈子最缺的就是耐性了!”
“好!立刻,你千万不要……乱来啊!”
舒可正一边看网路一边听mp3,没注意到权老大讲电话的声音怪怪的。
权老大焦切地敲敲桌子,舒可这才抬起头。
权老大用手势示意他要出门一下,店就暂时交给舒可顾了。
“没问题。”
舒可比了一个OK手势。
五
约莫半小时后。
一身手机装备的权老大浑身湿透了地走进通讯行。
刚卖出一支手机的舒可,正用手机跟高中同学瞎聊。
她看见接近虚脱的权老大颓坐在位子上、两眼无神地翻着手机报价的杂志,白痴也看得出来他魂不守舍。舒可匆匆结束话题,挂掉手机。
“老大,你不舒服吗?”舒可只是随便问问。
“……希望他们会放了我儿子。”
舒可愣住:“什么意思啊?”
“刚刚有几个混混打电话给我,说绑了我儿子。”权老大从加油店送的卫生纸盒里延续抽出好几张卫生纸,揩着油油黏黏的肥脸,说:“他们说,如果我不汇二十万给他们的话,他们就要剁下我儿子的手指,然后把他送军法。”
舒可愣愣地听着。
“所以我刚刚去便利商店啊,一张一张提款卡插进去,三万三万汇过去给他们,你也知道赚钱不容易,看那些钱这样被我一笔一笔按掉,肉真的很痛。”权老大又抽了好几张卫生纸抹脸,继续道:“不要看我好像什么都听他们的,我也不是完全任他们宰割,嘿,我……我也是有原则的。”
舒可的手情不自禁有点发冷。
“我汇了十五万后就不汇了,我坚持要等看到我儿子回来,才会把余款付给他们。”权老大恨恨地将两大团卫生纸扔进脚底下的垃圾桶,说:“不过他妈的,等我看到我儿子我一毛钱都不会继续汇,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说,我连付赎金都可以杀价,是不是有气魄?”
舒可倒抽了一口凉气。
“老大。”
“嗯?”
“你不是说,你儿子在念国中的时候就车祸过世了吗?”
舒可嗫嚅讲完这句话的时候,权老大整个人像是被丢入了冰柜。
久久,舒可都不敢将视线从权老大僵硬的表情上移开。
而权老大一动不动。
眼神从一开始的震惊,然后错愕,到完全失控的茫然。
“我到底是……”权老大抓着头,在二十二度的冷气里汗如雨下。
舒可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递过去:“可能你是太想念你的儿子了。”
权老大又嚼碎了一颗阿斯匹林,混着水漱口吞了下去。
比起舒可,权老大才是真正应该去看精神科的人吧。
六
晚上下班、舒可买了公寓楼下的卤味当宵夜。
这两个大学同寝四年的室友感情好得很,大学毕业后,舒可与梅芳继续在外合租一间十五坪大的老公寓。
除了一个人一间小卧房,还有可以自己开伙省钱的厨房,一个塞了沙发刚刚好挤满的客厅,一个冰箱一个微波炉,一个圆形小鱼缸,里面有好几只孔雀鱼游来游去。
很有家的感觉。
穿着家居服盘坐在沙发上,舒可与梅芳两人一边看着纬来日本台的料理东西军当提味,一边津津有味吃着热腾腾的海带、豆皮跟百页豆腐。
舒可突然想起一件事,立刻拿起手机。
三秒后,梅芳的手机铃声响起。
“……”舒可皱眉,嘴里满满都是食物。
“……”梅芳的眼睛还是盯着电视,根本懒得接这么白痴的电话。
十秒后,舒可才惊醒似挂掉手机,吐舌头。
“对了,我今天下午回去上班,遇到一件超瞎的事。”舒可不好意思地说。
“什么事啊?”梅芳没好气:“最好是跟手机无关。”
“也不能说完全没关啦。”
于是舒可将下午通讯行老板被诈骗集团打电话唬烂,结果明明儿子已经车祸死掉的权老大竟然被“儿子遭到绑架”的内容给唬住,最后还连续汇了十五万元给诈骗集团的事说给了梅芳听。
不用说,那些钱是一去不回了。
“超畸形的吧!我当时完全傻眼啊,最后权老大因为不想跟员警说这么白烂的事,所以没去报案。是我,我也不敢去,太丢脸了。”舒可滔滔不绝道:“后来啊,我本来想跟我老板介绍我的精神科医生,不过我看他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应该不是生病,而是撞邪!所以我最后还是推荐他去我们家后面巷子有个姑婆那里收惊,或是去大庙里给乩童看一下,看看最近是不是有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事……”
似乎不打算停,舒可叽哩咕噜说着。
梅芳用一种很古怪的表情看着舒可。
“怎么了?”舒可用手指快速在脸上梭寻了一遍,没东西黏在脸上啊。
“舒可,你……”
“干嘛,我的脸上没东西啊。”
“你,完全没有印象吗?”梅芳很认真地问。
“什么事啊?”舒可有点被吓到了。
梅芳半信半疑地看着舒可,慢慢说道:“两个礼拜前。”
“两个礼拜前怎样?”
“两个礼拜前,你也接到诈骗集团的电话,说你弟弟在路上骑车撞了人就跑,车牌号码被抄下来,对方说,如果你这个做姐姐的不负担他的医疗费用,他就要报警,告你弟弟畏罪潜逃。”
“所以呢?”舒可很直觉地迸出这句话。
这句话,让梅芳整个人寒毛直竖。
“最后你汇了五万块钱过去,想息事宁人。”
“难怪我今天去领钱的时候,想说怎么会少了一大堆钱啊!原来是遇到这么倒楣的事!”舒可唉唷了一声,整个人往沙发一倒。
这个反应,让梅芳面色凝重起来。
“重点不是那里。”
“?”
“舒可,你根本没有弟弟。”
七
深夜,梅芳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这阵子她每晚回到家,就觉得一阵又一阵莫名的头痛。
睡意渐渐在头痛中褪去,梅芳抱着懒骨头抱枕,想着今天晚上看电视吃宵夜时,舒可困惑的表情。
两个礼拜前,舒可可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跟她哭诉,说自己怎么那么白痴,明明没有弟弟、却会被诈骗集团用不像样的理由拐了五万块钱。
当时梅芳还安慰舒可,说这一定是她工作太累了、加上又以为诈骗集团口中的“弟弟”,说的是舒可的表弟或堂弟,一时太紧张的才会上当……虽然那些安慰别人的理由听起来都很牵强。
总之,那时候的舒可根本不必别人提醒,汇款不久后就惊觉自己上当。
梅芳甚至觉得那样傻理傻气的舒可,还蛮可爱的。
但,今天晚上的舒可,不仅将两个礼拜前才发生过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在应对那一件蠢事的用词上,也显露出可怕的……可怕的……
该怎么形容好呢?
梅芳叹气,真希望舒可不要真的生病才好。
又撑了十几分钟,睡意全消。
梅芳想去冰箱里拿盒牛奶热一热,喝了应该比较好睡。
这一想,精神都来了,梅芳嘿地一声起身。
打开门,走过客厅想去厨房开冰箱的瞬间,梅芳吓得暂时停止呼吸。
昏昏暗暗,舒可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呆呆抱着鱼缸,一动也不动看着电视。
电视,哪有什么电视。
舒可不晓得转到哪一台,电视画面只有沙沙沙沙的黑白马赛克。
梅芳震惊,仔细一看,才发现舒可不是单单抱着鱼缸发呆。
而是拿一根吸管,慢条斯理在喝鱼缸里的水。
是梦游吧?
“舒可,舒可。”梅芳害怕地推了推样子很怪很怪的舒可。
“……”舒可没有反应,只是继续盯着画面乱七八糟的电视看。
梅芳这时想起来,大学时上某一堂通识课老师曾说过,碰上正在梦游的人,最忌讳突然唤醒她——不然很容易发生危险。
原因忘得一干二净,但结论毕竟是记住了。
梅芳只好想办法将鱼缸从舒可牢牢的手中,慢慢拿出来,打算等一会儿放在自己的房间里“保管”。梅芳再将电视转到HBO,想说就算舒可要在客厅里梦游看电视一整个晚上,看一些正常的节目总是“不那么恐怖”。
正当梅芳捧着鱼缸,想转身回房间的时候,她听到背后HBO电影的声音不见了,取而代之,是电视空白频道的沙沙沙沙声。
梅芳半张脸都麻了。
“舒可,你是在闹我吗?”梅芳捧着鱼缸的手在发抖,慢慢慢慢转头。
她不可能搞错,她刚刚将频道切换到HBO后,将遥控器随手放在电视机上。
遥控器,现在还放在电视机上,动也没动过。
这……怎么解释呢?
难道这房间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梅芳很害怕等一下舒可转过头来的脸,是一张恐怖的鬼脸。
但没有。
“……”舒可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安安静静地看她的“电视”。
这情景,真有说不出来的毛。
八
还不到一个礼拜,区区第四天,梅芳又拉着舒可在精神科门诊报到。
梅芳看着这个叫……张安延的年轻医生,决定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谁教医院今天下午的精神科只有这个医生当班,没得选,而这件事越来越有十万火急的态势。
舒可愣愣地听着梅芳用很快的速度,描述了舒可这两天晚上夜里的异状,以及舒可完全忘记两个礼拜前非常荒谬的受骗经验。
在来这里前,舒可完全没听梅芳说过她见过自己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