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成功者北京,中国科技会堂312 会议厅。
阶梯形的会议厅挤满新闻界和科学界人士。屋里很静,时有相机的闪光,伴
着丝丝的进胶卷声。人们专注地盯着前面的高清晰度投影屏幕。
屏幕上的图象是用X 光层析技术拍摄的,不是十分清晰,但这更增加了真实
感。图象上显示的实际是人的一条细血管,经过放大,变成了一条宽阔的河流,
红色的河水在河床里缓缓流淌,翻着泡沫,搅着漩涡,其景象如同从飞机上看黄
河。不同的是,这条河的河床不是静止的,随着心跳节律博动和胀缩。
这是高血脂病人的一条微血管,胆固醇堆积在血管壁上,形成一个个弓形洲
坝,有的地方只剩下一条狭窄的峡口,血流在这儿受阻,借着心脏的博动力从峡
口挤出去,形成长江三峡般的急流。
随着激光电筒的指点,主角登场了。它大致像一个水滴状的微型潜水艇,头
端有螺旋桨,在屏幕上显得有甜瓜那么大,“实际上,”报告人郝水青先生说,
“它的长度只有300 纳米(l 纳米是10…9米),和针尖差不多。”这台纳米机器
在宽广的血液之河中显得过于弱小,在粘性河水的拍击下似乎不能把稳方向,但
总能及时调正航向,不屈不挠地前进。它的螺旋浆同时也是锋利的旋刀,把胆固
醇堆积物搅成米黄色、半透明的残屑,残屑随即被血流冲走。现在它到了最狭窄
的峡口,在它的勇猛进攻下,河水几乎变成了黄色的浓汤。忽然,它的螺旋桨被
卡住了,观众们都失声“噢”了一声。纳米机器立即倒车,挣脱束缚,再度扑上
去。峡口终于被切开,战场归于平静,纳米机器随着平缓的血流,驶向屏幕之外。
屏幕上打出一行字:“ 2008 年5 月20日,中国第一例由纳米机器完成的血
管清理手术顺利完成。”
年轻的郝水青关闭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拨出馈线,平静地补充一句:“这
次成功也表明,中国已正式跨入纳米时代,比美国、日本等科技先进国家晚了两
年。我的报告完了,谢谢。”
台下响起掌声。郝水青向听众鞠躬,走下讲台。他没有发现后排座位上有一
双火辣辣的目光一直在盯着他。她是“华西都市报”记者俞洁,一位相当漂亮的
年轻姑娘。
\
整个报告会上,我的目光几乎须臾不能离开郝先生。从相貌上看,这个男人
并不出众,身体单薄,皮肤略显苍白,但他的举止自然而大气,一身名牌西服十
分得体随意。他早已看淡成功,看淡掌声和赞颂,在一群记者的簇拥下显得从容
不迫。他当然有权力这样,这位32岁的青年已经功成名就,是中国顶尖的科学家
之一,他所创立的纳米机器公司已为他创下亿万资产。另外,他还有一个娴淑美
貌的妻子。
他身上有着强大的磁力,尤其对一位23岁的年轻异性。
我是一名刚出道的科学记者,对科学家们怀着宗教般的仰慕。我常常想,他
们的脑瓜—一也是1。4 千克重,也是140 亿个神经元组成—一究竟有什么魔力,
使他们能发现亿万众生无缘涉足的宇宙的玄妙?人类历史上有许多伟人:释迦牟
尼、孔子、拿破仑、亚历山大……但据我看来(当然这看法很偏激),只有科学
家们才够格作真正的伟人,他们带着人类,一步步开凿着未来之路。
简而言之,我从看见他的第一眼起就爱上他了。我不奢望做他的妻子,但我
要分享他的爱情。
郝水青终于摆脱记者,坐上电梯,来到一楼的大厅。一个年轻姑娘等在那儿,
穿着白色的西服裙,领口很深,露出白晰润泽的胸脯,双手交叉放在腹部,深潭
般的眸子中含着微笑,那微笑能让任何男人入迷。姑娘戏谑地说:“郝先生,刚
摆脱记者的纠缠,没想到这儿还有一个狙击者吧。”
郝水青笑道:“这样的狙击者还是可以忍受的。请问……”
俞洁递上一张名片:“我是你的崇拜者,想进行一次有深度的采访,请问我
有幸请你喝咖啡吗?”她调皮地笑着,歪着脑袋等他的回答。郝水青不由得又把
她扫描一遍——她的身形确实让人怦然心动——淡然道:
“你相信我不会拒绝你,对吧。你对自己的魅力有充分的自信,是吧。那么,
我今天要送你一个意外:不,我拒绝你的邀请。”他有意作一个停顿,看着她的
大眼中掠过一丝惶惑窘迫,甚至准备泪水盈眶。“但我愿意邀请你去喝杯咖啡,
我有这个荣幸吗?”
俞洁的表情马上阳光灿烂!她笑着挽起郝水青的臂膊。
郝先生领我去“半日闲”咖啡店。门口的装璜古色古香,左右是一副篆书对
联:“因过寺院逢僧话,又得浮生半日闲”。进了圆形大门,迎面是一堵照壁,
绘着深山古寺、文士僧人,一副邈远静谧的仙景。但照壁之后却是另一番情调,
灯光柔和,乐声轻柔,四周是色彩艳丽的壁画,裸体的小天使在壁画中飞翔。酒
店女侍衣着大胆暴露,在茶座中无声无息地穿行。看来,设计者是刻意营造强烈
的反差。
郝先生为我拉开座椅,问我要什么,我说咖啡吧。于是他要了两杯咖啡,隔
着咖啡的雾气含笑看我。我笑道:“谢谢你对我的邀请。你让我恢复了自信—一
那会儿,我以为自己的魅力失效了呢。”
郝先生笑了:“怎么会呢,它是无往而不胜的,俞小姐……”
我打断他的话:“趁我的勇气还没消失,让我把话说完。我想告诉你两点。
一,我是相信一见钟情的;二,我是一个西方化的女子,丝毫不受缚于中国式的
道德律条。接受我的挑战吗?”
我咄咄逼人地盯着他。郝先生看来惊讶于我的大胆直率,慢慢呷着咖啡,在
嘴角绽出一丝微笑:“相信没有一个男人会逃脱这样的诱惑—一不过,今天我想
试一试自己的毅力。”
我大笑道:“反正我已把球踢过去啦,无论你何时回球,或是否愿意回球,
我都会耐心等待。好,现在请你忘掉我的魅力,忘掉我的性别。华西都市报的科
学记者俞洁想就纳米机器对你作一个深入的采访,可以吗?”
郝先生久久地凝视我:“当然可以—一而且,我会把那个美丽的球永远保存
在心中。请吧。”
“纳米时代最早发端于1959牟,那时,科学家理查德。费因曼发表了一个题
为‘在底部还有很大空间’的演讲,指出,人类对物质世界的制造工艺从来都是
‘自上而下’,是以切削、分割、组装的方式来制造,那么,为什么不能从单个
分子、原子开始组装?但这篇过于超前的文章没能引起人们的注意。我讲的历史
没错吧。”
“对,讲下去。”
“1986牟,科学家德雷克斯勒运用更为形象的语言,把27年前的天才思想传
达给大众。他说,为什么我们不能造出无数肉眼看不见的微型机器人,让它们在
地毯上爬行,把灰尘分解成原子,再组装成餐巾、肥皂和电视机呢?”
“嗯,是这样的。”
“于是纳米时代开始了。1990年,IBM 公司用35个原子砌成了‘IBM ’这三
个字母。2008年,中国在你的带领下也跨入纳米时代。”
郝先生轻轻摇头:“我不是领头人。这不是谦虚,真的不是我。请你说下去。”
“更有人说,纳米技术甚至不该被仅仅看作技术,而应看成一场哲学革命。
因为纳米技术甚至打破了被奉为全科玉律的哲学界限—一生物和非生物的界限。
想想吧,如果在一块石头上放一个纳米机器人便能复制出无数的同类,就像一只
细菌在琼脂上大量繁殖,这时谁又能分清‘制造’和‘繁殖’的界限呢。因此,
从纳米时代开始,人类抛弃了‘自上而下’的制造方法,学会了上帝用来创造万
物的‘自下而上’的生长方式。我说的对吗?”
郝先生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慢慢地呷着咖啡。我等待着,作为中国最著名的
纳米科学家,他会给出什么回答呢。很久,郝先生说话了:“这个评论言过其实。
至少到目前为止,纳米技术仍然只是技术,或者说,是人类的技术而不是上帝的
技术,人类还远远没有成为上帝。为什么?因为一个简单的词一一模式。”
“模式?”
“对,纳米机器的行为模式。不要忘了,当纳米机器人在‘自下而上’地建
造物体时,它们的行为模式仍是‘自上而下’的。”
我端着咖啡,但忘了啜饮。我艰难地追赶着他的思路:“‘自上而下’的行
为模式?”
“对。你刚才看了我的机器清道夫,它能有效工作是因为有无线电指令,自
上而下的指令。我们造了不少有用的纳米机器,但还没有一只可以‘自主’完成
任务。德雷克斯勒预言,纳米机器人会把灰尘原子组装成餐巾、肥皂和电视机,
这真是激动人心。可惜,激动的人疏忽了这里有一点漏洞—一即:纳米机器人把
原子组装成餐巾或肥皂的行为模式,是从何而来?实际上,如果没有‘自上而下
’的指令,它们最多只能于反方向的工作,把餐巾和肥皂分解乱七八糟的原子!
毕竟,把有序变成无序,才是宇宙万物最自然的方向啊,这是熵增定律所规定的。
所以,纳米技术还不能算是一场哲学革命。它只提出原子可以‘自下而上’地砌
筑,却没提到原子团的行为模式也可‘自下而上’地建立。”
他说的道理很艰深,但我听懂了。我看着他,心中充满叹服。一个明晰的、
极具说服力的理论。当郝先生把它分解成条条缕缕摆出来,我会愉快地接受它—
一可是,如果不是郝先生提出来,也许我花一万年也想不到。我叹息道:“我现
在才清楚,为什么你是科学家而我只能在科学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