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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利将这封电报送到设在干船坞附近一个仓库里的“凯恩号”的临时办公室,交给了马里克。所谓办公室其实只是在一个从事海运业务的繁忙的大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摆了一张办公桌。这位新上任的副舰长和杰利贝利白天大部分时间便在这里用一台老掉牙的打字机处理该军舰的事务,他们的周围摆满了堆得高高的,像要倒下来似的一堆堆记录册、表格、卷宗、参考书和各种各样大小不同、颜色各异的文件。
“老天爷在上,咱们遭人暗算了。”马里克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威利问道,“第二批人的休假没有了么?”
杰利贝利的手指在打字机上停住不动了,他虽然没抬起头来可是却可以看出他的脸似乎变长了。
“我希望不是那样。杰利贝利,给我接通舰长的电话。”
这位海军通信员在两位军官正在坐立不安时接通了凤凰城。“长官,”他用手捂着话筒说,“是奎格太太在接电话。她说舰长昨晚在外面呆得很晚才回家,现在还睡着呢。她问是不是急事。”
副舰长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12点一刻了,便说:“告诉她是急事。”
通信员按指示传完话之后,急忙把话筒递给马里克。大约过了两分钟,马里克听见奎格那沙哑的满心不高兴的声音问道:“喂?又出了什么事了?”
副舰长在电话上慢慢地把那封电报念了一遍。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会儿没说话,但可以听见那位舰长呼呼喘粗气的声音。“好。那是给我们的命令。就照命令执行吧,”奎格说,“通知船坞负责修理的军官,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情。你知道该做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长官。”
“我认为我没必要回到那儿去,不过如果你觉得自己处理不了的话,我可以回去。”
“我觉得我自己能处理,长官。我想向您请示有关休假的事情。”
“哦。唉,那怎么办呢?我可不能放你去休假,史蒂夫。我很抱歉,这次休假真是太糟糕了——”
“舰长,我主要考虑的是那些水兵们。现在的情况看起来,第二批人连一天假都休不成了。”
“哈,这可不怪我啊。这只是碰上倒霉——”
“舰长,我只是想如果我们能早些把第一批人叫回来,我们就仍有可能给其他人放一周假——至少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能休一周假。”
“那样你怎么能做得到啊?他们是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呀。”
“哦,我有他们转信的地址。我会给他们打电报的。”
“哈!你不了解水兵。他们会说他们没接到过电报。”
“噢,我会命令他们必须给我回电承认收到电报的。对那些不回电的,我就打电话。对那些打电话都找不到的,我就给他们写专递挂号信。”
“谁为那些电报呀,电话呀,专递什么的付钱呀?”舰长有点生气地说,“我们可没有专门的款项给——”
“我们舰上的福利基金还有一笔结余款呢,舰长。”
沉默了一会儿,舰长说:“好吧,你如果不怕麻烦,我不反对。我跟你一样希望那些水兵能休上假,不过你要切记,这时候还有别的重要事情也需要做的。去打电报、电话去吧。每回来一个你就可以放一个去休假。”
“谢谢您,舰长。军官们怎么办呢?”
“不行,我恐怕军官们只好认倒霉了。我们可以在他们接到调令的时候建议给他们延长假期。舰上的一切都还顺利么?”
“嘿,这个电令可把咱们的事情弄惨了,舰长。不过我想,我们只要尽快再把一切都弄妥当就行了。”
“那些新分配的军官都到舰上报到了吗?”
“已有两个来报到了,舰长——佐根森和杜斯利。”
“好的,让他们立即开始训练课程。他们必须每天交一份作业,否则不准上岸休假。”
“嗯,是的,舰长。”
“好啦。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别不好意思给我打电话。我们是否能安装好那些新的雷达设备啊?”
“能安装好的,舰长。那件工作已完成一多半了。”
“噢,好的,那可是这次大修的主要之处。好啦,再见。”
“再见,舰长。”
那位通信兵步履笨重地跑了出去,手里捏着一份第一批休假人员的名单和一份由马里克口述的招回他们的手写的电报稿。他从斯蒂尔威尔旁边擦身而过。斯蒂尔威尔双手攥着帽子,走到马里克的办公桌前。
“对不起,打扰您了,马里克先生。”这位二等准尉声音颤抖地说。“您好,基思先生。”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份皱巴巴的电报交给副舰长。马里克皱着眉头将电报看了一遍,随即递给了威利。
母病危。医生说将不久于人世。速回。保尔。
“保尔是我的小弟弟,”这位水兵说,“您认为我可以因急事请假吗,马里克先生?”
“你的情况有点复杂,斯蒂尔威尔——威利,因急事请假的手续是什么?”
“不知道。从我担任军纪官以来还没碰到过这种情况——”
“杰利贝利知道,马里克先生,”斯蒂尔威尔插嘴说,“我们在瓜达尔时,德·劳奇就请过急事假。他父亲死了——”
“威利,给船坞的牧师打个电话,问问他有关手续的事儿。”
牧师不在他的办公室,但他的勤务兵告诉威利说习惯的做法是向该水兵家乡的牧师或当地的红十字会核对一下,以证实病情的严重程度。
“我们怎样才能与你家乡的牧师取得联系,斯蒂尔威尔?你知道他的通信地址吗?”马里克问道。
“我不属于任何教会,长官。”
“哦,那我看就得找红十字会了。威利,发一个电报——”
“长官,我住的是一个小镇,”斯蒂尔威尔赶紧插嘴说,“我不记得有什么红十字会的办事处——”
威利仔细看着那水兵说:“红十字会会查到病人的情况的,斯蒂尔威尔,不用担心——”
“可是等到那时候我母亲可能已经死了。长官,您已经看了我弟弟的电报了,您还需要什么呀?”
威利说:“斯蒂尔威尔,你走开一会儿,我有话要跟副舰长讲。”
“是,长官。”那水兵退到房间的另一侧,没精打采地靠在墙上,拇指钩着裤袋,头上的帽子向后仰着,脸上一副闷闷不乐和绝望的神气。
“那个电报是斯蒂尔威尔指使他弟弟发的,”威利对副舰长说,“他母亲根本没病。他是担心他老婆——她显然是那种让人担心的女人。他一周前没有偷偷地离队已经使我感到意外了。”
马里克用一只手掌慢慢地揉搓着他的后脑勺。“我知道斯蒂尔威尔老婆的情况。我该怎么做呢?”
“让他走吧,副舰长。他住在爱达荷州。坐飞机几个小时就到了。给他个72小时有效的通行证。舰长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的。假如他知道了,那份电报可以作个搪塞的借口。”
“如果舰长发现了,那份电报是帮不了我的忙的,威利。”
“长官,斯蒂尔威尔也是人。他并没有做任何应该把他像一只野兽似的锁链加身的事情。”
“我得执行舰长的命令和意图。我太清楚他在这件事情上的用意了。真的,就算斯蒂尔威尔的母亲真的快要死了,奎格舰长都可能不准他回去——”
“你又不是奎格,先生。”
马里克咬着嘴唇。“这才是事情的开始。放走斯蒂尔威尔是不对的,戈顿就绝不会这么做。我要是一开头就错了,到头来我就会以错误告终的。”
威利耸了耸肩膀,“请原谅我同您争论了这么多,副舰长。”
“真是的,我又没怪你。如果当副舰长的是另一个人,我也会同他争论的。叫斯蒂尔威尔过来吧。”
那水兵看见威利向他招手,便心慌意乱地慢慢回到办公桌前。“斯蒂尔威尔,”副舰长手摸着电话说,“我要给舰长打电话请示你的事情。”
“别浪费您的时间了,长官。”斯蒂尔威尔用带着仇恨的语气说。
“你是希望我以与舰长的意愿相反的方式处理这艘军舰上的事情吗?”那水兵避而不答。马里克脸色苦恼地看了他好大一会儿,“你从这里到家路上得花多长时间?”
斯蒂尔威尔惊异地张着嘴,结结巴巴地说:“坐飞机,5个小时,长官,最多了,坐汽车么——”
“72小时对你有用吗?”
“太感谢您了,长官,我要吻您的脚——”
“别想那该死的蠢事了。你能向我保证72小时内一定归队吗?”
“我发誓,长官,我发誓我一定——”
马里克转身对威利少尉说:“邮件登记本上面那个黄色夹子里有一叠表格。你现在就去打一份72小时的休假条,你看怎么样?咱们不等杰利贝利了。我签署之后他就可以走了。越快越好。”
威利立即发疯似的噼噼啪啪打了起来,不到3分钟,他就把打好的文件交给了马里克。斯蒂尔威尔茫然地在一旁站着。副舰长签署了文件。“你可曾想过,斯蒂尔威尔,”他说,“你是否按时归来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长官。我要是不能按时回来,我就去死,长官。”
“走吧。”
“上帝保佑您,长官。”
两位军官看着那个水兵连蹦带跳地跑了出去。马里克阴沉着脸,摇了摇头,随即又拿起了工作进度表。威利说:“一位副舰长确实有权做很多很多好事啊。我想这正是这个工作最美好的地方。”
马里克说:“副舰长的职责就是不折不扣地执行舰长对他的要求。这是管理军舰的惟一方法。可别再向我提出那样的要求了,威利。我再也不会心软了。”他边说边用一枝红铅笔把进度表上的一串方块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