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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苄
出城回大营以后,吴长庆立即召集高级将领及幕僚密商,马建忠建议,擒贼擒王,等李歪应来回拜时,设法扣留,送往天津,以寒乱党之胆。倘或乱党不受安抚,再行进剿。
吴长庆认为此计大妙,其余的人众都同意,于是密密部署,设下了陷阱,只等李昰应来自投。
李昰应来回拜时,是在下午四点钟,带的卫队有数十名之多,接入帐内,由张謇与马建忠二人,与李昰应笔谈,这样交换意见,即令是泛泛的寒暄,一来一往,亦很费事。等营外李昰应的卫队被隔离开来,看看时候差不多了,吴长庆便即说道:“本人奉朝廷之命传旨,着贵藩亲自到北京,面陈乱党的一切。”
说完,也不管李昰应听得懂听不懂,由马建忠扶起李昰应出营,外面有一顶轿子,将他塞入轿内,抬起便走,健卒百余人前后夹护,连夜冒雨急驰一百二十里,第二天一早到南阳港口,登上威远兵轮,李昰应才知道是怎么
回事。
下一个目标是李昰应的长子,亦即朝鲜国王李熙的胞兄李载冕,据说,乱党是由他指挥的。吴长庆派袁世凯领兵入城,逮捕了李载冕,而乱党却已逃散了。
当天晚上,吴长庆接到李熙的密报,乱党是屯驻在两个地方,一个叫利泰院,一个叫枉寻里。枉寻里就在吴长庆大营附近,便由他亲自出马,利泰院的任务派了袁世凯,乘黑夜奇袭,抓了一百多人,其余的乌合之众纷纷走避,在寻里的情形亦差不多。等日军三千人沿大路开到汉城,局势已经平定了。
这一来,日军便没有再进城的理由,为了避免与清军冲突,驻扎在城外。
日本驻朝公使花房义质亦回汉城,向朝鲜提出赔偿的交涉。这不是吴长庆的事,他将大营移驻东门外关帝庙以后,随即行文北洋,奏请论功行赏。
四移花接木这本来是件好事,但袁世凯却怀着鬼胎,但亦无法,只好等纰漏出来以后再来想办法。终于有一天,为吴长庆办文案的幕僚,而且也教袁世凯读过书的周家禄,将他找了去有话问。
“慰亭,”他问:“你是中书科中书?”
“怎么样?”袁世凯不置可否,先打听出了什么事。
“你看!”
是北洋来的公事,说庆军保奖一案,中书科中书袁世凯,保升同知,业已奉旨允准。惟本部遍查档册,中书科中书并无袁世凯其人,请饬该员申复云云。
袁世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平地起楼台,搞了个五品同知,这个职务是武职,故别称“司马”,但官却是文官,前程无量,比二、三品的副将、参将还值钱,忧的是资历上的中书科中书原是假冒的,这个底缺如果不存在,升同知的美梦也就落空了。
心里七上八下,表面却很沉着,“周先生,”他笑嘻嘻地说:“你倒猜上一猜。”
“用不着猜,你当初拿来的那张捐官的‘部照’,姓不错,是袁,名字不是,当然是借来的。”
“是,是,周先生明见万里。这件事,”他打了个千说:“请周先生成全。”
“成全不用说,据实呈复,连庆公都要担个失察的处分。”周家禄紧接着说:“现在有两个办法,一个容易,一个麻烦,要你自己挑。”
“那请周先生指教,是怎么样的两个办法。”
“先说容易的,你改用部照上的名字。”周家禄说:“这个办法,不但容易,而且方便。你方便,我也方便,只要一角公文,袁世凯为袁某某的改名。恢复原名即可。”
袁世凯不愿用这个容易方便的法子,因为他在朝鲜已是知名人物,尤其有关系的是,朝中自慈禧太后、恭王到总理衙门章京,都知道有个在朝鲜立了功的袁世凯,一改名字,区区同知,有谁知道。
不过他拒绝的理由,却不是这么说,“周先生,实不相瞒,”他说,“原来的部照,是我一个堂侄子的,此人业已去世,恢复原名,有许多意外的纠葛。请说难的那个办法吧!”
“难的那个办法,就是你自己托人到吏部去活动。吏部那些书办,花样之多,意想不到,他们一定有办法,不过‘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你这件事,只怕非千金莫办。”
“是,是。我照周先生的意思去办。”
“好!我暂且把公事压下来,等你到吏部活动,看结果如何再作道理。”
“是。多谢,多谢。”
“慰亭!”周家禄笑道:“我有一首打油送你。”
说完,拈起笔来,就桌上起公文的稿纸,一挥而就。袁世凯接过来念道:“本是中州歪秀才,中书借得不须猜。一时大展经纶手,杀得人头七个来。”
等他念完,周家禄哈哈大笑,袁世凯也只好陪着干笑几声,以示洒脱。
回到自己营帐,袁世凯自然而然想起了一个人,此人名叫徐世昌,是个
举人,办事很扎实,托他去活动,万无一失。只显照周家禄说,花费需一千两银子,款从何出,却费思量。
想来想去,只好去找张謇。他兼管着支应所、粮饷出入,大权在握,只要他点头,一千两银子就有着落了。
见面招呼,一声“张先生!”张謇便是一愣,原来他称周家禄是“周先生”,叫张謇一向只“老师”二字,如今不但改了“先生”,而且还加了姓,此又何故?
一时不便责问,只冷冷地笑一声:“有何见教?”
袁世凯也发觉自己错了,但亦不愿再改口,只婉转地说明了自己的困难,请张謇“成全”。
“成全不敢当,不过既然是朋友,理当相助。支应所的款子是公款,我不便私下借给你,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你的公费每月二百两,你写五张‘领结’来,我把你的五个月公费先发给你。”
“好!请问领结如何写法?”
本来“印结”之结,当作承认事情已经结束来解释,辞句上不大好听,没有人去理会,只是袁世凯心里有病,将张謇所开的印结式样,拿回去一看,上面写的大意是,领到某月份公费银二百两,当面点清,成色分两,均未短缺,嗣后倘有短缺,决不致提出任何补偿的要求。倒象防他会耍赖似地,心里已经不大舒服,再翻一翻一部他当作作官秘诀来用的《六部成语》、其中“吏部”有一条常用的叫做“甘结”,注解是:“凡官府断案既定,或将财物令事主领回者,均命本人作一‘情甘遵命’之据,上画花押,谓之甘结。”
顿时大为光火,原来所谓印结是这么一种做低服小的表示,不过画花押改为铃印而已,他觉得支应所欺人太甚了。
再一想到,这回的保案中,张謇不过是以县丞保用为七品的知县,自己是同知,所谓“五品黄堂”,凭什么要向支应所具印结?
当时大发了一顿牢骚,但不具印结,领不到银子,只好忍气吞声照办。
可是张謇虽然听说他背后大骂“何物支应所”,觉得小人得志的那副脸嘴,令人齿冷,但还是很帮他的忙。
“慰亭,”他问,“你这银子是要在京里用?”
“是的。”
“那么你要寄给谁呢?”
“我的一个总角之交。”袁世凯答说:“姓徐,大概已经是新科举人了。”
张謇懂他的意思,他这姓徐的朋友应北闹乡试,如今已经发榜,可能榜上有名,不过远在异国,未得京师消息,所以用了“大概”二字。
“好!”张謇说道:“我当然不能发你现银,用银票呢,又怕寄递中途失落了,也很麻烦。我有一个办法,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喔,请张先生说。”
又是“张先生”!听惯了他口口声声叫“老师”,现在第二回听见这个称呼,实在有些刺耳。不过张謇还是很耐心地说:“本军的饷银,都是由天津‘北洋公所’发的,我现在给你一张领据,你寄给你的朋友,由他直接到北洋公所去领,岂不方便。”
“好,好!费心张先生了。”
“你贵友的大名是哪两个字?”张謇又说:“领据上指明由某人去领,比较保险。”
袁世凯觉得这话也不错,点点头说:“叫徐世昌。五世其昌的世昌。”
“哪里人?”
“这也要写在领据上?”
“不是这意思。我要写明他的身分,赴北闹当然不是监生,就是生员,生员就要写明哪一县的生员,所以我问他是哪里人。”
“他是生员。”袁世凯说:“他原来浙江宁波人,乾隆年间迁居天津,他高祖是河南南阳知县,殁在任上,葬在河南汲县,他家以后就一直寄居在那里,所以他又算浙江人,也算直隶人,或者河南人。”
“这样说,他还是天津的生员,如果是汲县进的学,就得在河南乡试。”
张謇开了领据。指明由“原天津生员徐世昌”具领,等这张领据寄到徐世昌手里,他已经是新科举人了。
徐世昌是与他的胞弟徐世光一起下科场的。三场考毕,在等候发榜的那一个月之中,功名心热,得失之念梗在胸中,有些食不甘味、寝不安枕。常常往来的一个好朋友,便劝他去求一支签。
他这个朋友叫柯绍忞,字凤笙,山东胶州人。告诉徐世昌说:“琉璃厂的吕祖词,那里的签,最灵验不过,有求必应,有应必中。你何妨去求一求看。”
徐世昌欣然乐从,到了琉琉厂吕祖祠,看香火比它西面的火神庙还盛,信心便又添了几分。当下虔诚祷祝,抽了一支签出来,上面写的一首诗是:“八九玄功已有基,频添火候莫差池,待看十二重楼透,便是丹成鹤到时。”
“这好象工夫还不到。”徐世昌说:“ 今科恐怕无望。”
“不然。”柯绍忞说:“照我看,这是指春闱而言,第二句‘频添火候莫差池’,是说你秋闱得意以后,要加紧用功,多写写‘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