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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问了,”小杰好象在打另外一个电话,“我马上去矿山宾馆,还是210房间,我在等一个朋友……”
“我到底去哪里找你?”我急了,猛地打断他,“什么矿山宾馆?”
小杰操了一声:“不是跟你说话。你这就来车站,快。”我已经走上了通往车站的路,这条路我很熟悉,来的时候我就是在那儿下的车。我有些紧张:“你的处境是不是很危险?要不我直接去你说的那个宾馆?”小杰顿了顿,开口说:“别去宾馆,我在车站跟你见一面就走,我的一个兄弟会带你去一个地方,然后我去那里找你。”我贴着墙根大步地走:“不用那么罗嗦吧?让你的朋友等我就是了。”小杰的语气有些沮丧:“我什么人也不敢相信了……好,我看见你了!哈哈,蝴蝶啊,你小子还是原来那个样子!妈的,将近十年了……”他突然打住,手机掉了线。
我站住,握紧手机大声喂喂,里面没有一丝声响。难道又出事儿了?!我没有往车站走,闪身进了路边的一个小卖部。我装做买烟的样子,边跟店主打招呼边抬眼往车站方向看。车站门口没有什么异样,几个扛着铺盖的民工在窜来窜去。买上烟,我点了一根烟,站到门后摸出了手机,不停地拨小杰的号码,开着机,可是没人接。我的全身都麻了,头发似乎都竖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小杰真的遇到麻烦了吗?我猛一激灵,拔腿出了小卖部。
一辆摩托车贴着我的身边停下了:“师傅坐车吗?”
我蹁腿上了摩托车:“去矿山宾馆!”
风飕飕地从我的耳边掠过,我的大脑几乎空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小杰!
记忆里这段路很短,我几乎没有怎么考虑问题宾馆就到了。
我记得小杰刚才在电话里说过让他的朋友去210房间,下了车我直接冲了上去。摩托车司机从后面追上来了:“师傅你还没给钱呢。”我抓出一把钞票塞给他,转身冲进了二楼的走廊。走廊里面静悄悄的,到处都是厕所的味道。我挨个房门看,201、202、203……210!我站在门口屏了一下呼吸,右手插在怀里捏着枪身,左手抬了起来。我的手刚触到门板,房门猛地打开了,一个满脸胡须的黑汉子一把将我拽了进去。我迅速扫了一眼,没有看清楚里面有几个人,我只看清楚了小杰没在这里。屋里站着的几个人面相凶悍,门后蹲着一个抱着脑袋的人。我立刻感觉这里很危险,抽身想要往外闯,门已经被人别住了。一个声音阴森森地说:“大家都别动,该来的还没来。”
我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我来的不是地方,他们是在等小杰的!看样子他们已经把小杰的朋友控制住了。我用眼睛的余光发现,刚才拉我进门的家伙正抖出一根绳子向我走来,来不及了!我猛地抽出猎枪,对准他的肚子就是一枪!趁屋里的人愣神的空挡,我猛地打开门冲了出去。后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我想都没想,回手又是一枪。
冲到楼下,一个服务员冲出来不知所措地盯着我,不知道应不应该上来拦我,我一把推开她,箭步出门。
我不敢沿着街道跑,也不敢进旁边的胡同,冲着对面一个没有建成的楼座跑去。
也不知道冲上了几楼,我大口地喘着气,提着枪,凑到一个没有安装玻璃的窗口往下看去。
宾馆门口冲出了不少人,一个人拿着手机在大声呼喊,大家潮水似的跟在他后面,一忽前一忽后。那个人喊了一阵,一蹦一跳地往路上看。不一会儿,从宾馆里抬出了一副担架,那个人指挥大家把担架往车上抬,后面跟上来的一帮人呼啦一下散了,有几个的手里还提着木棍或者枪,野狼似的四下乱撞,我留意到他们没有往我这边跑。我明白,此刻我决不可以走出这座楼,外面万分危险。我蹑手蹑脚地上了最高层,找了个空房子躲了进去。我暂时不能离开这里,我知道出去的下场只有两个,一是被刚才的那帮人抓住,二是被警察抓住。我必须呆在这里,直到安全为止。
我颤抖着手拨通了小杰的手机,还是没有人接,手机里传来的静音像一阵风扫过。
小杰到底去了哪里?放下电话,我已是大汗淋漓。
外面响起了一阵尖利的警笛,我感觉我离我爹和我弟弟越来越近了。
第十四集 尾声
1999年12月1日,杨远被喊了出去,这一天是我来这个号子的第四十三天。时间不长,杨远回来了,他的脸色蜡黄,像是大病了一场似的。我没敢问他这次出门是因为什么,就那么偷偷地看他。他倚在墙上闭了一阵眼,突然笑了:“好了,是该结束的时候了。”说着,一欠屁股,从裤兜里摸出几张纸,冲我一抖:“看吧,你的任务完成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下一步咱哥儿俩就该各奔前程了。”我紧着胸口接过那几张纸,一行大字赫然在目《刑事起诉书》。
那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大体意思是:被告人杨远在1993至1999年期间,策划组织了一个名叫“义祥谦”的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该团伙首要成员有,杨远、董启祥、金高、林武、常青。这一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组织成立后,采取暴力、要挟等手段欺压群众、称霸一方。该团伙在当地多次实施绑架、抢劫、寻衅滋事、敲诈勒索等犯罪活动。这个以杨远为首的黑社会性质犯罪团伙,除在当地为非作歹以外,还在1996年以后,采取输出暴力资本的形式,在周边的犯罪活动区域,以牟取大量非法财富为目的,以开设赌场、放高利贷、收取保护费为主要手段,实施杀人、故意伤害、抢劫、绑架等违法犯罪活动。这个犯罪团伙涉案人员多达二百余人,先后制造凶案多起,杀死三人,致伤致残人数无数。案件破获以后,警方缴获冲锋枪一支、手枪四支、雷鸣登猎枪三支、各类刀具六十五把、防弹衣三件,小轿车十一辆等。警方共侦破该团伙杀人、抢劫、绑架、贩卖毒品、组织赌博等违法犯罪案件三十九宗。
我看傻眼了,上面列举的这些案件,有很多我怎么没听杨远说过?
看着他冷峻的脸,我问:“远哥,这都是真的吗?”
杨远答非所问:“胡四这个老狐狸啊……呵呵,他逃了,他是个真正的英雄。”
我觉得他的脑子开始混乱起来,连同我也混乱了:“远哥,李俊海的案子不跟你在一起?”
杨远打了一个激灵:“他?他有这个能力吗?兄弟,我坚信,我死不了,我没有杀人,也没有贩毒。”
“远哥,你弟弟和春明死的那天……”这话我真不想提起,可是又有些好奇,“凶手是谁?”
“你想都想不到,”杨远痛苦地咧了咧嘴巴,“是张天立,就是杀五子的那个人。”
“天呐……”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继续问下去了,转个话题问,“那天你直接开始了逃亡?”
“是啊,我把金高喊过去处理后事,自己跑了……”
杨远喃喃地说,我自己都记不清楚我是怎么跑的了,我好象跑到了绑架唐一鸣的那间房子里抽了整整一盒烟,然后叫上花子一起去了新疆……也不对,我什么时候还喊上了花子?我去绑架唐一鸣的那个房子里抽烟了吗?我好象没有那么沉稳吧?让我想想……哦,想起来了。我跑到了烟台,在那边躲了大概一个月,又去了天津,再后来又去了甘肃,最后辗转去了西藏……我转的地方可真多啊。这期间,小广和常青、关凯他们全进来了,还是他们之间的那些“糟烂”事情。转过一年来,金高因为刘三那事儿也被抓了,他被判了死刑。酒店给了芳子,没过多长时间就倒闭了。我让天顺去了济南,我想在那边重新发展起来,我的兄弟几乎全去了那里,他们从济南起步,一点一点地往外扩展,我几乎以为我会再次站起来了……可是去年年底他们因为杀人出事儿了,全被警察抓了。唉……我很想家,尽管我的家里没有亲人了,可是我总是惦记着芳子,她给我的那条围巾一直带在我的身边,它伴着我度过了两年多颠沛流离的生活……今年年初,我实在是难以忍受这样的日子了,就给我家附近的派出所打了一个电话,我投案回来了。
“也许我的脑子真的不好用了,”杨远茫然地盯着窗外看,脸上的肌肉慢慢松弛,“我怎么都记不起来自己在外面流浪的时候都做过什么了呢?”抬起手臂擦了一下脸,喃喃地说,“我好象回来看过芳子,也许没有?她可真漂亮啊……她一直在等我。好多人想跟她谈恋爱,可是她不跟他们谈……呵,她的心里只有我。那天我在甘肃被人追杀往外跑的时候,围巾掉了。我知道围巾掉了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已经上了一辆拉煤的火车。我回去找围巾,我找得可真快啊,一回去就找到了。我抓着围巾,就像抓着芳子的心……算了,小孩儿听不懂这个。”杨远又沉默了。
“小杰呢?”小杰留给我的印象太深了,我下意识地问道。
“他死了,就在我差点儿见到他的那天,他拒捕。他被打成了蜂窝煤……”
“怎么没见祥哥和林武他们进来呢?”
“董启祥也死了……林武在逃,别问了,让我清净一会儿,抱歉。”
“远哥,跟你呆的这几天,我明白了很多做人的道理……”
“是吗?”杨远的表情凝重起来,“最大的收获是什么?说来我听。”
“黑道不是人生,”我记得这话他刚开始的时候说过,“这是我从你的故事里得到的体会。”
“呵,”杨远把脸转向窗外的那一抹阳光,“我跟你说的太多了,我一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话。”
我把那几张纸悄悄给他掖到屁股底下,躲到一个角落,不再看他了,脑子突然就白了,什么也没有了。
耳边响起一个闹钟的声音,滴答滴答,异常清晰,声音越来越响亮,最后变成了火车驶过的声音。
我真的看见了一列火车,它飞速掠过我的眼前,蓦地幻化成一只斑斓的蝴蝶,疾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