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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只想着您,我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您的身上了。从那不勒斯的花园到米拉多尔
别墅,从塞盖斯特谷地到此时此刻,我在自己身上见到的只有爱,最深厚最光明的
爱。而您,纳塔莉,我已经说清楚我是什么人了,是不是轮到您说说您内心的感觉
了?”“我?”“是的,只有我们面对面两个人。您应该同样地开诚布公,您已经
听到我说的话,如果我们必须分手,难道我不应该听您说说同样坦白的话吗?”他
强有力的手握住姑娘的手腕,热情而有克制地继续说道:
“您记得在米拉多尔别墅……当时您是多么激动!您和我一样,顷刻间感到一
种振奋。如果不是同样的奇迹般的情感所激发,您当时会那么做吗?
我们不是同样地狂热吗?我们一起听小船的撞击声,一起俯身对着苍茫的大海,
那情那境难道还是一般的朋友吗?当钟声敲响,大海上火光冲天,吉它的弹奏声逐
渐远离的时候,我们在一起的感觉,我们互相产生的感觉,难道不是您一生中最炽
热的感觉吗?您回忆一下,纳塔莉……那天晚上,跟着我这个陌生人,当时还不认
识我,却跟着我登上小船的人,是不是一个无动于衷的人?”“别说了!别说了!”
纳塔莉结结巴巴地说,重新提起的这些旧事使她十分惊慌。“别说了!我不能同意
……”她拼命地想挣脱对方的手,羞愧和愤怒使她满脸通红。
“您听我把说话完,”艾伦—罗克命令说。“……就是说,一直到您坦白为止。”
“坦白什么?”纳塔莉发火了,她大喊起来。“坦白我怎么任人摆布?
好,也许是吧。坦白您的力气比我大……您的意志压倒了我……喂,您看看我
的手腕,被您拧得这么疼。啊!事情从来就是如此。从一开始,我就得服从。如果
我逃跑,您在后面猛追,仿佛我是您的猎物一样,唔,我不想再屈服了,我不想了!
我不想了!”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这不叫屈服。”“是屈服。”她肯定地说。“我像个奴隶一样,您在强行登
船的时候,我是多么听话啊。可是,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以往发生的一件件事解
除了我的束缚,我不会重蹈覆辙了。”“既然如此,您来这个破破烂烂的地方干什
么?”他说。“如果不是为了追寻我的回忆,不是为了提出有关我的疑问,不是因
为看到我的童年,看到纯真无邪的我而激动,您来这里干什么?您以为,我看不出
来阿尔梅尔说的心里话使您多么局促不安吗?您以为,她回来的时候,您可能在想
我会不会疾步奔向我从前的未婚妻,我没有看见您的脸色变得多么苍白吗?”“您
还敢说?”纳塔莉火冒三丈。“谁不让您出来了?”“因为我爱您。只要您当时说
一句话,阿尔梅尔就知道我在这里了。”“我怎么不说呢?有谁不让我说了?”
“因为您爱我。”她一怒之下,终于推开了艾伦—罗克。她浑身颤抖,随即又朝他
走过来。
“您所说的爱,实际上应该是恨。我讨厌您!”“不。”他说,“曾经有过短
暂的一刻,您以为疏远我了,因为您觉得我有病,没有人性。从您感觉到我的痛苦
和恐惧的那一天起,这种错觉就烟消云散了。”“我讨厌您,”她又说了一遍,显
得非常痛苦。“您听到了吗?我一直在避开您……”他再次抓住她的肩膀,直截了
当地说:
“那,如果你恨我,为什么刚才要救我?你当时还认为我是杀害你父亲的凶手,
可是,当波尼法斯朝我开枪的时候,大喊一声‘艾伦—罗克’的是你。这一声到底
是恨,还是爱呢?回答我,纳塔莉!”她后退了。她的腿碰到残旧的石凳。艾伦—
罗克伸开双臂一把揽住她的身体,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你敢说你不爱我,骄傲的女人啊!爱情的证据落在了一个可憎的男人手里,
你还有沉默的权利吗?”她丧失了与他抗争的力气,更没有了与自己抗争的力量。
艾伦—罗克的激情慢慢渗入,使她变得有气无力。爱情的话语涌到嘴边,只不过出
于害羞的缘故,她依旧沉默不语,因为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回忆起自己关于接吻的想法,不管通过花言巧语,或者通过暴力,碰到嘴巴
就是失败。她想:“如果他和我亲嘴,我就完了。”她等待着,既焦急,又恐怖。
他出乎意料地下了决心,克制住自己的情感,没有比这更能感动纳塔莉的事了。
他松开双臂,怀着无限的敬意,非常和气地请她在石凳上坐下来,然后,一个膝盖
跪在地上,吻了一下她的裙子。
“请您宽恕我。您知道,让·德·普鲁瓦内克是一个野蛮人,而且还会持续相
当长的一段时间。但是,一切都会变的,而且也必须改变。请您相信,在我的心底
里,虽然我常常说大话,我对自己的一生,如我现在所认识的这一生,我并不感到
光荣。在我寻找到的过去和我梦想的将来之间,应该有一段补救和自省的阶段。纳
塔莉,无论是杰里科也好,抑或是艾伦—罗克也好,大的冒险已经结束。在前后两
者之中,充满了同等的自大和同样的虚荣。为了找回让·德·普鲁瓦内克,为了得
到您的宽恕,我必须全心全意地做一些更朴实的事情。”他边说边站了起来,乘一
时兴奋,继续发挥他自己所说的话。
“是的,我应该工作,放羊,开垦荒地。如果在从前,我会去做个出家人。今
天,我要远走他乡,做个新移民。何况,为了验证自己身上是否还残留着海盗和冒
险家的本性,是否已经根治战争引起的无判断力和疯狂状态,我不应该自食其力、
规规矩矩地做人吗?”他来回走了一两分钟,然后回到她的面前。
“还有,纳塔莉,像福尔维勒和波尼法斯这种人,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反应是什
么。他们哪一个都不会放弃作恶的。请您相信这一点,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证明,法
律永远不会制裁他们,不会发生使杰里科的过去重新曝光的轰动事件。我不想冒这
个险,不想因为我而使您的名字受到玷污。我们分手吧,纳塔莉。”她用双手捧着
脸。她在哭吗?她会用冷漠的眼光回报他的眼光吗?他对她说:
“在普鲁瓦内克家族里有一个父子相传的重要秘密,纳塔莉,女眷们私下里也
是知道的,但是,这个秘密从来没有对外泄漏过。于盖·德·普鲁瓦内克,耶路撒
冷的贵族,第一位杰里科王子,他获得过一个链坠作为奖赏,里面藏着原始的十字
架上的一片木头。”他笑着继续说,“可惜!这件圣物没有给我们带来智慧,也没
有带来平安,甚至相反,我们因此变得如此狂妄自大,结果使我们深受其害。圣物
藏在链坠里,在我的保险柜里还放着古老的证明书,可以证明它绝对可靠。请您留
着它,纳塔莉。有一天,我觉得配得上您了,您觉得可以把让·德·普鲁瓦内克带
回这里,带回到他的领地了,您再把他还给我。”纳塔莉低声说,那声音勉强可以
让人听见:
“那阿尔梅尔·德·阿尼里斯呢……? ”他回答说:
“她的希望会慢慢淡忘。我刚才看到她,而且听到了她说的话。她已经不那么
痛苦了。她会忘记的。”他从草堆里摘了一片肥厚的叶子,把它贴在拇指的外侧,
再用另一个拇指压住。然后,像每一个小孩子都会做的那样,他把嘴巴凑近叶片,
用力地一吹,叶片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音,他连着吹了三声。
“听,”他说。“您听到脚步声了吗?是的,穿过废墟朝这里走来的脚步声!
……”他又吹了几下。脚步声加快了。突然,在离开五十米的地方,乔弗鲁瓦老人
出现在一处斜坡的高处。他喘着气,一脸疑惑,四处寻找从哪儿传来的唿哨声。
艾伦—罗克吹了第三次,绷直的叶子在他的拇指间不停地振动。
“这是我小时候的信号,意思是我偷东西回来了,需要乔弗鲁瓦帮助我爬过墙
头。”老管家走近了,他的步子变得愈来愈慢,喘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他听出了从
前的信号,但是,老眼昏花,从远处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他主人的身影。
还有十步的距离,他犹豫片刻,骤然间全清楚了,同时,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
一晃。艾伦—罗克赶紧用双手扶住他,老人结结巴巴地说:
“让!啊!这怎么会呢……我的让!……真的给德·阿尼里斯说对了……? 我
的让……”艾伦—罗克把他带到纳塔莉身边,对他说:
“乔弗鲁瓦,这是你的女主人……普鲁瓦内克太太……”老人敬了个礼,立即
接受了新的女主人。艾伦—罗克迫不及待地要把事情弄完,俯身对他说:
“乔弗鲁瓦,不要啰嗦了。是的,我知道,你很爱我……你想告诉我这句话,
并且把我留在你的身边。这是不可能的……我得走。听我说。我会时不时地寄些钱
给你……你按照以前的计划,把庄园整理得尽可能地井井有条,你有那份计划吧。
到那一天,过四五年吧,应该把它弄得可以住人才好……
特别是,你千万不要对德·阿尼里斯小姐说见过我了。”他拥抱了乔弗鲁瓦,
然后朝纳塔莉走来。
“也许您想弥补一点我做的坏事吧。这样,您去卡斯德尔斯拉诺村看望一下陶
尔西一家子,我肯定会有好处的……然后,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别的责任……我会
给您写信的。”她点头答应了。他久久地望着她。她的眼睛湿润,百感交集,全在
脸上表现出来了。
“再见,纳塔莉。”“再见,”她轻轻地应道。
“您爱我,是吗?”“我爱您。”他们没有再说别的话。他走了。
她几次看着他走在通向栅门的小径上。她真想跟着他一起去。为什么要分开呢?
何必再考验呢?何必对命运的安排诸多防备呢?他是让·德·普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