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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头看看,身后不远处的小山坡上,铺开着一条不过三尺宽的小路,一头差不多延伸到了古灵夕的脚下,另一头则完全消失在迷蒙的远方,跟前面那些真实的羊肠道相比,这条路实在太不像一条路了,说它是路,还不如说它是一条被人用墨水画在地上的曲线更合适,一种缎光一样的色泽,在“路面”上若隐若现。
这应该就是钟晨煊说的丝线化成的“退路”吧?!
还没完全醒过神的古灵夕忖度着。
转回身,天高地阔之下,看着纷扬而飞的花瓣,嗅着田野世外独有的味道,古灵夕终于彻底确定了,她的灵魂,已经在钟晨煊的“帮助”下,脱离了自己的身体。眼前所见,说真不真,说假不假,如今的她,俨然已成另一重世界的游魂。
不当人的感觉……好像也不是那么差。
古灵夕耸耸肩,低头看看,这才发现两手都捏着东西。右手为笔,左手为画,那方红色的小肚兜稳稳搭在画板的边缘,钟晨煊说要“送进来”的东西,一样都没落下。
自己真的能把霍青云引来吗?!
四下打量一番,古灵夕快步走到不远处的一条碧水潺潺的宽阔河流前,一块大大的青石平铺在侧,光滑干净,正是一方再合适不过的天然座椅。
如果不是急着救人,自己一定会抱着踏青游玩的好兴致认真参观参观难得一见的“意识界”,古灵夕有些遗憾地盘腿坐到了青石上头,把画板放在腿上,又将肚兜放置在画板的夹层里后,她举起画笔,左看右看,找了画面中最黑的一块地方,装腔作势地涂抹起来。
古灵夕一边“画”着,一边努力集中精神,念叨着霍青云的名字。为了更加体现出对他的“念念不忘”,她不惜把当年向城西的赖帐刘追债一整年的执着心情加入到此刻的念想中,想,使劲地想,就当他是赖帐刘,怎么着也要把他念出来!!!
“霍青云……霍青云……快点出来啊……我也会画画呢,快来看看我画得好不好!”
古灵夕念经一样重复着,眼珠子不时朝四面八方转着,又紧张又盼望地等待着那个家伙的突然出现。
念啊念啊,直念到舌头发直嗓子冒火,霍青云也没出现。
怎么还没来?!难道钟晨煊那个家伙的方法不奏效?!还是自己“念”力不够?!
古灵夕舔了舔嘴唇,不禁有些焦躁了,一直这么念下去,那要念到猴年马月啊?!
“霍青云……霍青云……你还不来看看?!”古灵夕尽力沉住气,继续念,“霍青云,我的画画得比你好多了,不来看看可是你的损失啊!怎么,怕丢人不敢来了啊?!我……”
“这是你画的?”
风一样轻的声音从她背后飘来。
古灵夕差点从青石上滚下去。
回头,霍青云就站在青石边上,或者说,是飘。
一身行头都没有变,依然是辅诚中学的制服,纤长手指紧紧握着那本属于他自己的画簿。
“啊……是……是啊!”古灵夕赶忙抱着画板跳下来,转身面向对方,仰起头,面不改色地撒大谎,“嘿嘿,知道厉害了吧,我的画技,全省城我当第二就没人敢当第一!”
霍青云也走下来,聚焦在她怀中画板的目光里,尽是单纯的渴望。
“可以……让我再看看吗?”
“当然!”
嘿嘿,鱼儿快上钩了!古灵夕心头大喜,当即双手奉上自己的“作品”。
霍青云的双眸放出了奇特的光彩,痴了般喃喃道:“画……画得太好了……用笔竟然如此老道……”
不得不暗叹钟晨煊选画的眼光,几秒钟便牢牢揪住了霍青云。
古灵夕端出大画家的派头,冲霍青云摆手:“不不不,这幅画还不算我最满意的作品,如果你也喜欢画画,我们可以互相切磋切磋。”
“如果……这片树叶再密集一点,效果怕是更好吧……”霍青云眉头轻锁,看都不看古灵夕一眼。
不看自己不打紧,有了他这句话,古灵夕直想高呼天助我也。
她一步跨到霍青云身边,装模作样地端详着画面,趁势说道:“嗯嗯,我觉得你说得相当有道理。树叶的确少了些,不如,你来帮我改一改吧!”
此行的核心宝贝——钟晨煊的特制“画笔”,被她支到了霍青云面前。
“啧啧,感觉你也是个深藏不露的行家啊,来来,快帮我改改吧,笔在这儿!”
古灵夕恨不得把所有高帽子全部叠到霍青云头上,只盼他快些自愿拿起这个无比重要的东西。
霍青云的目光,从画上移到笔上,又从笔上移到笑得合不拢嘴的古灵夕脸上。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他突然问。
古灵夕的笑容有了僵化的迹象。
“没!肯定没有!咱们是头回碰面呢!”她断然否认。
没料到这个心中只有画的“痴人”会突然提起这一茬,古灵夕心头不由一慌,如果被他识破自己是那天那个连这叫什么画都不知道的家伙,这戏还怎么演下去?!
“哦……”霍青云点点头,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画上。
谢天谢地,见对方没有追究,古灵夕松了口气,马上把笔支得更近了些:“喏,快拿起笔来帮我改画吧!”
“嗯……我试试。”霍青云伸出了手。
古灵夕的心,紧张得快从嘴巴里跳出来。
快点拿,快点拿,他拿起这支笔,她就算大功告成。
霍青云的手指,在离画笔不到两公分的地方停住了。
“还是用我自己的笔吧。”
他简单一句话,差点让古灵夕一头撞死在面前的青石上。
从制服的衣兜里,霍青云掏出只剩下半截的黑色画笔,抱着画板兴冲冲地坐在了青石上,旁若无人地在画上动起笔来。
“那个……还是用我的笔吧!”古灵夕当然不肯死心,蹲下来把笔送上去,“你看你的笔只剩那么短一截了,不太好握吧!”
“不必。我习惯用自己的笔。”霍青云推开她的手,埋头继续作画,再加上一句,“我画画时,希望外人不要打扰。”
古灵夕多想出手捏死这个“画痴”!
听着纸上忽急忽缓的沙沙声,古灵夕蹲在他面前,一时间无计可施。
突然,她想起临走前,钟晨煊说过只要集中精神,他们两个可以互相听到彼此的声音。
古灵夕立刻站起身,绕到离霍青云身后稍远一些的地方,定定神,对着眼前的河水悄悄喊道:“钟晨煊……听到我说话吗?!喂……能听到吗?!”
“听到了。”
钟晨煊的声音,稳若磐石,从四面八方涌入她的耳朵,好像人就在她身边似的。
他有了回应,古灵夕安稳了许多。
她小心掩住口,生怕被霍青云听到,说:“霍青云不肯拿笔,能不能用武力把笔塞到他手里?!”
“不行。除非是当事人自愿,否则就算你塞一百次,引魂符也起不了作用。”
“啊?!必须要他自己拿啊?!”古灵夕恼火地挠着后脑勺,嘀咕,“还真是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他现在正醉心于改画吧,你难道不能对他的画笔动动手脚吗?!只要他自己的笔不能用了,自然就会用你的。这么简单的事难道还要我教你吗?”
“你怎么知道他在画画?你看得见?!”古灵夕回头四下张望,他不是说他进不了意识界么,那他怎么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我从你那一连串不着边的谎话废话里听出来的!”
“什么?!你从一开始就听到我说话了?”古灵夕眼睛瞪大了一圈,“那你怎么不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意识界里,你才是主角。”
“我……”古灵夕顿时语塞,旋即噘嘴道,“好了好了,懒得跟你多说。我会想办法。”
尽管那个家伙的话是那么的不中听,但为什么当自己知道他其实一直在全程“关注”自己的一言一行时,心安的感觉立即将起初的慌乱与毛躁驱赶殆尽了呢?!
或许,只要钟晨煊“看”着自己,那就是世上最有效的定心丸,哪怕他们被分隔在两个完全不同的空间。
古灵夕拍了拍自己的脸,走回到霍青云身边。关于笔的问题,必须立即解决。
对于古灵夕的离开和回来,作画不止的霍青云压根儿没有留意,想来在他的眼中,除了画就是画,再容不下半点旁物
对一件事痴迷到这种程度,也算少见了。
古灵夕看着他专注的脸孔,回想起霍氏父子间的种种纠葛,暗自叹气。
她不动声色地盯着霍青云的侧脸,一个小计策浮上心头。
稍稍退后半步,她斜探过身子,出其不意地拍了拍霍青云的左肩,大声说:“快看那边!有头熊!”
她的一惊一乍,令到霍青云本能地扭头往左看去。
趁着这个难得的空隙,古灵夕伸出手,准确地捏住了霍青云的画笔顶端,轻轻一拽便将它从其主人手中抢了出来。
霍青云猛回过头,其时,古灵夕已经带着他的画笔窜到了小河边。
“嗳!你……你拿我的笔作什么?”霍青云抱着画板追了过去。
“跟你说了这只笔太短不好用了嘛,帮你扔了它!”
说罢,古灵夕用力一挥手臂,将笔狠狠抛向远处,任其落入河水里无影无踪。
“你……你怎么扔了我的笔!!!”霍青云跑到古灵夕身边,白净秀气的脸庞霎时涨得通红,又急又气地张望着画笔落水的方向。
“我把我的新画笔送给你用还不好么?!”古灵夕再次把笔伸到霍青云面前诱惑他,“看看,多好的笔啊!快拿着吧,咱们一见如故,不用跟我客气!”
“你……你……我……我不要!”
霍青云丝毫不买她的帐,一把推开她的手,把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