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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桑,你不是曾患病吗?”
他呼了一口烟,眼光凝住在我的脸上。一回儿,他的唇角上露出一丝勉强的微笑。
“你要诅咒我?”
“我早知道了!你何必瞒我?”
一谁造的语?你瞧,我是不是一个病夫?”
“那末,昨天你为什么题了一天?这不是你平日的习惯啊。”
地呆了一呆,接着点头应这。“唉,那是汪银林弄的嘴舌。我没有病,你不要信他。
我最恨那一班无病装病的人,扭捏作态,看了真是难受!还有人往往把小病自认为大病,
这在心理上也有影响。我都是绝对反对的。我认为历史上的那些多愁多病的典型美人和
才子,现时代都应打倒了!”
我微微笑了一笑,答道:“你的议论果然是很积极而合乎时代性的。不过有病而讳
病,那也许过度积极些了吧?”
霍桑点头道:“不过我并没有病,何尝讳病?”
“但你昨天为什么躺了一天呢?”
“那是偶然的。前夜里我在确一本英国河勃克的《奇案纪闻》,看得出神忘了时刻,
直到上午三点钟才睡。昨天早晨我又照例一早出去散步,回来时就有些头痛,所以在午
饭过后,便睡下去休息。汪银林来时,我懒得下楼,请他到楼上去谈,他就认为我有病。
你想这可能算得病?
我暗忖他的理由虽也说得动听,但据江银林告诉我,他觉得霍桑的手臂木强,似有
什么隐疾,现在霍桑却绝不提起。莫非江银林的观察错误?这对我的眼光不禁自然而然
地注射到霍桑的左臂上去。外表上果然瞧不出什么,但他的左手动作很少,的确有些不
自然的表现。
我突然问道:“霍桑,你的左臂怎样?——
我的问询还没有说完,霍桑的神态突然变异了,他的身子分明也在微微震动。他的
头猛然旋了转来,眼光在我脸上凝视了一下,额骨上略略泛出一丝红色。我倒反觉得有
些不安。分明霍桑有什么秘密,被我无意间揭穿了!
他呼了一口烟,恢复了他的镇静的神气,缓缓说道:“唉,我想不到汪银林的眼力,
竟到这样子惊人的进步。包朗,这的确是我的一个小小的秘密,此刻却给你揭穿了。不
过你用不着向我抱歉的。”他立起身来,走到书桌面前,把纸烟放在烟灰盆的边上,随
即将他身上的那件立色花呢短褂脱了下来。他又将白衬衫的左袖口的纽子解开,将里面
的一件锦纶内衣的袖子向上卷起。
他把左臂送到我的面前,说道:“‘包朗,你索性瞧瞧仔细。”
我依旧处在不安状态之中。因为霍桑的面容和声调,都显得非常严冷。我见他的左
臂的近肘骨的部分,贴着一小块棉花。外面用橡皮胶粘住。分明里面掩护着什么伤痕。
我低声问道。“你受过伤?”
霍桑点点头,沉着脸地缓缓将内衣的袖子重新舒展下来。
我又道。“什么伤?刀伤?还是——一”
霍桑接嘴道:“那是手枪伤的。”
唉,霍桑竟受过枪伤,我却丝毫不知!而且他又明明守着秘密!这事实怎能不引起
我的注意?
“你怎样会受枪伤?莫非作新近曾经历过剧烈的案子?
霍桑忽又紧绷着双眉,摇了摇头。他将短褂穿上,重新坐到藤椅上面去。
“这是一件小小不幸的事,说出来也有些惭愧,故而我绝对不曾向任何人提起。不
料昨天江银杯来,竟被他瞧破。今天我的手臂已经松得多了。若不是汪银林告诉你,我
想你未必瞧得出。对不对?
我点头应道:“是的,但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莫非你得罪什么仇人?”
霍桑又摇头道:“也不是。事情是很简单的。今天是九月二十四日,星期四了。在
上星期二,九月中五日的清早。我照常出去散步,走到柳荫路的转角,忽瞧见一件意外
事情。我一时不忍,冒险上前去干涉,就受着了一粒枪弹报酬。”
一什么事?
“那是一幕绑票的把戏。那时我见转角上停着一辆汽车,有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
被一个中年的文件领着,从柳荫路松柏里出来。不料弄回有两个绑票匪伏着,突然上前
抢夺那孩子,那女仆便大声呼叫、正在这时,我恰巧走到转角。那时我身上并不曾携带
武器,但在这紧急关头,我也不顾利害,便凑到那匪徒的背后,用力在他的脑后打了一
举。那人的身子晃了几晃,几乎站立不住,他的手顿时松了。还有一个匪徒,一见这种
情状,也立即放手,先自拔脚飞逃。那被击的一匪旋转来向我瞧瞧,也急忙逃到停着的
汽车前去。我当时正在自己庆幸,这样一件危险的勾当,竟想不到如此容易、可是在这
一刹那间,骤然间一声枪响,那子弹早已飞到我的面前。原来那匪徒在开车的当地。从
车厢中发了一枪,目的是在报仇出出气的。幸亏我的身子偏向一面,并不直对汽车。那
枪弹只在我左臂擦过,伤了些肌肉和破裂了几根小血管。否则,我此刻也许不能见老朋
友的面了。”他说了这番话,脸色依旧沉着,仿佛对这件事,他绝不愿回忆的样子。
我顿了一顿,又遭:“那匪徒当时就乘汽车逃走了?”
霍桑点点头,并不答话。他仍自顾自的吸烟。
我这:“你可曾瞧清那汽车的号数?”
霍桑忽放了纸烟,向我谛视了一会。
“这又何必追究?那孩子当时既安全无恙,我也只受了微伤。况且这班人所以铤而
走险,或许也是因着生活的压迫。因此,我故意把这一页小小的不幸史轻轻翻过,不愿
意再多生枝节。况且——”他说到这里,忽公然而止,把身子靠藤椅的背继续吸烟。
我等不耐,又问道:“你还有什么话呀?”
霍桑皱着眉毛,答道:“这回事也不能不算是我的失着。当时我委实太轻意疏忽了。
这里面确含有一种“骄必败”的教训。总而言之,这一页不幸史,也就是我的失败史。
我所以不愿提起,这也是原因之一。”
“那末,那孩子是哪一家的,你可曾查明?”
霍桑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反问我道:“这也有查问的必要吗?我从中干涉,完全是
为了尽一个市民应有的义务。我既不想报酬,又何必去调查这孩子姓张姓李?老实告诉
你,连这手臂上的枪伤,也是我自己回来包扎的。我在这件事上牺牲了一件哗叽短捞,
却换得了“轻教必夜”的教训,此外便绝对不值回忆和称道。现在我问你,你什么时候
遇见江银林的?他的赌宏案结束了没有?”
我答道:“我刚才在公园外面遇见他的。他说那黄河路的赌徽日照了你的计划胜利
了。他本叫我通知你一声,停一会他自己会来报告你。我觉得这件赌案足以暴露社会的
病态和教育的失败,并且——”
霍桑突的从藤椅上坐直了身子,停着目光向外面倾听,接着,他丢了烟尾,向我摇
了摇手。
他低声道:“外面有什么陌生人来哩。你不听得施桂正在向他要名片吗7”
我定神一听,’门口果真有一种粮难声音。施桂在向来客要名片,那来客却似拒绝
不给,因此,才引起了争执。不多一会,郑争执的声浪,跟着难乱的脚步声,直送到霍
桑办公室的门外。转瞬间,那来客竟毫无礼貌地破门而入。
二、唉!我怎能敌得过这些魔鬼?
那来客是一个少年,身材和我相仿,穿一件暗青色布的薄棉袍子,左臂缠着一块黑
布,脚上穿上一双黑纹皮的皮鞋,襟角上扣着一支镀金箍的墨水笔,模样儿像一个学生。
他的年纪在二十二三,长方形的脸儿,皮色苍黑,一副白金边的眼镜,罩着一双小眼,
近视的程度似已很深。从他的外表上看,很像是一个用功的学生,原没有什么可疑之点。
但我仔细观察他的行动,却发现了几种不近情处。第一,他进门时太觉自莽。第二,他
既受过教育,应有相当的礼貌。但他进门以后、那顶颜色不甚调匀——估量起来至少戴
过两年以上——的棕色呢帽,还依旧套在头上,没有除下。第三,举动更觉奇特。他把
目光在霍桑和我的脸上瞅了一瞅,忽而连连点着头。接着,就把那办公室的门用力推上,
并且把门上的小铁闩闩住,仿佛防什么人追踪进来的样子。
这时理桑也像我一般默默地向他端详,并无表示。我从观察上所得的结果,料想这
少年一定怀着什么严重的问题,因此影响了他的神经。等到他开口以后,我的料想果真
得到的明证。
他站在办公室的门口,把背心贴在门上,似乎还防有人推进门来的样子。他的眼睛
仍在我们两人的脸上瞟来瞟去。他的头依旧不住的点动,嘴里还在自言自语的咕哈着;
“我认识你们……我认识你们!这位是没先生……这位是包先生!”他这种模样,在胆
小些的人的眼中,也许要把他认做是刚从疯人院中逃出来的人物。
他突然提高了声浪,说到;“霍先生,我妈死了——被人谋杀了!”
他的声浪由高而低,说到“谋杀”二字,忽把他的右手掩在嘴上。他的头颈也缩短
了些,两只眼睛却仍灼灼地凝视着霍桑。
霍桑也沉着脸色点了点头,端重地说:“唉I这事情很严重。请坐下来谈……我还
没有请教——”
那少年仍站在门口,摇摇头说道:“我没有片子。你们太贵族化了!”他的手又掩
到嘴上,忙着改口:“唉,对不起,我叫王保盛。在南京中华大学三年级读书。现在我
的母亲已被人谋死了,我自己的性命也有危险!霍先生,你必须给我解决一下。你不能
推辞的!你若使推辞,那我一切都完了……霍先生,你能答应我吗?”
我暗忖他的变态的来由,就因着他母亲的被害。如果实在,他倒是一个孝子。因此,
他的种种特异的动作,不但都能可原,而且还引起了我的深切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