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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昌三年,十一岁的太子监;承武皇携皇后带领大臣;前往东央围场。
从卞京到位于东北初祈县的东央围墙需走半月的马车;但快马的话日即可到;要是日夜兼程还可少上两三日。
这是先帝爷最爱来此的原因——围场大,也离京中近;有个什么事还可赶回去。
这次皇帝点的人不多;但因可携带家眷;再加服侍的奴婢等,加起来一行人也有近三百人去了。
再加五百御林军,和跪在最前面一路布置的侍从等,这次春猎竟有一千余人。
这比皇后娘娘当初以为的小小散个心的认知要声势浩大得多了。
章家那头,章经述也是来了。
没两天安仪长公主就收到了现在为兵部职方司的章小郎送来的地图。
地图绘得活灵活灵现,远处的远山,近处的农田,飘着炊烟的村庄,每一样都极其生动,这令皇后娘娘看了又看,啧啧称奇。
这位小公子,真是放哪个年代都称得上神童了,最难的是他沉得住气,下得了功夫,有章延息那样的父亲,家风又好,估计也难以有伤仲永的情况出现。
她是满意的。
但她知道皇帝不怎么满意。
皇帝确实是打心底偏爱长公主,大前年他登基,册封了她为后,也册封了辰安为安仪长公主——先帝在世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长公主,现在就是辰安的那些姑姑们就是身为公主,身份上也没她这个长公主来得尊贵。
长公主可是让他父皇正正经经要纳入皇族族谱的公主,往昔的长公主只仪服同蕃王,但到安仪长公主这不仅仪服同蕃王,且位同蕃王,她可是有封地的长公主。
这么宠女儿,想让他看女婿顺眼,皇后估摸着这个可能性不大,也就她能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了。
果然,策马跑了一圈的皇帝回了龙辇看到了那地图,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不带多看一眼的。
皇后握嘴笑,辰安见她偷笑,无奈地摇了下头。
皇帝回来看了看放要榻上的胖儿子胖女儿,对辰安道,“往后妹妹就由你来教……”
让她母后来教养,不定教出什么样来。
皇后被挤兑了也不介意,连为自己辩解一句的意思都没有,怕吵醒睡着的儿女,握嘴笑个不停,笑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您不是嫌他没真心吗?你看,这都四月了,辰安也有小半来年没搭理他吧?可他还不是惦记着辰安。”
周容浚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也不想说她眼见浅,就收回了眼睛,接过了此时辰安递过来的参茶。
他尝了尝味,入的是益气生津的党参,便喂她喝了两口,这才拿回来。
辰安这时跟她有点不明就里的母后说,“父皇嫌他是个书呆子,提个书箱的力气都没有……”
所以近来跟着她的都是身手极好的侍卫,其中还有两名位至四品的游击将军。
身手确实是好,身形也健壮。
“朕刚出去转了一圈,职方司那骑术不及辰安。”周容浚淡淡道。
柳贞吉“哦”了一声。
辰安笑了,摇摇头,“女儿跟职方司大人一道去过马场,他的骑术还是不错的。”
“不见得。”
辰安就不说了。
柳贞吉这时候已经趴皇帝肩膀上刮他的脸,“尽埋汰小辈,你好意思?”
“半个小兵就可把他打趴了。”自小在马背上打天下的皇帝淡淡道。
“他是书生,不是武将。”柳贞吉觉得她的这位皇帝可不是不太喜欢章小郎,而是很不喜欢了。
“百无一用是书生。”
柳贞吉差点有失雅态翻白眼,“您朝廷大半官员都是书生,您还靠着他们帮您治天下呢。”
居然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小心他们造反。
“嗯……”皇上也不否认,又喂了她喝了口水,把杯子搁回小桌上,淡道,“用是用,但不是用来当驸马的。”
怎么说就是他看章小郎不中意,柳贞吉皱了下鼻子,朝辰安道,“我看那小儿郎还糊涂着呢,你差人去跟他知会一声,就说皇上嫌他能文不能武,不想招他当女婿呢。”
坐如钟的长公主淡笑不语。
看她淡定的样子,看来是早知道,但根本没打算知会,等着他自己悟呢。
柳贞吉点了点她的鼻子,“跟你父皇一样的狠心。”
辰安一勾嘴角,“母后,强求不来的。”
再喜欢也没用,如果不合适,那么就是不合适,百般挣扎也改变不了结果。
“唉,你就不能像你皇兄一样偶尔胡作非为那么一两次么?”柳贞吉嘀咕着,怎么他们家的人老是大的像小的,小的像大的。
皇帝在,她也不好跟女儿说就是有些东西就是没结果,但重要的过程还是有的。
她要是敢这么说,皇帝绝对饶不了她。
其实她打心眼里觉得章小郎挺难得的,他虽说不是章家的主族中人,但确实也是名门望族之后,小小年纪就天赋异禀,身上没有骄躁之风,也未有浮夸之气,十来岁就这么沉得住气虽说有点显得过于老沉,但也就是这样的人,不管谁嫁了他,他都能与人安稳过一生。
更难得的是辰安看得上他,而他对辰安也不是无心。
这样的两情相悦,小儿女们偏偏不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反倒这么拖拖沓沓,你藏我匿的,真是大好的姻缘都要给他们折腾没了。
这里还有个年纪一大把的皇帝挡着……
柳贞吉想着没好看地瞥了皇帝一眼,嘴里又嘀咕了起来,“想让人变得更强,配得上女儿,为何不把话说清楚?你再找一个,就是比他身手好,但能及得上辰安对他的心意?到底是女儿觉得好重要,还是你觉得好重要?”
周容浚见她话这么多,捏了捏她的脸。
“皇上。”
周容浚摇头,“叫狮王哥哥也没用。”
大的不成,柳贞吉去叫小的,“辰安……”
辰安轻叹了口气,淡淡道,“母后,我还小,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罢,时间还长得很。”
柳贞吉顿时哑然。
可不是还小,才九岁。
她老是很轻易忘记女儿的年龄。
就是她要走,至少还得六年呢,中间还有这么长的一段时日,她确实操之过及了。
“唉,但你父皇也不能老挡着。”柳贞吉还是决定为小儿女们争取一点空间,不管成败,都是需要不断接触才能知道以后的路。
说着她转头看皇帝,“你快跟当年拦着我们的父皇母后一样了。”
周容浚一听眉头皱得很深,眼睛也犀利了起来。
柳贞吉知道他不喜欢跟他父母比,但事实是就是不是一样,但也相差无几嘛……
很多当父母的人很容易把前半辈子自己父母加诸在自己身上不好的东西,往往都会加诸在自己的下一辈身上,知觉与不知觉都如此。
要是换个别人,哪怕是对她惟命是从的下臣家眷,柳贞吉也不会说出这种说出来有点道理,但绝对不会让人痛快的话来,她现在是知道哪怕她说得不好听,眼前这人也不会真跟她计较,她有持无恐,这才说了出来。
“我这只是历练他,他无心就罢,若是有心,身为长公主驸马以后的麻烦只会更多。”皇帝根本不承认。
如果这点麻烦他都不能面对,以后成为驸马与辰安也不过是怨偶一对,还不如尽早给辰安找个对她无怨无悔的。
“怎么说都是你们有理。”柳贞吉说不过他们了。
“母后,”辰安见她操心不已的样子,忍不住往前抓住了她的衣袖,安慰她,“你别担心,孩儿心里有数。”
柳贞吉笑着点头,把她的小手抓到心口放着,感叹道,“你就是太乖,母后有时宁肯你任性点。”
“学你?”周容浚嘲讽地挑起眉,“算了,皇后,宫里有个你已然妥了,你还是朕安宁点吧。”
柳贞吉听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还怕惊醒睡梦中的小皇子小公主,只能喃喃:“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
她到底是没“我”下去了,周容浚拦了她的嘴,把人一抱到怀里,拍了下她的背,不耐烦地道,“睡你的觉,再哼哼两声就把你扔后面车辇上自己过去。”
皇后娘娘没敢哼哼两声,只哼哼了一声哼就打止了,还是没骨气地屈服于恶势力之下,脑袋一扭,没一会就没心没肺地睡了过去。
辰安见到她死了之后,她父皇的眼睛也似欲要闭上,她有意出去,就朝他看了一眼,得了他的颔首,辰安掀开了门,把弟弟妹妹抱到站于车辇边的女官手中,这便就跟了下去,把父母的地方归还给了他们,她带着弟弟妹妹和一干女官等去了后面她的车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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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延息这次两子都带了过来,夫人也带在了身边。
东央围场是个老猎场,里面有很多珍奇异兽,也有很多地容地貌,里面更是有当药疗之用的药泉。
因里面还有皇帝的行宫,东央围场不许任何人进入,即使是王公贵族没皇帝的圣旨私入也会按律法处置。
章延息对这个许多书本记载过地方好奇许久了,以前没功劳跟着皇帝来,这次有机会,还可住进行宫,就欢喜地连夫人也带来了,想让她也见识一番。
因皇后娘娘的身子,怕娘娘受累,马车一行走得很慢,一天只有上午和下午的时候走动,早中晚都有驿站接应,休歇的时候甚多,一连走了几天,章夫人就是年纪大了也没有感到疲累。
就是走得慢,精神也好,章夫人这才有精力觉出小儿的不对来。
小儿子经常往公主的辇车看去,偶尔看到公主在圣驾与她的马车来回走动的时候还会眯眼睛……
席氏是章经述的亲娘,就是不了解小儿所读的那些书,但还是了解儿子的小动作所代表的意思——他往往只有在盘算什么重大事情的时候,才会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