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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汝不识丁(正文+番外争嫁妆1-6)-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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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果子一蹦蹦到桌前,拿起状子开始念:“民妇不识得氏……”
  “不识得氏?”陶墨茫然。
  郝果子羞赧道:“那个字不识得。”
  老陶从账本抬头道:“是廖氏状告他的儿子不孝。”
  郝果子道:“想不到竟有母亲告儿子的,真是千古奇闻。”
  老陶道:“在谈阳县,鸡毛蒜皮之事都可对薄公堂,倒也不奇。”
  陶墨道:“廖氏之子怎么个不孝法?”
  老陶道:“不顺其母。”
  陶墨道:“如何不顺?”
  老陶道:“言语冲撞。”
  陶墨一怔,许久才叹气道:“其实能够冲撞,也是件福事。”
  老陶道:“若是能冲撞之时不冲撞,事事孝顺,岂非更是件福事?”
  陶墨心中有愧,默默不语。
  郝果子叫道:“对了。少爷,今日在卢府可吃到什么好吃的不曾?”
  陶墨想起卢府种种,越加抬不起头来,“没什么可吃的。”那种情况下,他哪里还记得吃了什么。
  郝果子道:“没想到卢府也不如何。”
  老陶何等精明,看陶墨表情便知事情有异,问道:“发生何事?”
  “倒也没什么。”陶墨对上他了然的目光,想到那事早晚会传出来,只好交代道,“卢公子让我作诗,我说了我不识字。”
  郝果子奇道:“那卢公子好端端地为何要你作诗?”
  老陶道:“我早知那个卢镇学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也罢,反正这事早晚会被人知道,早知道晚知道也无什区别。”
  话虽如此,他却不想在顾射面前丢人。
  陶墨想想,自己每次遇到顾射,都不怎么体面。第一次被无视,第二次遇到“弱水三千”,第三次……好在第四次不远了。想及此,他灵机一动道:“廖氏案乃是我接手的第一桩案件,不能等闲视之。若是能请教高人就好了。”
  老陶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少爷所思所虑,真是我所想。”
  陶墨脸上一喜,却听老陶道:“你今晚便去一趟金师爷的家,请他务必明日到堂。”
  陶墨道:“只是金师爷?”
  老陶道:“这样的小案,每月不知凡几,若非这个廖氏在谈阳县还算有些头面,少爷根本不必升堂。”
  陶墨一脸落寞。
  “难道少爷另有高见?”老陶狐疑地看着他。
  陶墨怕被他看出端倪,连忙找了个借口遁了。
  等他走回房,拉过跟着进来的郝果子,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郝果子吃惊地看着他,“少爷,你好歹也是个七品县官,为何反倒去他府外等候?”
  陶墨倒不觉得有何不妥,“他如此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你照做便是。记得语气定然有诚恳。”
  郝果子不甘不愿地点点头,“只是明日少爷升堂,我就看不到了。”
  “这种机会以后多得是。”陶墨说着,心里也是惴惴。他是生手,又胸无点墨,我朝律法也只是听老陶念过一次,到时能记得几成也不知道。
  只能听天由命了。
  当夜,他与老陶一同去了金师爷家。出乎两人意料,金师爷对于提前上任竟是毫不推辞。
  陶墨看着金师爷饱受岁月摧残的面孔,心中终于有了些许底气。
  
  新来的县老爷要升堂。这是大事。
  在这风调雨顺的谈阳县,百姓压根不关心税赋,反正几年都不曾变过。他们评价县官是否高明,看的就是他如何审案。要在这讼师云集的谈阳县站稳脚跟,审不了案可不行。
  陶墨坐在公堂上,看着堂役站成两排,廖氏和其子王鹏程跪在堂下,两个讼师一左一右地站在公堂两旁,他的头便忍不住疼起来。
  幸好,他侧头,金师爷总是自己一边的。
  “大人?”金师爷见陶墨一言不发,只是睁大双眼直盯盯地望着自己,不免心中发毛。
  这“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之”的风波还未平息,他就想来个再挂个“公堂之上,眉来眼去”的罪名不成?想到这里,他也不顾侧目不侧目了,微微提高嗓音道:“大人!”
  陶墨一震,立马回头。
  一左一右两位讼师正看好戏似的看着他。
  他手慢慢地朝惊堂木摸去。
  方方正正又实心的木头总算让他的心稳了稳。
  正当众人都等他大拍惊堂木的时候,他温温柔柔地来一句,“谁先来说说吧。”
  两位讼师对视一眼。
  都是好几年的交情,对对方各种套路了若指掌。
  王鹏程的讼师挑挑眉,示意对方先开口。
  廖氏的讼师也不客气,朝陶墨一抱拳道:“大人以为,何者为孝呢?”
  陶墨叹了口气道:“这个字我没做到,莫要问我。”
  “……”
  廖氏讼师怎么都想不到他居然就这样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不孝,呆了呆,才道:“那么大人又是如何的不孝呢?”
  陶墨眼神更加落寞,“此事说来话长,当初……”
  金师爷终于知道为何老陶非要自己提前上任,因为这位新东家着实不靠谱。
  “咳咳。”他出声打断,引得众人一致白眼。
  陶墨回过神,脸色微红道:“先说你们的吧。”
  廖氏讼师道:“孝者,善事父母也。不孝者,王氏鹏程也。”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来晚了……
顾射性格设定改了改……改得有点囧。O(∩_∩)O~



8

8、新官上任(八) 。。。 
 
 
  “姜讼师何出此言!”王鹏程的讼师立马跳出来道,“王母守寡十余载,王鹏程身为其子,可曾短缺过衣食?”
  “善事父母只是衣食无缺吗?”廖氏讼师道,“我闻王鹏程平素养鸟,也不曾短缺过什么。难道父母孝顺之道竟与此类禽兽无异?”
  王鹏程的讼师叫道:“衣食无缺只是其中一项,善事父母自然不止如此。”
  廖氏讼师拱手道:“愿闻其详。”
  王鹏程的讼师似觉察自己过于激动,落了下乘,很快调整心情,道:“何以为孝?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众所皆知,王鹏程子承父业,经营布庄井井有条,已有十余载,在谈阳县薄有声名。是孝非孝,众人皆可以为证。’”
  廖氏讼师道:“孝乃是善事父母。王鹏程无改于孝道,只针对于其父。对于母亲之孝,又在何处?”
  王鹏程的讼师道:“你口口声声声称不孝,且问王鹏程又不孝在何处?”
  陶墨浑浑噩噩地听了这么久,终于听到重点,不由精神一振。
  “忤逆!”廖氏讼师冷冷地吐出二字。
  王鹏程有些跪不住了,悄悄望了廖氏一眼。
  廖氏似乎也有点不安,又偷偷看了自己请的讼师一眼。
  讼师正在观察对手的反应。
  而对手……
  则是在看新来的县太爷。
  陶墨手捏着惊堂木,慢慢移到胸前。
  此时,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连从头到尾都像在看戏的金师爷都忍不住紧张起来。
  ……
  究竟敲不敲啊?
  他们眼睛都紧紧地盯着那只抓着惊堂木的手。
  “究竟如何忤逆?”陶墨摸着惊堂木,问道。
  众人看他没有敲的意思,都收回目光,心底不知怎地,竟有些失望。
  廖氏讼师回神道:“‘于礼有不孝者三,事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家贫亲老,不为禄仕,二不孝也;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三不孝也。三者之中无后为大。’王鹏程鳏居多年,不思续弦,为王家留后,更屡次因此事顶撞其母。礼记有云:孝子之养老也,乐其心。可见善事父母的善事并不仅仅奉养,且要顺从父母之意,莫让他们晚年忧心,食不下咽,寝不安枕。”
  王鹏程面有愧色。
  王鹏程的讼师正要说话,就听陶墨心有戚戚焉地颔首道:“能从母之言,是幸事。”
  几人也不知他因何感触。廖氏讼师见状对己有利,便道:“既是如此,请大人判王鹏程输。”
  “判他输?”
  王鹏程的讼师急道:“不可不可。我还有未尽之言。”
  “你莫要多说了。”陶墨摆摆手道,“我虽然听不太懂你们在说什么。但我也知,忤逆父母不对,无后继嗣更不对。所以本官决定……”
  廖氏讼师一脸喜色。
  “判王鹏程杖责三十!”陶墨道。
  “……”
  举堂肃静。
  莫说廖氏和王鹏程愣住了,连两个讼师也愣住了。这种案子与其说是告对方,倒不如说是争个对错。按往例,这种案子即便输了,也不过罚些银钱,有明面上的,也有暗地里的,是个县官审案的辛苦钱。在谈阳县这种讼师云集,视公堂为后院的地方,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公堂是常事,从来不曾听说要打人的。
  金师爷总算反应过来,见陶墨傻乎乎地看着堂上,似乎在等人行刑,连忙干咳一声道:“红头签。”他既为师爷,自然会尽师爷的本分,只是其他事却不是他这个“弱水三千中的一瓢”所愿意顾虑的了。
  陶墨慌兮兮地抓过一根红头签丢下去。
  堂役喜滋滋地上前,将王鹏程按倒,举起木杖就往下打。
  这可是油水啊。
  只要打得不重,挨打的倒霉鬼就会知道堂役手下留情,事后一定会送上感谢银。这也是惯例。堂役们可没想到新官刚上任就送上这样一笔好处,好让他们舒舒服服地过年。
  这个王鹏程在谈阳县也算有头有脸有名气,油水不少,不拿白不拿。
  王鹏程前两下挨得有些发懵,到第三下才吃痛地叫起来。
  廖氏一看,泪珠子就啪啪地掉下来,一口一个心肝,但见那些堂役不住手,只好跪求陶墨,嚎啕道:“妇人见识短浅,大人莫与我计较。放了我儿吧!我今后再也不敢告状啦!”
  陶墨哪里受得住她的眼泪,连忙摆手道:“莫打了莫打了。”
  堂役意犹未尽地住手。
  廖氏惨叫一声,扑到王鹏程身上。
  王鹏程本来被打得小痛,但被她这样一扑,身上伤口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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