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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怔之后,猛然回头不远处,一片火光疾速而来他脸色一变,向王宗濋喝问道:“你殿前司的部队?”
王宗濋盯了半晌,疑惑道:“除了此地的兵马外,就只有张家兄弟的部队,但不得命令,他们因何到此?”
耿南仲脸上阴睛不定,突然,他一拍大腿,痛声道:“坏了养了家贼”说到这里,再不犹豫,高声吼道“逆臣作乱国法不容众将士,有敢反抗者,死伤不论”
王宗濋也骇得不轻,慌忙下令道:“快全捆起来违令者,军法论处”
这一声令,让众军不敢再心存顾忌,痛下狠手那紧紧拥作一团不肯松开的,上去就是拳脚相加,再不然枪杆刀背一起上可怜,你说这些个文臣,自小只读圣贤书,得入了仕,各忠本职,也没谁绕过几手把式,如何禁得住这些虎狼一般的军汉动粗?直打得哀声四起,抱头护脑,顿时散了
军士们或押,或拖,将几十人大部抓捕。只有几名武臣,仗着战场上练就的本领,拼死护住朱胜非秦桧等重臣
“奉诏勤王”一声炸雷般的吼,伴随着轰鸣的蹄声卷了过来
王贵引麾下数十精骑抢先赶到看到眼前的惨象,不由得怒火中烧,高举手中兵器,就要下令进攻
“住手”背后一声厉喝却是徐绍飞马而来
“相公这些乱臣贼子,竟对大臣动武”王贵回身吼道
徐绍勒住缰绳,见一众同僚,要么就被捆住,要么被士兵打得抱头哀号,也气得目眦欲裂当下切齿道:“围起来”
王贵虎吼出声:“弟兄们围起来”
那明火执仗的士兵立时四散将殿前司的官兵和大臣们团团围定正在逞凶的士兵一见此情形,不敢再造次,互相张望着退了回去
秦桧从地上捡起一顶已经踩扁的幞头递给朱胜非,被打得七荤八素的当朝副相喘息道:“天可怜见徐绍总算来了”
耿南仲两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在马背上高声叫嚣道:“徐绍逆臣你要谋反么”
徐绍根本不正眼看他,而是朗声唤道:“尚书左丞朱相何在”
朱胜非刚把乌纱戴上,闻听此言,立时应道:“本相在此”
徐绍高拱双手,声传四方:“请太上皇诏”
朱胜非这才从怀里取出诏书,高高举过头顶,示于众人,口中喊道:“奉太上皇明诏耿南仲祸乱朝政,蒙蔽圣听,致使朝纲败坏,百官离心当严惩不怠皇帝身患风疾,无法视事太子谌,仁而贤,可即皇帝位今命尚书左丞朱胜非,开府仪同三司徐绍等,拥立新君,清除奸侫”
耿南仲听得嘴角不住抽*动,旁边的王宗濋颤声道:“耿相,此番休矣”
徐绍此时声如洪钟:“众军都听清了朱相率我等大臣,奉太上皇明诏,拥立新君,清除奸贼有与耿贼沆瀣一气者,同罪”
那千把殿前司将士,一看到徐绍领军前来,就已经没有了底气。再听朱胜非把太上皇诏书一宣,徐绍把话一讲,谁还敢乱来?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在此时,心存侥幸的耿南仲挥着双手,气急败坏道:“休听他胡言官家才是国家之元首,臣民之君父太上皇早已禅位,除宗教外,他事不预如何能下诏让官家禅位众军听我号令与朱胜非徐绍等人为伍者,即是谋反拼死护驾者,大功一件”
那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孙正,听了耿南仲的话,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吼一声:“保护天子诛杀逆臣”嚎完,挺着大刀就往前冲
可当他奔出三四步远时,回头一看,竟没半个人跟来
王贵啐了一口,将手中兵器一挥,满面狰狞道:“乱军即刻放下器械不弃械者,死”话音方落,背后脚步声大作
众人齐齐望去,又见一部兵马蜂拥而来那最前面两将,正是张家兄弟
王宗濋见状大喜,踩着马镫立起来,嘶声唤道:“张步帅张虞侯速速护驾”
耿南仲忍不住哼了一声,你以为这两个是来护驾的?他们若有此忠心,徐绍的部队又是如何进的城?
果然张家两兄弟一奔到近前,就举手制止了部队再前进两人都冲徐绍抱个拳,而后张伯奋大声喊道:“奉太上皇诏清君之侧,拥立太子”
王宗濋骇得魂飞天外,惊叫道:“二贼焉敢”
张仲雄冷笑一声,侧首下令道:“将行宫包围起来”军令一下,将士们跑步前进,兵分两路,将那行宫四面围住
王贵见那殿前司兵马还不缴械,快没了耐性,暴跳如雷地喝道:“弓箭手”
一声喝,弓手们齐齐出阵,搭箭上弦,作势欲张就在此时,那殿前司军中一个声音喊道:“且慢”
众人惊视,却是先前挨了孙正一耳光的军官
“你要作甚”孙正提刀威胁道。
那军官盯他一眼,将手中的佩刀掼在地上他一带头,身边的同袍弟兄开始效仿长枪、大刀、手刀,各色器械叮叮当当落地,好不热闹那剩下的有些迟疑,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自处。
“开弓”
随意这一声令出口,殿前司千余兵毫不犹豫,全都将器械扔在了地上这是没办法的事,他们只有千把人,对方数倍不止,没法打。而且这些当兵的,他也不知道谁对谁错,这种事也轮不到他们去想,保命是紧要
耿南仲终于垂下头去,摇了摇,叹道:“官家,老臣,尽力了。”
徐绍见敌对之军全部弃械,翻身下马,来到朱胜非身旁,拱手道:“朱相请”
朱胜非被弄得灰头土脸,但却没失了冷静,暗思此番举事,徐绍居功至伟。若不是他引军前来,我等早已被擒,如何敢居先?一念至此,将手中诏书递上:“徐公请。”
徐绍却不去接,郑重道:“朱相是宰执大臣,绍不过是一宫观闲官,委实不敢,请。”
朱胜非再三坚持,徐绍拒绝不受,没奈何,他深吸一口气,举了太上皇诏书,稳步向行宫内走去身后,徐绍秦桧等大臣紧紧相随。
快进大门时,徐绍回过身来,对王贵点了点头,后者会意,催动战马到耿南仲和王宗濋等人面前,见对方无一不是垂头丧气,没了精神,遂笑道:“诸位长官,请吧。”
朱胜非等三十四名大臣一入行宫,那内侍和宫娥就吓得不轻,无一例外伏地跪拜,不敢仰视。一路来到赵桓所居院落之前,他停下脚步,谓身后同僚道:“我等虽奉太上皇诏,拥立新君,但对官家,当有足够敬畏,不可造次。”
“这是自然,我等身为臣下之本分,如何敢忘?”徐绍点头道。秦桧许翰等大臣纷纷附和,咱们举事,又非谋反,何必嘱咐?
朱胜非整肃衣冠,这才引群臣入内,那院中内侍早已知道外头发生的事情,谁敢阻拦?都奔入天子卧塌之室,人心惶惶。
朱胜非徐绍等至门前,并不敢擅入。朱胜非朗声道:“臣朱胜非等,请官家升殿”
房中,赵桓穿戴整齐,通天冠,绛纱袍,一样不少。被内侍扶起,面朝大门坐定。听外头呼喊,一名内侍惊慌道:“官家,如何是好?”
赵桓铁青着脸,一语不发。外头又喊几声,内侍们都将目光投向皇帝,只见官家腮帮鼓动,牙关格格作响,显然气极
良久,他几乎是从牙缝里嘣出两个字:“进来”
不多时,朱胜非、徐绍、秦桧、许翰四名为首的大臣跨过门槛入内,不约而同,仍行臣下大礼,叩拜于地。
“不必装样,起来吧。”赵桓语气中,充满了愤恨
四臣起身,朱胜非展开太上皇诏书,俯首道:“臣等奉太上皇明诏,以耿贼祸国,请罢奸侫。以官家染疾,请立新君。”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当听到这句话从朱胜非嘴里说出来时,赵桓的身躯仍旧不由自主地颤了一颤。
“朱卿,朕将你擢拔至宰执之列,你素来隐晦,没想到,没想到……”
朱胜非俯首不语。
“还有你,秦卿,你在山东作学官,朕闻你才识卓著,调你入中枢,没想到……”
秦桧面色不改,泰然自若。
“许卿,宰相当时要罢你的官,将你远窜,朕思昔年,你刚直不阿,为人公正,心有不忍,才授你广东安抚差遣,你却滞留行在不走,原来是为此事?”
许翰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几句,但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
赵桓的目光,最后落在徐绍身上,未语先笑:“徐卿,徐贤卿”
“臣在。”徐绍应道。
“你是太上皇的旧臣,朕即位时,看你有忠义之表,王佐之才,不几年,擢拔至西府首脑,可谓待你不薄及至留守东京,宣抚陕西,朕大力支持,并无保留你徐家子侄,朕一再关照,个个身居要位。陕西大败,你损兵折将,丢城失地,回到中枢,朕可曾责你半句?便是当年蜀汉先主之于诸葛亮,也不过如此吧?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赵桓沉声问道。
徐绍面露惭色,勉强答道:“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
“哼好,好得很你们心里,都有千般无奈,万般理由,罢了,朕不怨你们。说吧,你们商量着要怎么安置朕?”赵桓道。
“太子即位后,尊官家为太上皇,尊道君为太皇太上皇,自当营造宫室,以供驾临。”朱胜非回答道。
赵桓靠着椅背,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四臣等了一阵,不见下文,朱胜非扭头去看徐绍,徐绍又扭头去看秦桧,秦桧把目光落在许翰脸上。不管官家同不同意禅位,事情已然如此,由不得他。但新主要君临天下,不是光披上黄袍,坐上金殿就行的,官家你得把玉玺交出来啊那是国家权柄的象征,没玉玺,皇位能算完整合法么?
许翰这位直臣迟疑片刻,见天子这般模样,也不好去讨要。就这么僵持着,好大一阵之后,赵桓抬起他无力的左手挥了挥,像是让四臣退下。
朱胜非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出来,行礼后。捧了太上皇诏书,折身向后走去。他是领头的,他都不发话,徐绍等人自然也不提,各施礼毕,退出了房去。
“朱相,方才如何不讨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