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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抚处置司撤离秦州,也从侧面佐证着陕西局势的恶化,十二万大军折损大半,前线已经无力抵挡,撤退不可避免。
而在坊州前线,作为实诚君子的徐四,正不折不扣地执行着三叔的命令,费尽心力地加强防务。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万多兵力,既缺乏粮饷,又没有器械,且全军士气低落,怎么守?
“大帅?”
徐卫睁开眼睛,先就望到了头顶上的军帐,隐约听到有人唤,吃力地转过头去,见是自己的亲兵。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好在那军汉还算机灵,赶紧取了水来,扶起大帅的头部,慢慢喂他喝。
直到将半碗水喝干,重新躺下后,徐卫才重重呼出一口气,轻声问道:“弟兄们回来了多少?”
那亲兵怎敢回答?众多长官再三交待,若大帅苏醒,万不要将实情告诉他。得让他安心静养,伤好再说。因此吱唔道:“突围之后,得徐胜徐统制策应,我军得以返回坊州。”
徐卫虽然昏迷近两天,可还不糊涂,稍微提高音量:“莫要诓我,究竟回来多少”
“这……”军汉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这一犹豫,徐卫就急了,因为看得出来,此番伤亡惨重。挣扎着要起身,口中道:“让杨彦、张宪、徐成来见我。”
亲兵不敢违背命令,慌忙出了帐去。部将们闻听大帅苏醒,都感欢喜,匆忙到了军帐之内探视。
杨彦也伤得不轻,身上的战创达六处之多,所幸,有坚固铠甲的防护,没有伤到筋骨要害。夺进帐来,见徐卫已经半坐起身,顿时面露喜色,大声道:“大帅可算是醒了”随后进来的张宪徐成都上前执礼问候。
徐卫没空客套,闭着眼睛理了理思路,而后问道:“说,回来多少?”
徐成看张宪,张宪看杨彦,杨彦低着头,叹了口气道:“六千余人。”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当听到确切数字时,徐卫心中一阵绞痛这也就是说,在狮子口伏击战中,我折了两万弟兄两万呐
“但是,由于我军南下救援,西路姚招讨趁机突围,熙河兵逃出生天者,一万余众。”张宪希望这个消息能够宽宽徐卫的心。
哪料,紫金虎更加痛心疾首才出来一万多?也就是说,我们出战的九万五千大军,折了七万人这已经不是大败了,而是惨败接近全军覆没
不对,不可能阵亡这么多将士。我军在狮子口吸引了金军主力,姚平仲和张俊手里的兵力突围还是有胜算的,怎么会折到七万人?
当他问出这话时,杨彦恨得牙痒:“驴日的张俊,率部投降了女真北路徐招讨的部队,全折了”
徐卫牙关几乎咬碎,他恨不恨旁人,恨自己首先,引偏师南下救援,本就是件冒险的事情。危险越大,越要谨慎,可自己心存侥幸,一路南下,而且执意绕到石马山以南去,并夜里行军,终于在狮子口遭到了伏击。
狮子口的惨败,是自己指挥失误造成的怨不得旁人我自以为与金军大小数十战,罕见败北,便生轻敌之心,便以为打遍陕西无敌手了殊不料,骄兵必败,终有此祸
“此次战败,不怪你们,是本帅指挥失误我愧对阵亡的英灵”徐卫情绪激动,眼眶泛红。
杨彦怕他牵动创口,急忙上前按住道:“虽说我军伤亡惨重,但总归救出了姚招讨和一万多熙河兵,不至于让西路讨司成空架子。且,据卑职估计,金军虽然战胜,但其伤亡必定不小……”
“你不用安慰我,金军哪怕就是伤亡比我还多,但人家马五战胜了此役之后,陕西局势必将恶化,我等费数年之功经营的局面,将毁于一旦”徐卫还算清醒,已经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深深自责。将失一令,军破身死从前,自己以为深明这句话的含意,但如今才知道,这里面的轻重
张宪等人都默然无语,虎儿军成军以来,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惨败。大帅说,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可我们怎么不觉得?是谁非让打这场仗不可的?如果我们没有记错,大帅当初是极力反对,并痛陈利害关系,可上头不听
帐中沉默之时,又听得脚步声大作,徐胜和姚平仲先后入帐。一母同胞的弟兄,感情自不比常人,徐四匆匆上前,按住徐九的肩膀道:“你刚刚醒过来,不要多说话,也不要操心,先养着再说。你看,需不需要先回长安?”
徐卫此时心乱如麻,习惯性地摇了摇头。
姚平仲至他床前,将手中的木杖一扔,啪一声,双手抱拳,而后将头一低,右腿一曲,跪了下去
这一跪,惊了帐中众将一跳。徐卫一见,忙对杨彦道:“扶起来”“希晏兄,你这是作甚”
杨彦正要伸手去扶,姚平仲猛然伸出右手挡住他,口中道:“徐招讨,这一拜请相公务必接受非是姚某个人,更是一万余熙河番汉将士的谢意此番,若非徐招讨高义,率部救援,非但平仲身死殉国,我熙河将士也是死路一条”
徐卫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当时他从全局出发,决意营救。可没想到,自己折了两万同袍,只救出来一万余友军。
一阵之后,他对杨彦等将道:“你们先去吧。”
杨彦张宪等将知道大帅有话要跟姚招讨说,都告辞出帐,徐胜嘱咐弟弟好生休养之后,也退出帐去。
姚平仲吃力地站起来,徐卫指了指板凳让他坐下。两路主帅,相顾无言,鄜州的惨败,这两位宋军中少壮派的代表人物很受伤。
“到底怎么回事?你和张俊引六万大军扣鄜州,怎会被马五赶到石马山中?”这是徐卫一直以来的疑惑。不论是姚平仲还是张俊,都是久经战阵的大将,就算马五藏兵甘泉,难道他们就丝毫没有察觉,也丝毫没作防备?才会在马五疾速南下之后,被打个措手不及?
姚平仲倒也是个性情中人,想起突围之时,那些没能逃出来的弟兄绝望的境况,无语眼先红:“子昂,惨啊,我姚平仲上阵多年,未遇如此惨败”
徐卫难道就不惨?可现在不是哭鼻子的时候,得把原委弄清楚,这次反攻失败,不能是笔糊涂账
“当日,我奉命进攻鄜州,用熙河兵四万作主攻力量,张俊引北路讨司的部队扫清周边后,往北马驻守,防备金军南下增援。”
徐卫听到这里,点头道:“正该如此那后来怎么……”
姚平仲顿时满面怨毒之色:“可恨那张佰英两万兵马在鄜州以北驻守,金军沿洛水南下之时,他一触即溃他一散,北路招讨的兵将裹胁着我熙河兵也阵脚大乱此时,城中的金军守将也趁势杀出,我虽然极力稳住局势,却已无力回天。部队一直溃退到石马山地界,被金军赶上,走投无路之下,只得入山……”
说到此处,小太尉沉痛地闭上了眼睛。在山中的几昼夜,恐怕是熙河将士挥之不去的噩梦
“粮草辎重全部丢失,不少将士遗弃了兵器铠甲。到石马山后,无衣、无粮、无水,陷入绝境。部队杀骡马为良,也支撑不了两日全军都在饥渴中忍耐着,几番组织突围,都被金军杀回平仲本已作好阵亡的准备,幸天无绝人之路,招讨相公率部来援。平仲察觉之后,引军突围,总算给熙河兵留下了点种子。”
徐卫听罢,沉声道:“此番,金军有万全准备,我军仓促进攻,正是以我之短,攻敌之长。”
“此次出征,平仲率四万精锐,如今只带回一万余伤残,愧对弟兄,愧对上司,实在是无地自容。只求坚守坊州,胜他马五一两阵,聊赎前过。”姚平仲叹道。
徐卫初听时,还没觉也不对来。想了片刻,才突然失声道:“什么?坚守坊州?你说坚守坊州?”
姚平仲点点头:“不错,宣抚处置司已经下了命令,让我们守住坊州。”
徐卫大惊失色部队伤亡如此惨重,现在坊州想必俱是伤残,士气低落,怎能作战?马五若起大军来攻,如何抵挡?宣无处置司为何下这种命令?这不是要把我们都耗死在前线么?
“真是宣抚处置司下的令?”徐卫再次确认道。
第四百七十六章马军骁将
第四百七十六章马军骁将
“没错,徐宣抚亲自签发的命令,让我等坚守坊州,并已令北路徐招讨派兵支援。”姚平仲见徐卫如此反应,颇有些奇怪。
徐卫一脸没多少血色的脸上满是狐疑,三叔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他应该知道大败之后,收拢兵力重点防守才是上策,坊州接壤鄜州,我军方才遭受重挫,却让我们坚守坊州,这是何道理?还说要让大哥分兵来援,这想都不用想。北路讨司两万人马赔了个精光,大哥是决不会再出兵的。
想到事态严重,自己身负“都统制”之责,万不能在经历鄜州惨败之后,再把弟兄们都白白葬送在此处。当即说道:“你马上通知统制以上将领来我帐中来议事,坊州呆不得。”
姚平仲面露惊色,听徐卫这声音,他是要撤退?当下也没有多问,便出帐去通知一众同袍了。徐卫箭伤在身,一时情绪激动有些不适,闭着眼睛细想对策。
金军大胜之后,定然趁势而来,马五是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鄜州集结了金军主力,而坊州的兵力想必有限得紧,在这里死拼没有意义,必须尽快撤退,保存本就已经不多的力量。
三叔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下这样的命令,自己都得抗一把了。几个月前,自己一是出于支持徐宣持,二是心存侥幸轻敌之心,没有坚决反对到底。终招此大败,此番,再也不能重蹈覆辙了
正想着,徐胜、杨彦、张宪、徐成、杨再兴等将陆续进帐。徐卫没有半句话的客套,开门见山道:“四哥,徐宣抚是否下令让我们坚守坊州?”
“不错,宣抚处置司明令我等坚守此地,不可退却。”徐四如实回答道。
徐卫脸色越加阴沉:“那么现在坊州可战之兵有多少?”
“我来坊州,带兵七千,西南两路讨司撤回来的部队,包括轻伤在内的,可战之兵有一万左右。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