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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文豪:茅盾的一生-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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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鲁迅的《阿Q正传》在北京《晨报副刊》发表后,有个读者写信给他主编的《小说月报》,认为鲁迅的笔“太锋芒了,稍伤真实。讽刺过分,易流入矫揉造作,令人起不实之感……”  
  这样的批评,他不同意,立即拟了一封回信,与来信一并发表。在回信里,他决断地指出:《阿Q正传》“虽只登到第四章,但以我看来,实是一部杰作。”  
  在《读〈呐喊〉》中,他说“阿Q相”“未必全然是中国民族所特具,似乎这也是人类普遍弱点一种。至少,在‘色厉内荏’这一点上,作者写出人性的普遍弱点来了。”  
  茅盾清楚地记得,在他主编《小说月报》期间,鲁迅寄来并经他手发表在《小说月报》上的作品有:《端午节》、《社戏》、《酒楼上》;翻译作品有:《工人绥惠略夫》、《疯姑娘》、《战争中的威尔珂》、《医生》、《世界的火灾》;还有鲁迅译的评论:  
  《近代文学概况》、《小俄罗斯文学略说》,等等。  
  1927年10月12日,茅盾和妻子晚饭后正在喝茶,忽然听见有人敲门。他示意妻子等他躲到楼上再开门。  
  原来是鲁迅在周建人陪同下来看望他了。  
  茅盾闻讯喜出望外,连忙下楼沏上龙井茶。“我听说你到上海来了,而且也住在景云里,只是因为通缉令在身,未能去府上拜望。”  
  鲁迅笑道:“所以我和三弟就到府上来了,免得走漏风声。”  
  周建人说:“大哥到上海后,听人说你去日本了,他感以很遗憾。今天我告诉他,你并没有走,隐藏在家里。你家里人在外放空气说你到日本去了,是要避免国民党追踪。大哥一听,就要我陪他来看你。”  
  鲁迅告诉茅盾,他是9月27日下午在广州上船,经香港到上海,已是10月3日午后。8日搬到景云里,是周建人帮他找的房子。  
  这是茅盾第二次见到鲁迅。第一次见面是一年前,鲁迅去厦门大学任教路过上海,郑振铎在“消闲别墅”宴请鲁迅,他前往作陪,当时只寒暄了几句。这一回,两人就谈了很多。  
  茅盾谈了他在武汉的经历,以及大革命失败的情形。鲁迅也向他谈了半年来在广州的见闻。并说,革命看来是处于低潮了。对于当时流行的革命仍在不断高涨的论调,他表示不理解。他说他要在上海定居下来,不打算教书了。还说,已看到《小说月报》上登的《幻灭》的前半部,问茅盾今后作何打算。  
  茅盾说,正考虑写第二篇小说,是从正面反映大革命的。至于今后怎么办。也许要长期蛰居地下,靠卖文维持生活了。  
  茅盾说的“第二篇小说”是《动摇》。  
  几天后,当他正要构思《动摇》时,叶圣陶前来对他说:“‘月报’上评论太少了,这方面稿件很缺。雁冰,你是此中老手,赶快写几篇吧。最好请你先写一篇《鲁迅论》。”  
  茅盾答应了下来。但第一篇写的是《王鲁彦论》。因为他感到评论界对王鲁彦的评论比较一致,不难写;而对鲁迅的作品,评论界往往有截然相反的意见,必须深思熟虑,才能使自己的论点站得住。所以,他第二篇才写《鲁迅论》。两篇评论写完以后,立即交给了叶圣陶。  
  11月份的《小说月报》出版了。叶圣陶给他送来刊物。他看到上面印出的仍是《鲁迅论》。  
  未等他发问,叶圣陶便向他说明,自己从编辑的角度考虑,认为还是用《鲁迅论》打头炮比较好,而且,鲁迅刚经香港来到上海,也有欢迎鲁迅的意思。  
  这篇《鲁迅论》的署名为“方璧”,是从他过去的笔名“玄珠”演化来的。他没有署“茅盾”,他说:“署了‘茅盾’人家就容易猜到茅盾就是我了。”  
  在这篇评论中,他论述了鲁迅的小说和杂文。认为鲁迅小说所写的,“正是中国现在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们的思想和生活。”又认为鲁迅的杂文充满了反抗的呼声和无情的剥露,“反抗一切的压迫,剥露一切的虚伪!”“鲁迅之为鲁迅,在于他老实不客气的剥脱男男女女,同时他也老实不客气地剥脱自己。”  
  对于这篇中国文坛上第一篇全面评论鲁迅的长文,茅盾在晚年写道:“这篇论文,现在看来,对于鲁迅作品的评价还很不够,分析也肤浅,但在当时却被人责为‘一味吹捧’。”  
  然而,八十年代中期,鲁迅研究的专家和学者已一致认为:茅盾,是鲁迅作品最早和知音。            
二一、亡命日本         
  茅盾写完《追求》,已是1928年6月底。有一天,陈望道来看他。闲谈中,发现他久困斗室,精神上很苦闷,身体也不好,就说:“雁冰,天气这么热,你闷居小楼,是要弄出病来的。既然你对外放空气说已去日本,何不真到日本去一下,换换环境,呼吸点新鲜空气。”  
  茅盾觉得这话有道理,而且他也知道,去日本很方便。(当时,中国人去日本,日本人来中国,都不用护照。)他说:“我怕不懂日语,到那边有困难。”  
  “这没关系,我的女友吴庶五已在东京半年,她可以招呼你。”陈望道又说,“秦德君现在化名徐舫,在我家已住了几天,她也要到日本去。”  
  “哦,那我路上就有伴了。”  
  秦德君是四川人,1922年在党办的平民女校高级班读书悍,茅盾教过她英文。他还记得,秦德君那时平民女校工作部部长,恽代英称她是“黄毛丫头部长”。  
  第天,茅盾去见了秦德君。她拿出二十五日元,托他买船票。  
  7月初,他叫了出租汽车,去陈望道家接秦德君。秦德君看到他换了一身灰色西装,黄色鞋擦得亮亮的,剃去了八字胡,显得很精神。就笑着招呼:“沈……”茅盾止住她,悄悄说:“记住,我现在的名字是方保宗。”  
  “我的化名是徐舫。”她也低声茅盾说。  
  来到码头,他们乘上了开往神户的一条日本小商轮。经过三昼夜漂泊,船抵神户。宪兵挨个检查旅客。  
  他们两人站得很近,行李也靠在一起。日本宪兵把他俩当成了夫妻。秦德君心想:“我们都是亡命客,‘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多说呢。”茅盾和秦德君又乘上从神户驶往东京的火车。开车不久,一个穿西装的人过来同茅盾攀谈。见他不懂日语,就改说英语,询问他的姓名。  
  茅盾把预先印好的“方保宗”的名片给他看。他又问茅盾在东京有没有朋友,打算游玩哪些地方。茅盾懒得同他周旋,只简单地回答“是”或“不”。而他却表示得十分亲热。  
  车抵东京。吴庶五带茅盾住进“本乡馆”,把秦德君安排在“中华女生寄宿舍”。  
  吴庶五和秦德君刚走不久,在火车上和茅盾攀谈的那个穿西装的日本人又来了。仍用英语,表示愿意帮忙。茅盾觉得这人奇怪、可疑: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时有一个穿和服的人走进房间,用中国话和茅盾打招呼。他一看,原来是熟人,武汉时期《中央日报》的总编辑陈启修。未等茅盾开口,他用日语向那个穿西装的日本人说了几句,那人笑笑,恭敬地向茅盾说了声“打拢”,便走了。  
  “这个古怪的日本人是干什么的?”茅盾问。  
  “他是特高科的便衣。”陈启修答道。  
  茅盾知道,日本警视厅特高科是搞情报工作的,便说:“他们怎么找到我头上来了?”  
  陈启修笑道:“你还不算有名的么?中山舰事件时你在广州,去年你在武汉,都是被人注意的目标之一。日本人的情报人员怎么不找到你!他们一定有你的相片,大概你到神户时,他们就知道了。不过,不用担心,你来日本,如果是避难,没有其他活动,他们对你还是客气的。”  
  “你怎么认识他?”茅盾问。  
  “哈哈,我来时,他就来拜访我,当然他知道我是什么人。我猜他是特高科的便衣,一语点破,他也只好承认了。”陈启修大笑道,又说,“我是辞掉《中央日报》总编辑之后,直接到日本的。”  
  茅盾把自己的情形也对他简略地说了一下。他邀茅盾到他房间里去坐坐。茅盾拉上门,就跟他过去。陈启修的房间里堆着许多日文书籍,也有中国杂志。他拿出一本书送给茅盾,书名是《酱色的心》,作者陈豹隐。  
  茅盾猜想这是他新和笔名。翻开一看,是短篇站说集,第一篇即名《酱色的心》。这使他大为惊异,想不到这位法科教授也来写小说了。他指着书说:“这《酱色的心》是……  
  陈启修说:“不瞒你说,‘酱色的心’是比喻我在武汉时期,共产党说我是顾孟余的走狗,是投降了国民党,这样,我的心就是黑的;但地国民党方面,仍把我看成忠实的共产党,我的心是红的。唉,你看,我介于红黑之间,岂不成了酱色?”接着又说:“蒋介石仍看我是共产党,说不定哪一天对我下毒手,到那时,顾孟余一定还要打我这人条落水狗,所以我还是到日本来做亡命客。”  
  茅盾问:“豹隐二字,何所取义?君子豹变,何不取豹变呢?”  
  “我是豹变以后就隐居了,所以用豹隐。”  
  茅盾心想,这言外之意岂不是说,他不做共产党员了,当然更不愿意做国民党员,所以要隐居吗?当他拿了《酱色的心》要走时,陈启修又说:“你不懂日本话,如果有事要我帮忙,请不要见外,尽管来找我。”  
  回到自己的房间,茅盾坐在灯下读《酱色的心》。可是陈启修刚才的话还在耳边响,心想,这个陈启修跟武汉时期所见的,似乎有点变了。现在他坦然地自称为“酱色的人”,这不仅是自我解嘲,也含有对共产党和国民党的藐视呵!  
  7月上旬,他盘腿坐在铺席上,完成了东渡日本后的第一个短篇小说《自杀》。写环小组与一个革命男性恋爱并发生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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