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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役不一会儿便端着两杯茶回来了,按着敬客之仪先送到了张继元这一侧。张继元伸手取了一杯递给张继同,接着自己亦取了一杯,慢慢地喝着。
喝完了茶,张继元便告辞离开,留下了那盒龙井。
毒是取杯时下在杯中的。新茶要品出其香味,还为了保持茶汤清透碧绿,绝对不能加杯盖闷坏了。大哥亦是懂茶之人,泡茶的仆役也知道规矩,毒粉藏在手心,落入滚烫水中,瞬间便都溶了。大哥茶喝了不少,接下来就该去收拾那林姓青年了。
张继元这次准备的是砒霜,杀这青年,不用那么好的毒药。
带着两名亲信来到约定的茶楼,为防万一,他还是找来那几名衙役,等在楼下假意喝茶休息,与他们约定好,若是听到楼上茶杯摔碎声音,说明有意外情况,要请他们即刻上来相护,顺便就可将“行凶之人”抓回去。
若是一直静悄悄的话,那就没事。当然是指他张继元没事。
然而张继元等到了这一天的日落,都没等到那林姓青年来赴约,怒极离开。
他黑着脸回府,这林姓青年看来颇狡诈,不是轻易能打发得了的。不过现在至少能清楚明白两点,一是大哥完全不知当年之事是他所为,二就是,大哥的家产很快也是他的了。
?
到了这天晚里。张继同突然觉得头痛欲裂,好像有人在自己头上套了个无形的套子,且正在渐渐收紧一般。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心中惊怒痛苦,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死死地盯着对面之人。
他对面之人轻轻一笑道:“这下你总能相信我所言了吧?快点把解药喝了吧。”
对面之人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女子,一边递药给张继同,一边低声道:“幸好他走了之后,你先把茶水都吐了,若非如此,此时还要痛上百倍,就算服了解药,以后还会落下病根。”
张继同拼命喝下药汤,这才忍着剧痛艰涩问道:“这……就是……那畜生在我……三弟身上……下得毒?”他把大部分茶水都呕了出去,此时脑袋却还是剧痛难忍,连说话都艰难,当年三弟却要比他痛上百倍?难怪当时三弟疼得在床上打滚,一直滚到地上,几个大汉都按不住他。
面前的这个玄衫青年初次找上门拜访时,对他说:“这位爷,你的命相特异,既是极坏,也可说是极好。”
张继同见这人相貌气质俊雅清逸,言行坦然,不似鸡鸣狗盗坑蒙拐骗之徒,便半信半疑地问道:“怎么说是极坏,又怎么说是极好?”
玄衫青年见他不甚相信,神秘微笑道:“你早年克弟,但是自己却反而因此得益。”
张继同面色变了变,叹了口气后道:“我早年确实丧弟,之后分得了他的财产。但此事并非隐秘,你若是详加打听就能得知,并不稀奇。你走吧。”
玄衫青年道:“我话还未说完。”
张继同讶然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这克弟之命还没变,你唯一的二弟,也会被你克死。”
张继同皱眉道:“你继续说。”
“你二弟会得与三弟一样的病,头痛欲裂,最后痛极而死。”
张继同面色更加凝重:“既然你这样说了,自然是有方法可解了?”
玄衫青年微微一笑:“确实有。”
张继同又问:“你要多少钱?”
玄衫青年轻轻道:“你信我所言?”
“你先说明是何种方法,我自会判断。为了二弟性命,即便是被你骗去了些许钱财,又有何关系?若是你所言非虚,那么舍去钱财,能换我二弟一条性命,就更值得了。”
玄衫青年淡淡道:“不是我需要你的钱财,是你要舍得钱财。而且是你全部的财产。”
“全部?!”张继同一惊,迟疑地看着玄衫青年。若要让他为着二弟,舍去全部的财产,他并非不舍,但是面前这人所言真的可信么?他是否只是为了谋骗自己的家财而胡编乱造?
冉隽修见他迟疑不定,便确准了他不会是当年下毒之人。若是心狠手辣之辈,既要隐瞒实情,又要装得兄弟情深,那一定会慨然答应交出财产,然后暗中谋害自己。失去所有财产,去换别人性命,更重要的是此言出于一个陌生人之口,怀疑犹豫才是人之常情。
当下冉隽修便告诉张继同,当年他三弟是被人下毒害死而非病死更非庸医误诊而死,且下毒之人极有可能是他的好二弟。
张继同完全不信他所言,甚至喝令他离开。这种举动更让冉隽修确信他并非下毒之人。但却不能完全排除他是合谋者,或是知情者。
之后张继同并未去找张继元密谈,遂排除他是合谋者或知情者的可能。
接着冉隽修便去试探张继元,一试之下,张继元是个心狠手辣的笑面虎。以此推测,他多半也会对自己大哥下手。五月那夜去张继元府查探,发现张继元居然还保留着当年那种毒药,甚至找来条小狗试验毒效。
第二日冉隽修假意去张继同府上拜访,张继元果然派了亲信在府外拦截,还约他“细谈”。
假装同意与张继元细谈之后,冉隽修与五月等他手下不再盯着张继同府门口时,再次拜访张继同,警告他的二弟会来毒杀他。张继同虽不愿相信他们所言,但毕竟性命不能拿来赌,张继元与他饮完茶走后,五月要他把腹中茶水呕出来,他照做了。但五月当时熬的解药他不愿意喝,因他还是相信继元,而非面前这两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
为了求证,整个下午张继同都没有吃喝其他东西,直到晚上里,他开始头痛难忍,这才不得不信了,原来张继元真的是个弑兄杀弟的畜生!
见他服下解药后慢慢好转,有了精力来听自己所言了,冉隽修便道:“这个时候,你二弟推测你应该毒发了,你该将计就计,装作头痛欲裂,找仆役去叫他赶紧过来。”
“这畜生不是我二弟,我不会……不会认他是我二弟!”张继同怒道,只是剧痛消解的过程中,消耗太多体力,说起话来仍是中气不足。
话虽如此,张继同还是对身边服侍了他三十多年的张福道:“去把那个畜生叫来。”
张福领命,出了房便已经是一脸惊骇神色,安排门外仆役分别去告知隔壁宅子里的张继元,以及张继同的妻妾儿女,说是张老爷突然病发,眼看着就快不行了。
所以张继元匆匆赶到的时候,远远就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女子哭叫声。他心中暗喜,却露出悲痛忧心神色,大步跨入张继同的房间,疾声问道:“大哥!大哥!你还好吧?”
卧床旁边围着的人他全都认得,唯独一名站在一旁,身穿布衣布裙,头挽妇人发髻的女子他从未见过,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妇人瞧上去年纪极轻,衣着虽然普通,容貌却清丽脱俗,一双黑眸更是清亮有神。可这一双水样黑眸中,却有一抹超出她年龄的冷意。
除了这妇人之外,房里再无其他陌生人,张继元心道这个大概是请来的大夫,想不到是个如此年轻美貌的妇人,倒也少见。
张夫人的哭叫转移了他的注意:“继元,你大哥……你大哥……怕是……”
张继元急忙扑到张继同的床边,大声哭叫:“大哥!大哥!”
他借着灯火之光,细细察看张继同。只见床上的人脸色白里透青,唇上血色全无,全身上下大汗淋漓,身上白绸中衣亵裤皱折凌乱,被汗粘在身上,一侧袖管捋到了臂弯处也顾不得拉好。
他身上的丝被此时虽然盖得好好的,却也如同中衣一般的皱巴巴。雪白绸衣与淡绿丝被上都沾着些微灰尘,怕是先前剧痛之下拼命翻滚,连人带被都滚到了地下去。此时他已经是体力耗尽,奄奄一息了。
大哥这幅样子与当初三弟中了毒之后一模一样,已经离死不远了。
张继元转身急叫:“再去请其他大夫来,找最好的,一个不行再找另一个,总要把大哥看好为止。”
林大夫给他这毒时说过,此毒稀有,与一般毒药让人腹痛不同,此毒是让人头痛欲裂。大多数大夫不识,只会当做头疼来治疗,所以可以放心用。当年使用时,就算是在安京城里都找不到一个大夫能识,在阳蚌这样的地方,他更加不怕多找几个大夫来看,反而显得自己心忧兄长。
那陌生的年轻妇人走上两步:“张大爷不是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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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小米真想大吼一声:“这不科学!”
☆、跳梁小丑
张继元听到这陌生的年轻妇人说“张大爷不是生病。”心中就是一凛;再看向这少妇的眼神便带了几分揣摩:“你是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