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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隽毅陪着他一起下楼,一路说道:“你打听到事情缘由后再来找我,我平时亦有些官场上的往来,说不定我有友人能帮上忙。”
冉隽修再赶去太医院,当他向门人提出欲求见吴院使时,门人却道:“吴大人今日没有来太医院。”
在太医院门口站了一会儿,冉隽修一时有些茫然,不知该往哪里去。
竹笔轻轻提醒道:“少爷,先回府去吃午饭吧。”
菲奥娜姑父家、西国大使馆、冉氏商行、太医院,这几处地方都在安京城东或东北,相距不远。不过他从早上开始在这几处地方奔波过后,此时也到了午间时分。
虽然他并不觉得饿,但他还是要回府用饭。五月这桩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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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冉隽修到了赵尚书府中,等着赵尚书从吏部回来。
赵夫人劝慰他道:“你现在无需太急,毕竟五月是在廷尉府,不会受什么罪,等永望问清事情缘由,我们再想办法救她出来。永望先前不也在廷尉府住了好久么?”虽然冉隽修脸上没什么太强的忧色,她却知他是生性内隐,他脸上若是一分忧色,心中至少就有八分忧虑。
冉隽修极轻地点了一下头,却默然不言。他心中一直有份深深的忧虑,却是谁都不能说的。
万一她不是被带去关押在廷尉府,万一她被关入普通监牢,万一她被他们用刑逼供,甚至……他对于那些普通监牢中的女犯遭遇亦有耳闻。如若到了这种时候,她为求避险,就不得不在别人面前消失,而如此一来,她就再也不能装作正常人,而他亦有可能永远都看不到她了……
这日赵尚书比平时要提早回府,未时末的时候就回来了。他见到冉隽修后先道:“隽修,五月现在是在廷尉府诏狱。”
冉隽修长长地松了口气,随后问道:“那么她是因何缘由被捕呢?”
赵尚书道:“因何缘由还不清楚。”
他见冉隽修的眉头皱起,便又道:“不过,有一件事可能与此有关。”
冉隽修看向赵尚书,听他言道:“太医院有人事变动,吴院使昨日被停了职,今日由林院判行代院使之职。”
冉隽修讶然道:“吴大人被停了职?”
赵尚书点头:“如此巧合,五月是昨晚被捕,吴院使昨日被停职,这两件事多半有关联。”
“不知吴大人所居何处?”
冉隽修问明吴院使住处后,写了拜帖便找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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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隽修以前并未见过吴院使,不过听五月多次提到吴院使,倒是对他的风趣随和的言行有些印象。眼前这个有些憔悴消沉的老年人让他有些吃惊,不过亦可理解他如此模样。
吴雨正看过拜帖,知道冉隽修的身份来意,见到他后叹了口气:“冉公子请坐下说话。”
冉隽修坐下后问道:“吴大人,在下来意大人应该明了,不知……”
吴雨正摆了一下手道:“老夫已经不是太医院使,冉公子不用称呼大人了。冉太医之事,老夫深感有愧,若非当日老夫找她入宫做了那场手术,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冉隽修见吴雨正果然知晓事情缘由,不由有几分急迫问道:“是因为当日那场手术?可是时隔半年之久,为何到了昨日才……”
吴雨正道:“此事还要从前几日说起。皇上突发胃痛,当时老夫不在宫中轮值,冉太医为皇上诊断开药。皇上本是小恙,很快就恢复了。然而当时一起轮值的冯太医,去内药房翻了皇上过往病史记录,发现半年前的手术之后,冉太医所开之药不仅有养胃的,还有益肝的,他又去查看过从皇上腹中切除下来之物,发现半年前的手术中,冉太医不仅仅是切除了皇上一小部分的胃部,还有一小部分肝脏。”
冉隽修讶异道:“那些都保留着?”
“龙体切除之物,岂能随便弃之?皆用秘法保存着。”
冉隽修默然不语,一颗心直往下沉,如果是因为此事,那么可就是重罪了。甚至还有物证保存,那是想赖都赖不掉了。
吴雨正见他不说话,便又继续道:“那日冯太医发现之后,就来告诉老夫此事,老夫知道事情严重,想要压下。”
冉隽修相信吴雨正此言,他恐怕正是因为想要压下此事,才被免了职。
“可是冯太医见老夫不愿公开此事,竟绕过老夫,直接将此事上告,皇上得知后大怒,当即就命人把冉太医与芬格大夫抓了起来。哎……”
吴雨正叹了口气道:“许是老夫提拔冉太医太急了点……可是冉太医如此年轻就有此作为,学贯中西医学,将来成就真是不可限量,本来老夫在太医院已经没几年院使可当了,只是想要在赋闲之前,多提拔几个英才,好让医学能够更进一步发展光大。”
冉隽修心思却已经不在吴雨正后面的念叨上了,他目光有些茫然地瞧着自己面前那杯茶,心中反复想的是,皇上本人知道了此事,又是因此大怒,五月这次恐怕是死罪了。
吴雨正见他神思不属,便止了后面的话,默默想了一会儿后道:“老夫已经是无官无职的闲人一个,无法再进宫面见皇上,为冉太医辩解。林代院使平日亦对冉太医青眼有加,冉公子或可去找他试试。”
冉隽修闻言也知吴雨正是没有其他法子了,便起身告辞。
☆、隔门之吻
时近傍晚;冉隽修没有直接去找林代院使,他向吴雨正问了冯太医的居处;随后便回了自己府中。
他需要好好考虑,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若五月真的被判了死罪,她是可以轻易逃走的。可是他,以及作为她夫家的冉家,包括她的爹娘,可就没这么容易置身事外了;轻则牵连入狱,重则举家抄斩。
她会自己逃走吗?
以他所了解的她的性子来看,她应该是不会在狱中就逃走的。可若是真的到了会被处斩的那个地步,当她真的面临生死一线时;她会如何选择呢?
如果是他自己处在这样的位置,又会如何抉择呢?
他眉头紧皱,薄唇抿成一线,心中犹豫难决。
突然他起身,命人备车,往廷尉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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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墙上,从对面高窗外投射进来的长方光斑越来越低,缓慢地从地上走过,在靠近墙根处,是它最耀眼的时候,却也是最窄的时候,像是谁在地上落了一条刺眼的金带。
五月只是稍微发了一会儿呆,那条金带便消失了。在那个瞬间,整个牢房阴郁了下来。
她抬头向上瞧,那高高的小窗外,是带了些许暖色的灰墙。她知道,如果走到那窗下,仰头望上去的话,是能看到一线天空的。但她只是坐着不动。
牢房中的光线暗淡下来,视线逐渐朦胧。要到晚上了,五月心想。
突然听到门上有声音传来,她心中一惊,不知是又要带她去讯问还是就这么处斩了她。她心中想着她还没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应该不会这么快吧?可毕竟惶惶难安,她还未想清楚自己该如何应对,已见门上小窗开了。
门外站的是冉隽修。高窗外照进来的光线已经暗淡得近乎没有,他又背着走廊里的火光,她看不清他面容,但只要看见这熟悉的轮廓,她就知道是他。
五月心中一松,眼泪倒是下来了。
冉隽修见她惊惶泪下,心疼之余,原来那份怀疑却是淡了,他柔声安慰她:“别担心,我正在设法,让你早日出去。”
五月走上几步,把手从窗口的栏杆间伸出去,他亦伸手握住她的。他的掌心温热,有力地握着她。五月忍了泪,轻声道:“可是我这次是死罪。”
她已经知道了?
冉隽修仔细瞧着她。她眸中含泪,神色不安,紧紧地盯着他,并不是打定主意要自己逃走的镇定模样。
他将她的手又握紧几分,沉声道:“事情会有转机的,不管是赵尚书赵夫人还是菲奥娜、大使先生、吴大人……有许多人都在帮你与肖恩。你不要怕。”
“嗯。”五月点头,努力让自己微笑起来,“我不怕,爹爹和干爹不是在这里住了好久?我也做好打算,在这里要住一段时间了。”
“我只是非常想你……”一天未见,她就如此想他,只要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她的心里就空荡荡的,什么都填不满的空虚。
在这一天一夜里,他为她的安危而奔波忙碌,心情骤起骤落好几回,如今见了她,方才有一点心安的感觉:“我也想你,五月……”他低声道,情不自禁地向她靠了过来。
五月个子略矮,站在门边,窗子下沿只到她鼻端。她一手被隽修的手握住,另一手抓紧栏杆,踮起脚尖,亦向着他靠了过去。
他的唇瓣触到了她的。
他们的身体靠在一起,中间却隔着一道冰冷狱门。唯有双手紧握,唇舌相触。
五月边哭边吻。全然忘了身在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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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卒难得看到此种情景,倒也没有催促他们,直到他们恋恋不舍分开,才晃了晃钥匙以示提醒。
冉隽修回头瞧了眼狱卒后,又对五月柔声道:“明日我再来看你。”
五月点点头,把他刚才吻她时塞给她的东西在掌中握紧,将这只手垂在身侧。
等冉隽修走后,狱卒便把门上窗口关闭。五月疾步走到另一边窗下,将手中捏着的东西打开,这是折得很小的两张薄纸,借着月光,她看到第一张纸上面写着——
“你可愿意入西国国籍?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