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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硬着头皮辩解说:“老师,革命与保皇实是殊途同归。满清气数已尽,共和可使中国富强。若民富国强,想来圣上也必定心中欢喜,而不在意帝制与共和的区别。圣上贤明智慧,举国共悉,将来革命成功之日,定受国民爱戴,被国民举为共和国的总统。”
梁启超越说越有劲,只把康有为听得怒发如狂,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猛然间他吼了一声,顺手提起一把椅子便向梁启超头上掷了过来,大叫道:“好你个逆臣贼子,我与你绝不干休!”
梁启超吓得双手抱头,躲开了椅子,然后一屈膝,跪在了老师面前,战战兢兢叩头如捣蒜,说:“老师息怒,弟子不敢胡言乱语了。”
康有为气得浑身哆嗦,嘴唇动着却说不出来话。于是他在房内来回转着圈儿疾走,粗重的呼吸着,来来回回在房内奔走了十多圈,方能说出话来,他指着梁启超,还未开口,先泫然泣下,他说:“我心痛欲死,我伤心欲绝,你便来弄死我吧,我的弟子要造圣上的反,我还有什么面目活着!”
梁启超不敢回话,只是磕头。康有为却连续不断的说了下去:“我多年的心血白白的浪费了,本以为你是众弟子的翘楚,哪知孙文的一番花言巧语,就将你轻易的俘获。孙文的吸引力那么大,将我的得意门生、学贯中西的高徒仅仅用些不切实际的狂话就说转了?这猴子要造反,要闹天宫,卓如啊,你可知五指山一直高悬在你的头顶?”
梁启超悚然而惊,睁大了眼睛,不知老师说的五指山到底是什么,但他仍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能革命,便说:“师尊在上,知遇之恩为私情,中华富强为公义,我等岂能以私废公?”
康有为伸出大手,五指张开狠狠的下压,说:“乱中华,苦百姓,负圣上,做千古罪人,这座山你背得动吗?你要革命,就请先革我的命。我门中出了逆臣贼子,我也的确不想再活了!”说着,颓然坐在床上,眼中泪光莹然,哭道:“革命家梁启超,你来取我的命吧!”
梁启超心中一震,不由伏倒在地。
过了一会,梁启超抬起头来,见老师泪流满面、伤心欲绝,不由就想起了万木草堂随师苦学的情景。那时的师尊正当壮年,豪情满怀,议论风发,何等潇洒自如,而今奔波国事,异域流亡,苦寻救国之策,眼见得两鬓间已白发渐生了。梁启超心中不觉一阵酸楚,忙不迭的叩头说:“老师,卓如知错了,卓如再也不提革命二字了。”
康有为问:“你决定和孙文的革命党划清界限,再不往来了?”
梁启超说:“是。再不往来了。卓如此后只一心一意办保皇会,为老师的大计出力。”
康有为说:“好,那你便先去檀香山把保皇会建了起来。凭你的才学,建会之事易如反掌。会成之后,我便原谅了你的这次大错。然后你到美国的华埠走一走,巡视整顿那儿大大小小的保皇会,我已派人在两广之间筹建勤王军,明年之内需要大批的款子供勤王军使用。”
梁启超点头应允。
一八九九年的十一月份,梁启超乘船到了檀香山。上得岸来,一大群华人华侨挥舞着彩旗迎接。此时的梁启超名声几已可和康有为比肩,备受海外同胞爱戴。一番扰攘的仪式之后, 众人拥了他进市区赴宴,然后是演讲。接下来的几日,赴宴及演讲的邀请不断,梁启超正要借此与侨胞沟通,因而在演讲时痛斥慈禧、荣禄、刚毅等人,说他们合谋幽禁圣上,致使维新失败,国家积弱愈甚。梁的演讲儒雅且雄健,鞭挞守旧派不遗余力,却惹恼了清廷住檀香山的公使,这位公使便花钱买通了一家英文报纸,发文章攻击梁启超。梁启超日语已很有根基了,英语却是一窍不通,听到华人们议论那些攻击自己的话,岛上没有华文报纸,他无从反击,只好先忍着。演讲了一段日子,便试着要将保皇会办起来,先找了几名华人领袖黄亮、梁任南、卓海、何宽等商量,这几人却连连摇头,说:“办不起来,办不起来。当年孙文在这儿宣传革命,费了好大的力气,许多华人都信奉反满革命的说法,你如今要保皇,不会有人入会的,并且那英文报纸一个劲说你的坏话,华人对你也就有点害怕了。”
十三 更那堪红颜多情,与君缠绵(3)
梁启超苦闷无奈,想起孙文给自己的信来,忙拿出来看,却原来何宽便是这儿兴中会的副会长,于是把信交给何宽,说自己是孙文的朋友,请其无论如何帮忙。何宽便说:“你与孙文都是为了国家富强,但为今之计,你必须将那报上辱骂你的文章驳倒,这才好建会。”
梁启超点点头,询问起岛上的华人,却大多粗通英文,一下子找不到一个帮他写文章的得力之人。梁启超唉声叹气,猛然间不知该怎样做才能打开局面。
过了几天,忽然岛上其它几家英文报纸接连发文章赞美梁启超,批驳原先攻击他的那些言论。梁启超既惊又喜,却不知是什么人在帮自己。一日演讲回来,最早宴请他的梁任南忽送来请帖,说:“何老先生请你晚间去他家赴宴。”
梁启超心忧办会的事,对无休无止的宴请打不起精神,梁任南却说:“这个宴会你非去不可,何老先生是檀香山华人首富,与岛上官府及洋人都关系密切,你要在檀香山站住脚,不买他的面子不行。你办会的事,或许他能帮上大忙。”
梁启超精神一振,马上说:“那我一定赴会。”
傍晚时分,何先生就派人来接梁启超了。梁启超随来人到了何家门外,五十多岁、心宽体胖的何先生已笑呵呵在门外迎候了。宾主相互一揖,一说“久仰大名”,一说“足感盛情”,然后两人互让着入门,进了内厅,那儿已摆下了一桌盛宴,桌旁也已坐了六位陪客。梁启超却叫了一声苦,原来六位陪客之中,倒有四位是黄发碧眼的洋人。梁启超忙说:“兄弟我可对英语一窍不通呀!”
何先生大笑,说:“我早知你不会英语,翻译已给你准备好了。”于是就向屋内招手叫道:“蕙仙,梁先生已到,你就来吧。”
随着声音,从里屋走出了一位袅袅婷婷、妩媚多姿的年轻女子,她落落大方的走来,笑吟吟向梁启超问好。何先生便介绍说:“这便是小女蕙仙,久慕梁先生的大名,又听了你的几场演讲,她就动员我在家设宴请你。我对梁先生的才名人品也是十分倾倒,哈哈,所以就请你来了。”
梁启超忙拱手致谢。何蕙仙便介绍在坐的洋人华人给梁启超认识。原来四位洋人中,有两位是富商,另两位却在政府供职,两位华人则是当地的商人,他们全是何先生的朋友。梁启超与大家互致问候后,何先生就招呼众人入座,于是宴会开始。
席间气氛融洽,言笑晏晏,何小姐的翻译流利快捷,曲尽其意,使梁启超感觉与洋人的交流几乎不受语言的影响,不禁暗自佩服。何小姐在翻译各人的妙语高论时,又常常带着笑声。梁启超此时如坐春风,思维敏捷,妙语如珠,口才也忽感比平时高超了许多,说得在座诸人频频鼓掌,四个洋人也禁不住钦佩之意,连连和梁启超碰杯。杯来盏往,梁启超不觉间已带上了酒意,但思维却是更趋活跃。
何先生忽问:“过去孙文博士常来这儿演讲革命,号召大家反满,听说梁先生是孙博士的朋友,却来这儿演讲保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启超冲口而出说:“保皇与革命,本是一理,保皇就是革命,名称不一样而已。”
何先生一愣,摇头说:“听不明白,还望梁先生祥为解释。”梁启超话一出口,就为自己的大胆谬论吃了一惊,但话已出口,如何收得回来,不过他才大如海,辨思无碍,当即回答说:“保皇乃是托言。如今国内祸国最烈者,全是皇帝的敌人,如慈禧、荣禄、刚毅、袁世凯之辈,这些人手握兵权,屠杀革命党。保皇就是要除去慈禧荣禄之辈,为革命扫清障碍。保皇容易在国内取得支持,号召力更大,所以如今大家都说保皇。”
何先生恍然大悟,说:“明白了,明白了。如果这样的话,那你建保皇会就容易多了,我便先入你的保皇会,可好?”
梁启超大喜,连声说好。何蕙仙就盈盈起身,捧了一杯酒敬梁启超,笑道:“恭贺先生有了第一个会员,你喝了这杯酒,第二个会员便也有了,同时我还有一件贺礼要送给你。”
梁启超此时意气风发,杯到酒干,就持杯说:“欢迎小姐入会,但不知还有什么贺礼要送在下?”
何蕙仙低头一笑,说:“你等着,我去拿。”然后一转身,一溜风般就出了厅堂,片刻功夫她又进来了,双手托了厚厚一叠稿纸,递给梁启超。梁启超手托稿纸,低头细看,却见那纸上密密麻麻全是自己不认识的英文,不禁皱起了眉头。
何蕙仙满脸笑容,得意洋洋的看着梁启超,说:“要不要我给梁先生翻译一段?”
梁启超忙说:“如此最好,如此最好。”便将那叠文稿又欲递给她。
何蕙仙却不接文稿。她双手背后,头扬起来,像背书一样,笑嘻嘻的便念了一篇文章出来。念完,狡黠的眨着眼问梁启超:“听明白了没有?”
梁启超目瞪口呆。原来这文章全是赞美夸奖自己、反驳批判别人攻击诬蔑的内容,文章写得犀利无比,却又婉转流畅,梁启超一愣之下,忙起身离席,向何蕙仙作了一揖,然后弯腰连鞠三躬,感激不尽说:“原来是小姐暗中帮我的忙,写文章替我辩护。启超深感大德,无以为报,便拜你一拜吧。”
何蕙仙却笑着躲向一旁,不受他的拜。座中的客人一齐莞尔,何先生也开怀大笑,说:“我这个小女一向自认才高,骄傲异常,却唯独对梁先生钦佩无比,所以写了文章,替你辩护。梁先生啊,你可别让小女失望伤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