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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靠联姻得来的世家,绝对成不了大器。太原王氏虽然也是士族门阀,但是他们在朝为官的人近几年越发少了。”许言邦想了想,还是打算先解决王家的问题。
许绍“嗯”了一声,示意许言邦继续说下去,自己一边在宣纸上笔走龙蛇,临摹一份碑帖。
许言邦见许绍有兴趣,就打叠精神,继续说道:“三弟今日也说过,他们是在跟清河崔家联姻不成,才退而求其次,要跟我们联姻。——爹,儿子真的不想做别人的‘退而求其次’。”
许绍嘴角微翘,露出淡淡的笑意,“你连言朝都利用了,可谓是用心良苦。”
“言朝他精着呢,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故意说出来。”许言邦不好意思地笑道,“三弟聪明伶俐,几乎到了多智近乎妖的地步,爹还是管着他些吧,悠着点儿。”
许绍放下手里的紫胎兔毫笔,叹息着点点头,“我知道。他是太过聪明了。多智的孩子,寿数上都会缺一点。还不如笨一些,至少能够长命百岁,平平安安地活到耄耋。”
许言邦瞪了眼睛,“爹,您可不能这么说话。三弟可是您的亲儿子!您不能这么咒他。”
“我没咒他。这是他出生的时候,普济大师说过的,说他活不过……九岁。”许绍的声音有些许颤抖。
他将许言朝自小带在身边教养,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普济大师的那个批命预言。他不想让方妩娘跟这孩子过于亲密,到时候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方妩娘恐怕会活不下去……
许言邦的眼睛更是瞪得铜铃般大,“怎么可能?普济那老骗子,爹怎么能信他的话?孩儿听说,他被好几个寺庙赶了出来,都说他妖言惑众呢。”
许绍叹息着摇摇头,走到窗前,负手看着窗外渐渐暗潮下来的天色,“我也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信。但是他说你娘的话,可都一一应验了。”
“我娘?他说了什么?”许言邦还是不信。他娘是前朝郡主,身份尊贵,后来虽然早逝,也是她自己一念之差,做错了事,怪不得别人。
许绍低下头,想了想,道:“那还是在我和你娘成亲的时候。普济大师来恭贺我们。结果他在看了你娘的样貌之后,说在她三十多岁的时候,有个大劫,她会因此自裁而死。”
许言邦听了这话,很是无语。这普济是不是失心疯了?在人家大婚的时候说这种话,任谁都要把他打出去。
“你娘听了,倒没有怪罪他,只是一笑置之,还劝我别生气。说相由心生,命由天定,若是天要亡她,也是没法子的事。”许绍说起往事,十分感慨。
“后来呢?”
“后来你都知道了。过了十数年,你娘果然因一件大事,行差踏错,最后不得不自裁以保你们兄弟,还有许家。”
第269章 应对 许言邦想起许绍前两年给他和大哥说起的那件事,沉默下来。
过了半晌问道:“三弟知道这件事吗?”
许绍摇摇头,“他当然不知道。这事跟他无关。”
听着许绍淡然的语气,许言邦满嘴苦涩,呆了半晌,低声道:“爹,那您不应该对……太太,还有三弟更好一些?”
许绍淡淡地转了话题,“你们去柱国侯府,可见到柱国侯了?”
这话提醒了许言邦,他暂且满腔的儿女情长放下,对许绍道:“爹,我刚得到消息,柱国侯的神武将军一职,在昨日被罢免了。”
许绍吃了一惊,满脸的萧索立时散去,回头问他,“此话当真?听谁说的?”
“柱国侯亲口对我说的,这还有假。”许言邦苦笑着摇摇头,“爹,我以前以为在朔北的职位,是靠我自己的本事得来的,现在我才知道,我能安心在朔北做我的都护,爹在长安少不了为我出谋划策,才能让我在朔北坐的稳稳的。”许言邦真心实意地说道。
许绍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这没什么,我是你爹,我不护住你,护住谁?——只是柱国侯,他不是跟毅亲王门下?而且陛下不是对他十分赏识?”
许言邦想了想,道:“爹,柱国侯再三叮嘱我,此事不用爹出手,让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许绍负着手,从窗前转身回来,走进书房里面的内室,从墙边的秘瓷大缸里,抽出一个卷轴,展开来摊在靠墙的黄花梨长案上。
许言邦跟着走过去。探头看了一眼,吃惊道:“爹,这……这是大齐的堪舆图!”
许绍横了他一眼,“我自然知道这是大齐的堪舆图。你羯羯嗷嗷地做什么?”
“……爹,大齐堪舆图,不许民间私藏的。”许言邦愣了半晌,低声嘟哝一句。
“嗯,我知道。”许绍淡淡地道,继续看着堪舆图。“五姓七望,昭穆九姓,哪一家没有大齐的堪舆图?差别不过是有的更细致,有的比较粗糙罢了。”
许言邦无语。好吧,大齐的士族门阀。原来人手一份,陛下如果知道,肯定很气馁……
许绍听见许言邦的嘟哝,倒是笑了,“你以为陛下不知道?——陛下比谁都精。你别望了,当初齐家,也是五姓七望之一的士族门阀。前朝大周朝的时候。也是朝中有令,不许民间私藏堪舆图。可是那时候的士族门阀,照样人手一份。这种事,从来就是心照不宣的。”
原来是这样。许言邦点点头。看来他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柱国侯果然高见。你看西面,还有南面,甚至是朔北,都藏了无数刀兵。”许绍捻须看了半晌。突然对许言邦说道:“既然柱国侯都罢职了,你也无谓再去朔北吃沙子了。听爹的话。明儿去兵部辞去朔北都护一职。——谁想要这个位置,就让他要去。只怕他的胃口没这么大,到时候吃撑了,可是要死人的。”许绍阴阴地说了一句。
许言邦当然不愿意,梗着脖子道:“我不去。为什么要让我辞去这个位置?有本事,他明公正道的将我赶下去。”
许绍横了许言邦一眼,念头一转,用了他最在乎的事情劝说他,“你的年岁不小了,趁这个机会在家里,把亲事解决了,再生个儿子,这样才对得起祖宗。做官的事,什么时候不能做?你把位置认出来,还能在陛下那里上个好。你要知道,朝堂之事,要把眼光放长远些。吃亏是为了占更大的便宜。你放心,这个场子,你爹一定会帮你找回来的。”
许言邦虽然有些别扭,但是许绍一片拳拳慈父之心,还是让他分外觉得温暖。再一想,杜恒雪恐怕要归宗了,他不如趁此机会,留在长安,努力想法让杜恒雪归宗杜氏,到时候,就没人再拿“继兄继妹”这件事说嘴了。
自己也能光明正大地去求娶杜恒雪。
越想越觉得可行,许言邦立时改了主意,笑道:“爹既然这么说,我就听爹的。我明儿就去兵部请辞。”说完,又道:“如果我没了朔北都护这个职位,太原王氏不会再想着跟我结亲了吧?”
许绍笑着踹了许言邦一脚,“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我看那王大小姐,未必看得上你,你也别太得意忘形了。”
许言邦笑着闪身躲开,道:“没看上我最好。我们许家好儿郎不少,让她挑别的人。”
许绍笑而不语,带着许言邦回内院吃晚食去了。
……
太原王氏在长安的别苑里,王之行、王郑氏和王文林、王芳华四个人也在对坐吃晚食。
一般像他们这样身份的人家去别人做客,都是要吃午食和晚食两顿,然后等宵禁之后再打道回府。这都是显示地位身份的一种象征。
可是许家居然只留了他们吃午食,晚食的事没人提起,后来连陪客都跑得无影无踪了,让王家几口人分外尴尬。
王芳华对许言邦极是不满,愤愤地道:“许家本是上不得台面的士族,根本不是五姓七望里面的名门望族。——我们看得上他们,他们居然还拿架子!”
王文林嗐了一声,知道妹妹是因为今日被大大地扫了面子,才有这些愤恨之辞,便含蓄地劝道:“你也有不对的地方。说实话,如今这事是我们要求着许家,实不该扫许夫人的面子。”
王郑氏听了很是不同意,咳嗽一声道:“林儿,寒门庶族之人,怎配跟我们同席而食?说句心里话,若不是你爹拦着我,我今儿都想提出让那许老儿休了他的填房夫人,才能娶我们芳华过门做他的儿媳妇。不然的话,让我的女儿去伺候一个寒门庶族出身的婆母,我实在是不甘心。——芳华是太原王氏和荥阳郑氏之后,身份尊贵无比,其实也不是非许家不可。”
王之行默然半晌,摇头叹息道:“唉,若是再早二十年,我们自然不用把那许夫人放在眼里。可是我们太原王氏,今非昔比,说不得当年了。”然后看向王郑氏,温言道:“以后你还是注意些吧。有些话是不能再说了。而那许夫人,我看许兄也很看重。还有,你们看她生的儿子,就是许三公子,完全是雏凤青于老凤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比他两个哥哥都有出息。”
王芳华不屑地摇头,“许三公子生得倒是不错,不过有那样的娘,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其实许家,只有二公子是出类拔萃的。您看大公子,虽然也是一表人材,可是房里内宠太多了。我看他的妻子,见人都是一脸愁容,哪怕是笑,也是满脸愁意挥之不去。而许二公子,听说连通房丫鬟都没有。这哥儿俩,着实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说起通房丫鬟,王文林不免抱怨起来,对王郑氏道:“娘,您今儿也看见了,许家大公子的通房和侍妾,一个比一个娇俏艳丽,您看看您给我挑的通房,一个个都跟烧糊了的卷子似的,还是特别粗壮的卷子。——我看见她们就不想回房。”
原来王家家训,爷们儿的通房丫鬟,为了怕她们仗着容貌搅风搅雨,让初涉云雨的爷们儿不能自拔交了心,都不要特别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