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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陈氏道:“元宝机灵着呢,定是怕生。”
童贞娘冷笑一声道:“我也这么说,以往住城里的时候也没去过几次外公家。表哥表弟的也没打过几个照面,这会子住乡下了,可不得更认生了?”
许陈氏不知道怎么说好。只得讪讪地笑。
童贞娘娘家离县城许家并不算远,虽然童家家境殷实。但许陈氏眼睛长得高,又不大看得上童家。又兼童贞娘每次回娘家都是大包小包的,将许家的好东西尽数搜罗过去贴补娘家,许陈氏心里便有些不大自在。明里暗里说了几句后,童贞娘除了大的年节,也不大回娘家了。
这话分明是说给许陈氏听的。
许家宝心急,顾不得委婉客套。开门见山道:“银子,借了多少?”
童贞娘的丹凤眼一挑,冷笑了一声道:“银子没借到多少,话倒是听了不少呢。”
“啥?”
“嫂子们和我扯着闲话。说隔壁的张家闺女做了县衙主簿的填房,那主簿怕张家人口多麻烦,成了亲后便拘着太太不肯让她回娘家。就是张家人上门,也是没个好脸色,饭也不留。匆匆两句便打发了。”
许陈氏按捺不住,道:“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
“我也奇怪呢。”童贞娘面上浮起不屑的神色道,“又说后来这主簿贪墨被人揭发了,得赔银子去赎罪。要不然就得下大狱。这时候张家闺女才挺了六个月的大肚,哭哭啼啼地回了娘家借钱。”
许陈氏心里明白了几分,强笑道:“竟还说起故事来。”
“张家人堵了门不给进,说什么往日里主簿得势的时候没沾什么好处,这时候倒霉了,也别来惦记娘家。倒是一文钱也没借得,将那闺女打发出去了。”
许家安呆头呆脑地问:“那主簿呢?”
童贞娘倒是冷不防被问得一愣,冷笑了数声道:“呦,那时我愧都愧煞了,哪里还问这个。若是大伯想知道,大不了下次我老了脸皮再去问问我那几个好嫂子。”
庄善若拉了拉许家安的袖子,摇了摇头。
许家宝气急道:“那么说,你娘家是不肯借了?”
“我又不是傻子,她们好端端地给我说了这个事,我哪里还张得开嘴。”童贞娘自嘲道,“幸亏今儿抹的粉够厚,要不然我这脸可就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了。”
庄善若见童贞娘一阵酣畅淋漓的指桑骂槐冷嘲热讽,知道她定是在娘家的时候听了许多不堪的话,憋了一口气回来撒在许家人的身上。
许陈氏觉得整个人都沉沉地往下坠,全身上下仿佛被抽尽了所有的力气。
“然后呢?”许家宝还不甘心。
“然后?没有然后,就一家子吃了顿饭,打发我们回来了。”童贞娘觑觑许陈氏,道,“我那三个好嫂子还话里有话,不住地哭穷,说家里人口多,花销大,只想着将原先借的那两百两快些拿回去。”
“岳丈呢?”
“我爹?他能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就是再疼我,也不能越过三个哥哥去。元宝可是姓许,外孙;我那几个侄子侄女才是他正经的孙子。”童贞娘也伤了心,未出阁的时候她被童家上下捧在手里宠着,没想到一出嫁,便成了外人。
许家宝这才绝望了,讷讷道:“宗长一家昨儿进城了,家里也没个管事的,想借也找不到人来借……”
童贞娘这才吃了一惊,她本将希望寄托在宗长那里,所以在娘家一听她嫂子们的话便打定主意闭嘴不说了,挽回剩下的那一点脸面。求人的滋味可是不好受,她素来心高气傲惯了,更是受不得一点委屈。回来的路上她是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心里的一团火气拱着,忍不住便拿元宝出了气。
许陈氏长长地叹了一声:“唉——”
童贞娘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道:“我娘心疼我,临走的时候偷偷地塞给我十两银子。”
众人的目光落到了那锭银子上。
“十两,不过是两日的利钱。”许家宝颓然道。
“那还能怎么的,总比没有好。”童贞娘道,“这十两还是我娘从针头线脑上省下来的。”
正房内传来了许掌柜的咳嗽声,众人又沉默了。
许陈氏木木地坐到椅子上,道:“还有什么法子可想?难不成,真的将这宅子田地拱手让出去!”
众人的脸上都像挂了一层霜,元宝趴在庄善若肩上也不吭声了,眼角噙着泪,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童贞娘从庄善若怀中接过了元宝,将脸凑上去亲了又亲。她只这一个儿子,自然是心疼。原本想着带元宝回娘家,有个孩子在旁,说话行事都自如些,没想到那三个嫂子仿佛是商量好了似的,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要不是她在院门口来了这一招“先声夺人”,恐怕还落了许家人的挂落,那可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了。
“二郎,你进来!”是许掌柜的声音,低沉嘶哑。
许陈氏忙起身,冲着正房道:“当家的,你好生养着,再不济还有大郎二郎呢。”
“二郎,进来!”这声音里又带上了几分的执拗。
庄善若心里明白,刚才他们说的这些话可都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许掌柜的耳朵里。许掌柜本就是个自尊要强的,这会子不知道会作何打算。
许家宝看了看许陈氏,许陈氏冲他点点头,低声道:“进去吧,你爹说什么就是什么,千万别再惹你爹生气了。”
童贞娘朝许家宝微微颔首,目光闪动。
足有一刻钟的时间,许家宝才从正房里出来,许陈氏一把将他拉到一边,问道:“二郎,你爹和你说些什么?”
“没什么。”许家宝好似没回过神来,挠挠自己的后脑勺道,“爹让我们把借童家的钱先凑出来,及早还过去。”
“什么?”
童贞娘心里一喜,转而又是一沉,许掌柜这是唱的哪出戏啊。
“这,这……万事总有个轻重缓急。”许陈氏也摸不清许掌柜的想法了。
“我也是这么说的,借了舅爷的两百两银子怎么说都能缓缓,可贷了聚福钱庄的那五百两银子拖一天可就多了五两的利钱。今时不如往日,铺子开不起来,也没个收益,每天的五两利钱也是要命的。”许家宝道,“可爹像是铁了心,定要我先将那两百两银子还了。”
童贞娘道:“这是哪里的话?我嫂子不过是说一句,哪里就上赶着来催钱了。”她清楚三个嫂子向她哭穷不是真的为了催讨那两百两银子,而是生怕她又张口借钱。
庄善若也是奇怪,按照许掌柜的性子,不会分不清轻重缓急吧。
许陈氏呆了半晌,才缓缓道:“你爹就是这样的性子。自己欠别人的记得一厘不差,别人欠自己的却是糊涂。当初刚做生意的时候短了本钱,向人借了五十两。便是这五十两,让你爹寝食难安了好几个月。等一赚到这笔银子,你爹顾不得给家里剩点零用,赶了夜路将这笔钱还了回去,回家这才睡了个好觉——除了那一次,你爹便再也没向人借过哪怕是一个铜钱了。”
童贞娘听了这话,却是动了别的心思。一个铜钱能逼死个英雄汉,许掌柜能说得那么硬气,别是家里还藏着个小金库吧。
许陈氏又道:“唉,就随了你爹吧,也让他安心。”
许家宝一摊手,无奈道:“爹的意思我知道,可是钱呢?”
庄善若心里一动,上前一步,从腕子上抹下一个赤金的镯子轻轻地搁到桌子上,道:“这是娘那日给我的镯子,先拿出来救急罢。”
☆、第106章 退路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那枚赤金镯子上。
许陈氏看向庄善若的目光难得的温和,道:“大郎媳妇,难为你了。”
庄善若摇摇头道:“娘这话说的,这不过是我该做的。”这枚赤金镯子是嫁过来第二天敬茶的时候许陈氏给的,为了给许家做脸面,她每日沉甸甸地戴着,破嫌累赘。反正她打定主意,离开许家的时候,除了自己的东西和两身的换洗衣裳,别的什么也不带。此时不过是提早完璧归赵罢了。
许家玉道:“等等!”然后跑回到自己的房间。等她回来的时候,手里捧了一个首饰盒子,盖子一翻,将里面的头面首饰尽数倒在桌上。
庄善若看去,有几支金银簪子,金项圈,宝石戒指之类的。她突然想起许家宝本还有支镶了东珠的簪子,那珍珠被许家安讨了来碾成珍珠粉给她敷脸用了,心里不禁一阵可惜。
许陈氏看向许家玉似有不忍,这些首饰还是她给女儿一件一件攒着当嫁妆的呢。
童贞娘看不下去了,看这架势,她也得拿出几件值钱的首饰出来才下得了台。可是,她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阵,每一样首饰都是她心爱的,没一件她舍得拿出来。
许家宝也有些站不住了,使劲地拿眼睛觑她。
童贞娘只得讪讪地道:“我那还有几件不值钱的,等我一并拿过来。”心里只叫晦气,这是怎么回事,许家竟然落魄到变卖首饰细软的地步了吗?
许陈氏却一搭眼皮道:“二郎媳妇,你那些首饰都是你陪嫁过来的,先留着吧。这些首饰再加上我的凑个两百两也尽够了。”
童贞娘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好露出来,垂了眼睛恭敬道:“是。”
“娘。我那里还有几两银子。”许家玉补充道。
“够了,难为你了。”许陈氏转过脸来,像是对庄善若也像是对童贞娘。道,“你们放心。这些首饰我拿去当个活当,等有钱了再将它赎回来就是了。”
庄善若毫不在意。
童贞娘却心里暗道,你骗鬼咧,全家上下能凑出个七百里已经是烧高香了,这两年恐怕都没多余银子了。
许家玉却道:“娘,活当怕当不了好价钱,不如死当。”
许家宝也道:“是。等有钱了,再给妹子买更好的。”没人想到庄善若的赤金镯子,大概这本是许陈氏的,也算不到庄善若的名下。
许陈氏只得长叹一声。便是再心疼女儿也是无可奈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