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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里体会出她无告的痛苦与悲哀……隐伏在少女左侧那丛深密的杂草里,展若尘屏息注视少
女四周的动静,他并不担心少女如今的身体状况,他留意的是可能加诸于这少女身上更严重
的伤害。
他并不怀疑自己的判断有多大的或然率,他几乎认定了会是他预料中的那种演变——江
湖风云,波橘云诡,其阴毒寡绝之处尤为难言,鸟尽弓藏的把戏已是层出不穷,对于一个失
败者的待遇就更加残酷了,如果那个失败者在事先尚领取了报酬,他将会发觉,报酬的价值
会和他的生命同等!
展若尘就在等待那一刻的到来,他不认为利用这少女的那些人会如此宽大的恕有这个少
女,他很清楚,在某些惯于讲求“目的”效果的狠辣人物而言,“失败”这个名词,与“死
亡”乃是无甚分别的。
他也曾犹豫过——犹豫是不是该来救援这个女人,实际上他对这少女已经仁尽义至,少
女往后的遭遇,可谓与他毫无关连,但是,他却觉得不甘又不忍。不甘的是从他手上放出的
一条生命眼看着又被那些人予以剥夺,不忍的是他无法预见死亡而无动于衷,另外一个下意
识的原因:他总希望这少女能活着,或许可从少女身上多少探悉一点什么,以眼前的形势来
说,这少女乃是一条最佳的线索……隐伏在深草丛中,他如同这堆野草的一部分,掩饰得完
密而自然,他的精神与力量皆已贯注聚集,他将不容这少女遭至伤害——少女的这条命,可
是由他这里超脱的呢!
坐在石头上的那位姑娘,似已稍稍缓过气来,她向附近的环境茫然望了望,十分艰辛的
站起,拖动着脚步,继续吃力的朝前走——就在这时,正对少女前方三丈多的一棵树上,突
然闪起了六点寒星,那六点寒星的来势快不可言,几乎光芒甫映,便已到了少女身前!
少女猛然间愣了,她来不及躲避,甚至来不及呼叫,只骤而张嘴,发出一声惊恐又绝望
的“啊啊”音调,她凸瞪着双眼,无助的等待着那六枚暗器钉透进她的身体——斜刺里,时
间拿捏得巧到不能再巧,一阵淬起的劲力宛如一阵平地卷扬的狂陇,兜扫之下,把那少女推
撞到五步之外!
“砰,’“砰”连响中,少女方才站立的地方,已经并排插嵌着六枚铜钱大小的“八角
飞星”——那种泛映蓝光,淬有剧毒的“八角飞星”!
是的,当然是展若尘解救了那个少女,但他却安排得十分自然,出手的现示与时机的配
合,全都那等天衣无缝,仿佛是那少女本能的反应一样。
但少女本人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知道有人救了她,只是,她尚不知道救了她的那个
人又是展若尘罢了……仆跌在地下的少女惊魂未定,她惶怵又愤怒的向那棵枝叶茂密的大树
上搜视着,而树上枝叶分扬,两条人影大鸟般飞掠过来。那是两个瘦削黝黑的人物,都在叩
旬上下,一式的黑衣黑中,一式的成对三尺银枪,更是一式的表情冷漠,形色寡绝。
看样子,少女也不认识这两个人,她在刹时怔忡之后,不禁气愤的叫嚷起来:“你们是
什么人?我和你们素不相识,彼此无怨无仇,怎的尚未朝面,便用喂毒暗青子算计人?”
两个黑衣人缓步走上前来,右边的那个半点笑味不带的笑了笑,语声阴冷的道:“你是
徐小霞,‘兰指穿心”徐小霞?”
少女爬起身来咬着牙道:“我是徐小霞,怎么样?”
黑衣人生硬的道:”不怎么样,徐姑娘,只是验明正身罢了。”
徐小霞的神色先是一愣,但她立即想通了这是怎么回事——气得全身发抖,她悲愤的
道:“我明白了,是‘李老斧头’叫你们来杀我灭口的。”
黑衣人嘿嘿笑道:“是不是‘李老斧头’的交代你不用管,徐姑娘,干这种买卖的规矩
你也晓得,说起来,我们还算同行呢,问题是你不该把事情办砸了还向对方泄了秘密,这么
一来,你就只好认命啦。”徐小霞尖声道:“胡说,我没有向姓展的吐露片言只字,我甚至
连自己的姓名都没有告诉他,事情办砸了我承认,但我已尽了全力,并不是故意敷衍,‘李
老斧头’如果觉得不值,我可以把收受他的两千两银子退还给他——”
摇摇头,黑衣人道:“你也是行家,徐姑娘,怎的内行人偏说外行话?干我们这行,担
下事拿了钱,就等于全身抹上一层剥皮胶,事办妥了,无牵无挂,出了岔子,想囫囵着朝外
退可就难了,何况你还露了底,泄了密!”
徐小霞激愤又委屈的申辩着:“我没有露底泄密,我真的没有,我要怎么向你们说你们
才相信?”
黑衣人寒森森的道:“徐姑娘,你怎么说也没有用,我们是拿人钱财,予人消灾,替谁
办事听谁的;你也不想想,你是和‘皱皮狼,卓晖两个人搭档上场的,结果老卓晖挨了刀挺
了尸,你却好端端的留下性命来,其中缘由,不想可知,一定是老卓晖在失手之后不肯向对
方招供内情,方才遭了毒手,反过来,你包管出卖了当事的主儿,对方才容你活着,任你生
了一百张嘴,怕也辩不清这个恶嫌了!”
面容因为过度的激愤而扯得歪扭了,徐小霞噎着气道:“你们……岂能只以一已的猜
测……而否定事实的真相!这……简直是横暴!”
目光是狠酷得不泛丝毫人味的,黑衣人道:“怨来怨去,你只能怨自己机灵不足,本事
太差,上阵失风却又苟活下来;我们照规矩行事,徐姑娘,你好歹也就成全了彼此吧!”
退后一步,徐小霞瞑目叫道:“不,你们不能这样皂白不分的向我滥施毒手,我要去见
‘李老斧头’,我要同他当面把话说清楚,我要告诉他,我没有出卖他,我没有出卖任何一
个人,他不能如此武断斩尽杀绝——”
黑衣人带着那样讥刺意味望着她,缓缓的道:“你也是混过一段辰光的过来人,徐小
霞,不想你却恁般天真幼稚,此时此刻,你还打算和‘李老斧头’朝面,岂非痴人说梦话?
可笑可悲之极!”
徐小霞惊怒交集,簌簌的抖着:“你们甚至不给我一个辩白的机会?不给我半步证实清
白的余地!”
黑衣人僵木的道:“我们只照委托的主儿吩咐行事,只按我们认定的可能来下评断,其
他一切,我们就顾不着了,也没有必要去顾个下!”
徐小霞泣血摧肝般叫着:“我知道,我明白,你们的目的就是来杀我,不论我是多冤
枉,多么委屈,你们也不会考虑杀戮之外的手段,对你们而言,这只是一件工作,工作了便
算交差,你们决不探讨这桩工作的内涵如何,天理、人情、世道,在你们看来全是毫无价值
的东西!你们唯一注重的就是代价,至于这代价是污秽抑血腥,卑鄙或酷毒,便皆不在你们
的忖量之内了……”
有些惊讶,也有些迷惑的注视着正在叫喊中的徐小霞,黑衣人的样子宛似在端详一个怪
物:“你真有点不正常了,徐小霞,就算你是气恨填膺或是求命过急吧,也不该说出这番不
伦不类的话来,这已不仅是笑话,更是疯话、癫话,像你这种人,怎会具有此般的思维?这
不是叫人莫名其妙么?”
徐小霞红着眼,咬牙切齿的道:“像我这种人?我是怎样的一种人?我告诉你们一些道
理,灌输你们一点良知,这就叫‘不伦不类’?‘莫名其妙’?”
黑衣人古怪的一笑。
“不错,是不伦不类,更是莫名其妙;徐小霞,你在今天之前,也曾是干这一行的——
谋杀的一行,纵然资历不算长久,却也有过不少次的经验,在我们所熟知的圈子里,‘兰指
穿心’亦是一号不大不小的人物,似你这样的人,竟然会谈到‘天理’、‘人情’、‘世
道’,顾及代价之外的种种良知,岂不是一桩天大的笑话?徐小霞,我问你,在你双手染
血,迫魂夺命的过往里,你自己亦曾考虑过这些么?付度过这些么?若然,你便必不会站立
在我们面前!”
于是,徐小霞不由窒迫了,失措了,她努力想反驳,想顶撞,却就是寻思不出一个足以
证明自己“与众不同”的事实来……这是个十分难堪的讥消,多年同流合污的行为业已铸
成!不能抹煞的历史,在根本上,或许她本人的心性有着残酷与邪恶以外的善良,然而在今
天之前她却一直没有表露过,现在才来谈论这些,非但是贻人的笑柄,自家更有着无可弥补
的悲哀与怅恨,原是一丘之貉,尚有什么可以自表清高之处?黑衣人眯着双眼,不紧不慢的
道:“是时候了,徐小霞,我们念在同行之谊,可以给你一个优待——我们答应你挑拣你认
为较适宜的方法上路,你自己动手,或者由我们代劳,皆无不可。”
好一个“同行之谊”,好一个“优待”!徐小霞几乎将满腔的热血从七窍中鼓喷出来。
黑衣人又阴鸷的道:“别以为这只是个小小的惠遇,徐小霞,其中分别甚大,同是死亡
的结果,快慢急缓予人的感受却大有差别,你行事经年,恐怕给苦主儿这等的优待也少之又
少吧!”
徐小霞唇角抽搐着,好像已显得极为孱弱:“你们……非这样做不可?”
黑衣人冷冷的道:“无可改易——当然你要反抗也悉随尊便;方才我们那六枚‘八角飞
星’未能将你置诸死地,看你的应变身手,倒也相当利落,你若不嫌麻烦,大可同我们哥俩
拼上一拼!”
一提到这件事,徐小霞突然两眼闪出了光彩,她几乎忘了——几乎忘了先前有人援救她
的这桩隐密;于是,她迫不及待的,急切的向四周察视。
黑衣人道:“你还看什么呢?徐小霞,期盼奇迹出现么?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像我们
这种人,一旦碰上危险,就只好认命,老天决不会慈悲我们的……”
徐小霞不能断定那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