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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心里非常清楚,调研室副主任尽管名声不错,可谁都清楚那是个有职无权的官位。换句话说那是权力机关的闲职。本来就没有权力,再加上一个副字,自然不像那些掌管业务审批权的部门,每天登门拜访者趋之若鹜,有案子相求者更是说客盈门。而他的办公室冷冷清清,别说有人请客送礼,就是连每年年底,挂历都得不到几本。因此,他的内心也极不平衡。这种不平衡,促使他不得不利用自身有限的条件,通过旁门左道去获得利益,以满足自己内心被压抑的欲望。比方,他为了求业务部门帮助他的一位犯事老同事说几句公道话,他不得不每天对人家点头哈腰;还比方,他为了让领导看到他的成绩,看到他的能力,逢年过节,他都会把自己画得最好的竹子画,或者自己收集到的名画,给人家送货上门去。
一个偶然的机会,林福久不仅发了一笔小财,还让他思想开了窍。
一天,一位老同学溜到了林福久的办公室。闲聊了几句后,便切入正题,试探性问道:“想弄点活钱花吗?”林福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叫活钱?”
老同学不得不点化他:“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靠死工资永远发不了家。什么是活钱?活钱就是‘外快’呗。”
林福久还很警觉:“违法的事儿我不干。”老同学说:“我能让你干违法的事吗?事情很简单,我手里有一批工具书,你帮我推销出去,拿提成赚回扣。这是光明正大的。”林福久琢磨了半天,觉得这事儿并不违法,便帮助老同学推销了一批工具书,赚了人生的第一笔“外快”。
1988年春,是林福久人生最重大的一次转折。他在餐桌上认识了香港某公司的杨老板。杨老板问道:“林先生,鞍山是闻名世界的‘钢材之都’,你现在怎么守着金碗要饭吃呢?”
林福久和许多有责任心的官员一样,正愁鞍钢怎样起死回生、返老还童呢,根本没理解杨老板的意思。
杨老板不得不开导他:“现在内地最热门的职业就是‘倒爷’了,怎么?你不想当‘倒爷’?”
林福久回答:“检察院能倒什么?”
杨老板哈哈一笑,说道:“‘倒’钢材呀!这样吧,我带你到香港转转,开开眼。”当时,对于他这一级的政府官员来说,“出境考察”,不仅是一种“高规格”的待遇,是一种荣耀、一种奢求,还是一件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没想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福久立即来了精神头:“那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做梦都想出去转转。”
商人无利不起早,岂能不见缝插针?杨老板点点头,说道:“好说、好说!请朋友赏光到香港玩玩小意思嘛。林先生,我明人不说暗话,想在鞍山弄点儿计划内钢材指标,这个忙你能帮吗?当然赴香港考察的费用,我全包了。”
本来上香港开开眼,就是梦寐以求的事儿。精明的林福久又算了一笔经济账。那时赴香港旅游的全部费用,大概3000多元人民币。仅这笔钱,就相当于林福久当时的两年工资,值了!
由于到香港去有极大的诱惑力,林福久尽管开始摸不着头脑,还是四处琢磨弄钢材指标。
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不知是他在检察院干了几年,有点社会关系,还是他本身就有这种天赋,过去没有挖掘。反正不出10天,他还真从一位领导同志手里,搞到了一批钢材指标。杨老板大喜过望,当即与林福久签了“口头合同”,称钢材出手后,送给林福久一笔可观的利润。杨老板没有食言,两个月后来到鞍山,果真送给林福久吓了一跳的一笔巨款。据林福久交代:“杨老板送给我的佣金是600万元人民币。”
特别是1988年9月的一天,林福久接受杨老板的邀请来到了香港。那迎接他的奔驰豪华轿车;那香港某宾馆带客厅双卫的高级套房;以及在香港的一家海鲜坊签单消费,一次就12880元港元。当时,不仅把林福久吓了一跳,还增加了无限的新鲜感。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他误认为杨老板是香港的大富豪。
杨老板哈哈一笑说道:“实话实说吧,我算什么?是小老板,才10亿港币啦!这还能算是有钱人吗?在香港‘属于无产阶级喽’。你知道吗?在西方国家,什么算富有?拥有私人飞机,拥有私人游艇,最好再拥有私人银行……这才算是真正的富豪了。”
那天吃完饭,天色已经很晚了。杨老板看了看表说:“林先生,男人出门在外,总有一种寂寞的感觉。一会儿,找两个小姐陪陪你。”林福久吓坏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嫖娼是违法的。”杨老板笑道:“瞧你吓的,这儿是香港。没有刑事犯罪的证据,香港警察是不能随便闯入民宅的。走,我带你出去转转,体验一下香港的夜生活。”
就这样,林福久在香港足足待了一个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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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听席上座无虚席
无疑,这一个星期对他来说是改换灵魂的一个星期。这一星期,他那培养多年的文人儒雅、高傲的心态,在巨大物欲冲击下,从羞愧开始不断地坍塌;他那当过16年军人挺拔的身躯,高傲的头颅,在巨大利益的冲击下,开始弯腰点头。何况他的努力并没有白费,短短的时间里,他实实在在地得了600万——600万可是个天文数字,要是靠领死工资,他就是干几辈子都拿不到啊!随之,他作为司法机关公务员原本的骄傲,年轻时曾经的理想信念崩溃了,内心深处的欲望之河开始汹涌奔突。
当他在香港上完这一课,突破口被打开后,他的贪欲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
于是,在鞍山这座城市,林福久拥有了双重身份——鞍山市检察院的调研室副主任,资本初兴时期的精明商人。他变成了这个时代的特有的官场“怪物”,一边把事业做得惊天动地,一边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一边把自己放纵得穷凶极恶,一边把自己装扮得美好无比;一边是圣女教徒,一边是险恶魔鬼……
其实,早在1990年前,他就借着略懂书画、古玩,往来于鞍山与北京之间,把鞍山收购的旧货古玩,偷偷地倒到北京潘家园去卖,也了解了许多有关潘家园永远无法破译的神秘传说。比方一张旧字画,在窃窃私语中,只卖了160元,谁知日后在拍卖会上,竟驴打滚般不断翻番,卖出了22万元人民币的天价;一个破蓝花小瓷碗,声称“元青花”,标价12万元,被买主用放大镜不知看了多少遍,好说歹说,花8万元买到手中,最后经鉴定,是一个连30元都不值的仿造品;还有一个破茶壶,摆在那里,受冷落一年多无人问津,后来竟黄袍加身,被一海外行家100万元买走。据说,这把壶原是明代皇室的藏品,后来散落民间……等等。他在倒弄中,虽然没有发大财,倒小有收获赢利颇丰,长了不少见识,开了不少眼。他体验了一种冒险的快感,这为他日后敢于铤而走险奠定了基础。1990年之后,国家经济提速的时代来临,他就像当年的那些最具胆略的投机者一样,自然不会放过那为数不多的几次发大财的机会。据林福久向专案组交代,在1988年至1993年5年间,他仅与香港商人经营钢材一项,就赚到700万元;1993年,他又依靠可以拿到认购证的便利条件,以及敏锐的嗅觉,购买20万股鞍山合成的企业原始股,一年后净赚230多万元。此后,他还大胆地从黑市买下10万股合成股票认购证,倒手炒卖之后赚了180多万元。
当他做完这一切,物质上极大丰富之时,他觉得他就像一个政治赌徒,精神支柱顿时坍塌了!
他觉得他那美好的理想,就像建立在那松散沙滩上的“美丽雕塑”,就像那虚无缥缈大海上的海市蜃楼,当那急风暴雨般的红色风暴刮过,当那无比美妙的大海雾气散尽,他的最大资本青春没有了。而他在那个年代培养出来的自命不凡,舍我其谁的精神,却丝毫没有减退。而他面对的现实是:他所在的检察机关,是鞍山的特权机关;他的官衔也不高,但掌握着生杀大权;往往只要一句话,一个暗示,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许多利益便唾手可得,且没有成本,没有麻烦,没有后顾之忧……
“酷吏”在转型投机中诞生
现在新闻的时髦说法是:林福久的腐败生涯,从鞍山市人民检察院开始,又被鞍山市人民检察院终结。换句话说,他的腐败生涯是进入司法队伍开始的,也是在司法队伍中终结的。
无疑,在林福久看来,要不断地谋取私利,就必须掌握权力,并逐步掌握更大的权力。因此,他对权力看得特别重,处心积虑地接触更高的权力。他也曾掩盖起不满,努力工作,提高素质;同时不断地展示自己的书画方面的才能。为了实现这一神圣目标,他如果遇到影响他仕途发展的障碍,他如果通过主观努力无法扭转,无法打通,他都会强压怒火、忍辱负重,想方设法绕过去,重新延续他向上攀登的轨迹。
也许他早年攀登仕途备尝艰辛屡屡受挫,也许他攀登的过程中积压了太多愤怒的火焰,他人到中年得志后,把满腔的怒火,都流氓、霸道地发泄到无辜的受害者身上。这大概应验了那句老话: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当然,他的流氓,他的霸道,他的吝啬,也使他获得了人人皆知的钢城“黑酷吏”的雅号。
当然,这时的林福久还没有忘乎所以。正是因为为人低调,1993年4月,林福久顺利地当上了鞍山市检察院税检处处长。按照当时检察院的内部分工,检察院税检处拥有对涉嫌偷漏税企业的判定权和处罚权。因此,当上了税检处处长后,林福久有一种感觉,自己确实是权倾一方了。
以前,林福久曾多次出席过当地企业家举行的联谊宴会。然而,当他毕恭毕敬地递上自己的名片后,便开始坐“冷板凳”了。林福久虽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