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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勒斯一晃出现了,我开始对他解释鸭嘴龙类动物的身体实际上是无法区分的、惟一可以用来分辨不同种类的方法是看它们是否长有冠或是冠状物。正当我沉醉于滔滔不绝的解说时,一个大约十二岁的小男孩突然走进屋子。他从灯光昏暗的白垩纪海洋立体展室过来,与我们的路线刚好相反。男孩是个白种人,但长着单眼皮,还有一个松弛的下巴。他的舌头伸在嘴外,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霍勒斯。
“你” “好。”霍勒斯说。
男孩笑了,似乎很高兴能听到外星人说话。“你们好。”他回答着,说话很迟缓。
一个气喘吁吁的女人出现在角落,加入我们的行列。她看到霍勒斯后惊叫了一声,随后迅速奔到男孩处,抓住他柔软的小胖手。“艾迪!”她说,“我在到处找你。”随后她转向我们,“我很抱歉他打扰了你们。”
霍勒斯说:“他”“没”“有。”
广播在继续:“女士们先生们,博物馆就要闭馆。请所有的游客马上到大门出口处……”
女人拉着艾迪沿着恐龙展厅走了。他一路上都在扭着头看着我们。
霍勒斯跟我说:“那个男孩和我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
“他有唐氏综合症。”我说,“这种病能阻碍智力和身体发育。”
“由什么引起的?”
“一根多余的第二十一条染色体。所有染色体都应该成对出现,但有时候它们中会混入一条多余的。”
霍勒斯的眼柄晃动着。“我们也有相同的情形,尽管我们总是做子宫扫描,想在怀孕早期发现异常。我们的病例是:一对染色体没有端位着丝点,两条染色体在尾部相连,使一条染色体的长度是正常的两倍。此情形造成的结果是丧失全部的语言功能,空间感迟钝以及早夭。”他停了停,“尽管如此,生命的适应能力仍使我震惊。一条多余的染色体,或是两条染色体连在一起,连这样突出的异常情况都不能阻止生物体发挥功用。”霍勒斯仍然看着孩子离去的方向,“那个男孩,”他说,“他的寿命也会缩短吗?”
“可能。唐氏综合症有这样的后果。”
“太槽了。”霍勒斯说。
我沉默了一会儿。屋子的一堵墙上有个小柜子,里面正在播放一组关于恐龙化石如何形成及被挖掘的幻灯片。解说我已经听过无数次了。最后它终于放完了,没有人去按那个红色的重播键,霍勒斯和我待在静悄悄的展厅里,只有骨架陪伴着我们。
“霍勒斯。”我终于开口了。
弗林纳人将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什么事?”
“你准备在这儿待多久?我是指你打算让我帮你到什么时候?”
“对不起。”霍勒斯说,“我太大意了。如果我占用你太多时间,你只要跟我说一声,我就会离开的。”
“不,不,不。不是那么回事。相信我,我跟你在一起很愉快。但……”
“什么?”外星人说。
“我有些事得告诉你。”我终于说出口了。
“什么?”
我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出一切。“我告诉你这些,因为你应该知道。”我说,随后我停顿了一会儿,思索着该如何继续,“我知道你来博物馆只是想随便找个古生物学家——随便哪个。你并没有指定要见我。事实上,你也可以去其他博物馆——特瑞尔博物馆的菲尔·考利或是史密森学会的麦克·布雷特舒曼会很高兴见到你在他们的大门前出现。”
我陷入了沉默。霍勒斯耐心地看着我。
“对不起。”我说,“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我又吸了口气,尽可能长地屏住呼吸。“霍勒斯,我快要死了。”
外星人重复我的话,仿佛没学过这个英语单词似的。“死?”
“我得了无法治愈的癌症。现在最多只能活几个月了。”
霍勒斯沉默了几秒钟,随后他的左嘴开始说话了:“我,”但有一阵子他没有说下去。最后,他终于继续道,“在这种场合下表达歉意符合礼仪吗?”
我点了点头。
“对”“不”“起。”他说,随后又沉默了几秒。“我的母亲也是得癌症死的。这是一种恐怖的疾病。”
我当然完全同意他的说法。“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研究工作没有完成。”我说,“如果你喜欢和其他人合作,我会理解的。”
“不,”霍勒斯说,“不,我们是战友。”
我感到胸腔堵了什么似的。“谢谢。”我说。
霍勒斯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随后指着鸭嘴龙——我们是为了它下来的。“汤姆,”他说,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昵称,“让我们继续工作。”
《计算中的上帝》作者:罗伯特·J·索耶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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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每次当我碰到一个新的地球生命形式时,我总是试着想像它的祖先,这是一种职业病。同样的事也发生在霍勒斯第一次向我引见吕特人时。吕特人是非常害羞的,但作为研究我们收藏的回报之一,我还是要求与他们中的一个见了面。
我们占用了医药中心的会议室。一组摄像机又被架了起来以记录这次会面。我把投影仪放在桃木长桌上,就放在麦克风旁边。霍勒斯又对着投影仪唱起他自己的语言,几秒钟后第二个外星人突然出现了。
人类毫无疑问是从鱼类进化而来的。我们的手臂原来是鱼的胸鳍,手指原来是使鳍具备硬度的支撑骨,我们的腿本来是鱼的腹鳍。
基本上可以肯定吕特人也进化自水生动物。站在我面前的吕特人有两条腿和四只胳膊。胳膊呈等距状态分布在倒鸭梨形的躯干上。他的胳膊可能不仅仅源自胸鳍,也许来自非对称的背鳍及腹鳍。那个世界上的古代胸鳍只有四根支撑骨,因为他的左右手各只有四根手指(两根中指和两根对称的拇指)。前手——可能是从腹鳍进化来的——有九根手指。他的后手我认为是从背鳍进化来的,有六根粗粗的手指。
吕特人没有头,而且,据我的观察,也没有眼睛和嘴巴。一根有光泽的黑条绕着他的上躯干部一整圈。我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的。他的前后手臂上有非常复杂的皮肤皱褶,我想可能就是耳朵。
吕特人的皮肤上覆盖着一层东西。进化而来的地球生物——大部分蜘蛛和昆虫,所有哺乳动物以及一些古代爬行动物——身上都能发现这种东西:毛。一层大约一厘米厚的微红色绒毛覆盖着上躯干部的大部,还有肘部以上的手臂部分。他的下躯干部、前臂和双腿都裸露着,现出蓝灰色的皮肤。
吕特人身上仅有的衣物是一根绕在下躯于部的宽带子。带子被他多节的臀部固定住。这根带子使我联想到蝙蝠侠的多功能带,连明黄色的颜色也跟蝙蝠侠的一样。带子上缝了几道横线,我觉得可能是几只小口袋。但是带扣上不是蝙蝠侠的记号,而是一个亮红色的纸风车状的图案。
“托马斯·杰瑞克。”霍勒斯说,“这是卡纳。”
“你好,”我说,“欢迎来到地球。”
和地球人一样,吕特人使用同一张嘴说话及进食。嘴位于躯干顶部的一个下陷处。有那么几秒钟,卡纳发出如同石头在衣物烘干机内碰撞产生的砰砰声。当他住嘴时,首先是一阵短暂的寂静,接着他身上的带子中发出,一种低沉的,类似电子合成的声音。“你是个活的生命,怎么能代表非生物呢?”
我看着霍勒斯,无法理解吕特人的话。“生物代表非生物?”
弗林纳人的眼睛碰了碰。“他是对你代表地球欢迎他感到惊讶。吕特人不会把自己泛化到他们的行星。试试代表你们人类欢迎他的到来。”
“哦,”我说,又把头转向吕特人,“作为人类代表,我欢迎你的到来。”
更多的石头撞击声,电子合成声又响起了,“如果你不是人类,你还会欢迎我吗?”
“嗯……”
“正确的答案是,是。”霍勒斯说。
“是的。”我说。
吕特人又以自己的语言说话了,随后计算机译出他的话。“那么,我接受你的欢迎,并且很高兴来到这里。这里是这里,而且这里也是那里。”
霍勒斯上下跳动着。“他是在说明虚拟现实界面,他很高兴来到这里,但他又承认实际上他还在母船上。”
“当然,是母船,”我重复着,我几乎都不敢再开口说话了,“你的地球之旅还好吗?”
“你所说的‘好’是什么意思?”电子合成的声音说道。
我又看着霍勒斯。
“他知道你们的‘好’这个词可以用在很多地方,包括精神上,物质上,还可以用来形容贵重的物品。”
“贵重的物品?”我说道。
“比如‘好’的瓷器,”霍勒斯说,“‘好’的珠宝。”
这些可恶的外星人竟然比我更懂自己的语言。我又把注意力放在吕特人身上。“我是说,你有一个愉快的旅途吗?”
“没有。”他说。
霍勒斯又插嘴道:“吕特人的寿命大约只有30个地球年。所以他们更愿意在超低温冰冻状态下旅行,这是一种可以人为地降低新陈代谢的方法。”
“哦,”我说,“看来也不能说旅途令人痛苦。他根本意识不到旅程的好与坏,对吗?”
“是这样,”霍勒斯说。
我尝试着想找些话题。在和我的弗林纳朋友度过这么长的时间后,我已经习惯于和外星人流畅交流。“那么,你喜欢这里吗?你觉得地球怎么样?”
“水很多,”吕特人说,“月亮很大,从美学观点来看令人愉悦。但是空气太潮湿了,浑身黏糊糊地不舒服。”
这下子我们总算找到话题了。至少他说的我都懂,不过他居然认为现在多伦多春季的空气太潮湿。如果他八月份来的话,他会受到真正的“款待”。“你对化石感兴趣吗?就像霍勒斯那样?”
一阵乱扔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