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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行吧。我们把跃迁速度限制在设计最大功率的百分之八十以内。不过又说回话来,我们缺乏高水平的诊断手段,所以也可能突然间发生严重故障。”
“有这种可能,但可能性不大。”绿茎插嘴道。
拉芙娜点点头。他们手头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再去操心控制不了的可能出现的困难没什么意义。在中转系统时,这一趟飞行估计只需三四十天。可现在……不管她多么希望加快速度,陷在深井里的孩子还是只好鼓起勇气,再熬上很长一段时间了。唔,现在是执行第二套方案的时候了,执行范这样的人可能会提出的方案。她一蹬地板,飘到绿茎身旁。“好吧,这么说来,我们最快也需要一百二十天。如果分界线的波动加剧,如果我们需要停下来修理飞船……”上哪儿找修船的地方?不过这件事只会多耽搁点时间,不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经过改装的纵横二号即使深入到飞跃下界也可以维修,它应该有这个功能。“说不定会花上两百天。”她扫了蓝荚一眼,这回他没有像平常那样絮絮叨叨加上一大堆补充、修正意见。“那孩子发来的信息你们都看过。他说当地人很可能被敌人打垮,也许连一百天都支持不下来。不管怎么说,我们一定要向他提供帮助……在我们抵达之前。”
绿茎的枝叶摇晃起来,拉芙娜觉得这是个表示困惑不解的姿势。
她的视线越过甲板望着范,声音稍稍抬高一些。喂,你,这种事你应该是行家呀!“可能你们车行树不知道,但这是个爬行界的常见问题,发生过上百万次了。从一个文明体系到另一个文明体系要花许多年——许多世纪——的时间,孤立的文明失落了,坠入蒙昧时代,跟那些共生体——爪族——同样原始落后。然后,他们的星球上出现天外来客,于是短时期内便恢复了从前的技术水平。”范连头都没转过来,仍旧呆呆地望着星空。
车手们彼此一阵哗啦哗啦,然后:“这些对我们有什么用?重建文明不是得花几十年时间吗?”
“还有,爪族世界谈不上重建不重建。据那孩子说,那个世界从前也没有什么发达的技术。白手起家打造一个全新的文明,岂不是更费时间吗?”
对这些反对意见,拉芙娜只挥了挥手。别打断我,我正来灵感哩。“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他们现在跟我们有通讯渠道,我们飞船上又有一个很不错的通用资料库。从零开始的发明家对自己正在做什么其实并不了解,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很多东西连尼乔拉上的科学家和工程师都不得不重新发明,他们还是以前有技术文明的哩。但是现在,我们什么都懂,知道怎么造飞机等等,知道各种发展途径。”说到眼前的事,拉芙娜忽然间觉得他们大有成功的可能。“我们可以研究所有可能的发展途径,去掉行不通的死路。还有,我们还能找出最快的发展道路,能让那些中世纪的爪族以最快速度制造出某些东西,把进攻杰弗里和他的朋友们的野蛮人打个落花流水。”
拉芙娜停下自己的滔滔雄辩,容光焕发,看看绿茎又看看蓝荚。但车行树要是不开口,简直就是宇宙中最迟钝、最没有生气的东西。连他们是不是在看她都说不清。过了很长时间,绿茎总算出声了,“对呀,我明白了。还有,如果再发现的事在爬行界那么常见,那么我们资料库里一定早就有了不少行之有效的方法。”
也正是在这一刻,范从显示窗前转过身来,盯着拉芙娜和车手们。离开中转系统之后第一次,他说话了,而且不是没多大意义的废话。当然,拉芙娜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意思。“火炮和通讯器材。”这就是范的话。
“啊?……对对。”她瞪着他,快想,想点什么,让他多说几句。“为什么专门要这些东西?”
范·纽文耸耸肩:“在堪培拉就是这么做的。”
就在这时,该死的蓝荚叽叽呱呱起来,说什么要在资料库里作一次查询。范看着他们,脸上毫无表情。接着,他又转身看起星星来。机会错过了。
《深渊上的火》作者:'美' 弗诺·文奇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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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本书借用【云中孤雁】制作的模板
第二十二章
“范?”他听到身后传来拉芙娜的声音。她还留在舰桥上,两个车手已经走了,按照商定的计划作准备。有什么意义?他没答理她,过了一会儿,她飘到他身前,挡住他望着星空的视线。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停在她脸上。
“谢谢你跟我们说话……我们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需要你。”
虽然她挡在前面,但他还是能望见不少星星,星星围绕着她,缓缓移动。拉芙娜偏着头,她有点困惑的时候总这样。“我们可以帮助……”
他没有回答。是什么使他刚才出声说话?接着,“你帮助不了死去的人。”他说,对自己竟说起话来有点吃惊。一定是本能反应,和目光落在她脸上一样。
“可是你并没有死,你还活着,跟我一样。”
话从他嘴里脱口而出,自从逃离中转系统,他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是活着。不过你所谓的活着是什么意思?有虚幻的自我意识,是个高高兴兴的自动化装置,执行着事先安排好的小程序?敢说你没想过这些吧。你不过是个程序,还能怎么想?但站得高一点,跳出去看看,从老头子的角度看看——”他转过脸,觉得有些头晕眼花。
拉芙娜飘近了些,她的脸离他的只有几厘米。她浮在空中,一只脚钩着波状甲板:“亲爱的范,你错了。你到过底层,又飞升到超限界,却从来没有在二者之间生活过……‘虚幻的自我意识’?这是飞跃界的人生哲学,是行之有效的哲学。以这种方式生活,有时候好,有时候不怎么好,甚至非常可怕,而你知道的都是可怕的例子。你想:这种虚幻的自我意识天人们一定也有。”
“不,你我这样的……装置,他们可以制造出来。怎么会跟我们一样?”
“范,你可以选择死亡。”她伸出双手,落在范的肩头臂膀上。这里的重力为零,眼睛看到的东西和正常环境下不一样。本来该向“下”的却飘散在四周。这时她飘向上方,他向上看着她,突然间意识到自己沾满污迹的胡须、飘飘荡荡的纠结的长发。他向上望着她,脑海里浮现出过去对她的感受。在中转系统时,她似乎挺聪明,也许不如他,但至少不逊于青河舰队里他那些竞争对手。还有别的记忆:在老头子眼里她是什么形象。和平常一样.老头子的记忆居于主导地位,淹没了他。也和平常一样,它的记忆不是人类可以理解的,就连它的情绪也深不可测,人类没有任何情绪可以对应。但是……以前它有点把拉芙娜当成……一只挺逗人的小狗。老头子一眼就能看穿她,拉芙娜·伯格森多有点喜欢发号施令,老头子喜欢她这种性格。(也许觉得这种性格挺有意思?)从她的言谈中,它发现她很……如果要用人类语言表达,也许应该是“善良”这个词。老头子对她很友善。到最后,他甚至还想帮她一把。内心所悟一闪即逝,快得难以捕捉。拉芙娜还在继续说着:
“发生在你身上的事确实可怕,范,但其他人也有过同样可怕的经历。这些事我读到过。比如天人,天人也不能长生不死,有时候天人之间也有争斗,有的天人因此被害。天人有时甚至会自杀。从前有一个星系,故事里称它绝灭地。一百万年以前,绝灭地在超限界,一伙天人住在那里。后来发生了一场界区大波动,大概是有确切记载的最大的一次波动,一下子,这个星系落进飞跃界二十光年。绝灭地的天人连一点机会都没有。它们全都死了,有些是物理毁灭,腐烂成尘……还有的降到了人类的水平。”
“那、那些天人,后来怎么样了?”
她犹豫了,握住他的手,“这些你可以自己去查。我的意思是,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对那些不幸者来说,他们的世界整个毁灭了。但从我们这一方,从人类的角度看……嗯,作为人类的一员,你范·纽文其实是个幸运儿。绿茎说,老头子的联结装置坏死并没有引起器官大面积损伤。当然,也许有些细微暗伤我们一时查不出来。但很多情况下,残留的特使干脆自我毁灭了。你不是比他们幸运得多吗?”
范感到自己的泪水夺眶而出。他明白,自己内心的一部分已经随着老头子一起死亡。“细微暗伤!”他甩了甩头,泪水飞向空中,“我满脑子都是它,都是它的记忆。”记忆?这种记忆主宰着范头脑中的一切。可他却无法理解,其中的枝节他一点儿都不明白。他连老头子当时的情绪都不懂,头脑中只有空空洞洞的最简单的感受:欣喜、大笑、迷惑、恐惧,还有坚硬如钢寒冷似冰的决心。他迷失在这些记忆中,好像游荡在恢宏大教堂里的一个无知无识的痴呆儿:一无所知,却被教堂的气派堂皇所震慑。
她拉着他的手,在空中回旋。她的膝头轻轻触着他的。“你仍然是人类的一员,仍然有你自己的——”她看见他眼中的神情,不做声了。
“自己的记忆。”只能算无可辨识的老头子的庞然大物之间散落的碎片:五岁的他坐在大厅草垫上玩儿,随时提防着大人出来:贵族怎么能玩脏东西;十年后,第一次和辛迪做爱;又过了一年,第一次看见会飞的机器,那是轨道穿梭飞船,降落在他父亲的阅兵场上;此后便是数十年航行太空。“是啊,青河,范·纽文,爬行界的贸易巨子。所有记忆,都在脑子里。却不过是老头子为捉弄中转系统撒的一个小谎。”
拉芙娜咬着嘴唇,但什么也没说。她不愿意撒谎,即使现在也不愿。他伸出没被她握住的那只手,拂开散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