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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带来的。(斯金纳太太是个诚实的好女人——不过她是个唠叨的老奶奶,看见把这么好的助长物浪费在一群可恶的小鸡身上,心里火烧火燎的。)
打好包,又戴上那顶无边女帽,解下围裙,用一根新鞋带把伞绑上,在门边窗口听了好一阵,然后打开门。出来进入一个危险的世界中。她把伞夹在腋下,两只粗糙的果敢的手紧紧抓住包袱。这顶无边女帽是她做礼拜时戴的最好的一顶,在那艳丽的饰带和珠子中挺出的两朵罂粟花,好像也浸透了她身上那种颤巍巍的勇气。
她的鼻子根部周围的组织,由于她的决心而皱缩了起来。她受够了!一个人呆在这儿!斯金纳要是乐意,可以自己回这儿来。
她走前门,并不是因为她想去希克里勃罗(她的目的地是启星·艾勃莱,她的已经出嫁的女儿住的地方),而是因为后门长满了金丝雀蔓草,过不去了。自从她在那草根附近打翻了食罐,它们就一直疯长成了这种样子。她听了一会儿,走出来,然后十分小心地把前门关好。
在屋子拐角处,她停了下来,四处张望着。在松树林那边的山坡上,一个大沙包标志着巨蜂的巢穴,她把它认认真真地研究了一番。黄蜂在早晨出出进进的时刻已过,这时连一只黄蜂也见不到,只有一种声音,比在松树之间工作的蒸汽木锯可能发出的声音稍稍大一点,其余的一切都静悄悄的。蠼螋呢,她一只也没看见。洋白菜地里倒真有个什么在动,或许,很可能是只猫,躲在那里捉鸟。她把这又看了一阵子。转过拐角,她走了几步,看见了那些养着巨鸡的鸡棚,她又停了下来。
“啊!”看着那些小鸡,她慢慢地摇了摇头。当时,这些鸡都有食火鸡那么高,当然身体要粗大得多——整个要大些。一共五只,全是母鸡,因为两只公鸡已经自相残杀死掉了。
看见它们那无精打采的样子,斯金纳太太有点犹豫了。
“小可怜虫!”她说着放下包袱。“它们没有水喝。二十四小时没有吃东西了!胃口又那么大!”她将一根瘦骨嶙峋的手指放在唇边自言自语地说道。
随后,这位肮脏的老太太做了一件我看来是相当英勇的善事。
她把包袱,雨伞放在砖路当中,到井边打了整整三桶水,倒进鸡的空食槽里,然后,趁它们全挤在那儿喝水的工夫,她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鸡棚的门拴。做完了这一切,她变得极其敏捷,拿起她的东西,翻过花园尽头的矮树篱,穿过茂密的牧场(好躲开黄蜂窝),朝启星·艾勃莱的方向,艰难地爬上了弯曲的山路。
她气喘吁吁地向山上爬去,走一会儿,歇一歇,放下包袱,松一口气,回头看看下面松林边上的小房子。
到了最后,她快爬到山顶的时候,看见远处有三两只黄蜂,沉甸甸地向西边飞降下去,这大大地促使她加快步伐赶路。不久,她就越过了旷野,来到一道高堤下面的小路上(到了这里,她才觉得安全了些)。于是,穿过希克里勃罗峡谷,向高地走去。
在高地下边,有棵大树遮住了太阳,她在这里的一个栅栏踏级上歇了一会儿。
之后,她重又十分坚决地继续向前走。
我希望你们想象一下她的样子。手里拿个白包袱,像只直立的黑蚂蚁,顶着夏季午后的炎炎烈日,沿着横过丘陵坡地的羊肠小道,匆匆地走着,不屈不挠、不知疲倦地东嗅西嗅,继续不断地奋斗着,帽子上的罂粟花一个劲儿地颤动,丘陵地带的尘土弄得她的软底鞋愈来愈白。叭——嗒,叭——嗒,她的脚步声在白昼寂静的炎热中回响。那把伞老是想从夹着它的胳膊时底下滑出去。鼻子下面皱起的嘴噘着,表现出誓死的决心,她一次又一次地把伞弄上来,不时地猛然向上揪一下那被紧紧抓着的白包袱,好像在拿它出气。有的时候她还嘟嘟嚷嚷,想着和斯金纳争吵时要说的话。
远处,在老远的地方,一个教堂的尖塔和一片丛林不知下觉从朦胧的蓝天中显现出来,越来越清楚地标示出那个安宁的、避开了尘世喧嚣的角落启星·艾勃莱,而这个世外桃源却很少或者完全没有想到在这个白包袱里,隐藏着奋力奔向它命定的赫拉克里士之恐惧。
7
就我所知,那几只小母鸡是在下午三点钟左右来到希克里勃罗的。它们的到来,行动一定很迅速,不过没有人在大街上看到它们就是了。小斯克默斯代尔的拼命大叫,似乎是通报出事了的第一个信号。邮局的德根小姐那时正像往常一样呆在窗口,看见了抓住那不幸的孩子的母鸡叼着牺牲品在街上猛跑,后面还有另外两只在紧追不舍。你们想想被解放出来的体格强健的现代母鸡那种摇摇摆摆的大步子!你们想想饥饿的母鸡的那种强烈的固执劲头!我听说这类鸡里有普利茅斯种,即使没有赫拉克里士之恐惧,也是个精瘦健行的品种。
可能德根小姐并没有感到十分惊讶。因为尽管本辛顿先生一再说要保密,但是从斯金纳先生那儿散出的关于巨鸡的流言已经在村里传了好几个礼拜。“天哪!”她叫道,“我早就想到会这样的。”
她似乎十分镇静地采取了一系列行动。一把抓起正准备发往乌夏的那个封好的邮袋,她立刻冲出门去。差不多同时,斯克默斯代尔先生本人也在村子那头出现,手攥一把喷壶的嘴子,脸色煞白。接着,当然啦,不一会儿,村里所有的人都跑到了门外或是窗口。
德根小姐手持希克里勃罗全天邮件横过街道的情景,使得叼着斯克默斯代尔少爷的那只母鸡停了下来。它站住,刹那间作出决策,转身朝敞着大门的富彻尔家的院子跑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第二只母鸡灵巧地跑上来,准确地一啄,便把孩子叼到口,然后跳墙到了牧师家的花园。
“咯咯,咯,咯,咯,咯,咯!”最后一只母鸡不偏不倚,正好被斯克默斯代尔先生扔的喷壶打中,它尖叫着,疯狂地扑着翅膀从格鲁太太家的房顶上飞过,飞到医生的地里。另外的那些大肚子巨禽则正穿过牧师的草坪,追着叼孩子的母鸡。
“老天爷!”副牧师喊道,也许(像有人说的)喊的是更男子气概的话,他一边挥舞着槌球棒,一边嚷,一边跑,去拦截那只母鸡。
”站住,你这坏蛋!”副牧师喊,好像巨鸡是生活中最平常的东西似的。接着,副牧师发现自己不大有可能拦住它,便使尽全身气力把槌球棒扔将出去,这棒子沿着一条慈悲的曲线,落在离斯克默斯代尔少爷的脑袋一英尺左右的地方,打穿了暖房的玻璃顶。哗啦!新暖房!牧师老婆漂亮的新暖房!
这可把那母鸡吓了一大跳。不论是谁,都会吓一大跳的。它把嘴里的牺牲品甩到一棵葡萄牙月桂树上(孩子马上被拉了出来,已经魂不附体,但是除了他那不怎么讲究的衣服外,一点伤也没有),然后,扑打着翅膀飞上了富彻尔家的马房顶,落脚在一块不结实的瓦上,因此可以说是突然从天而降,落进了瘫子邦普斯先生宁静沉思的生活中——现在已经证明,确实无疑,在邦普斯先生一生中的这个场合,他的的确确没有求助于任何外力,便穿过屋子,走过整个花园。出去还拴住了门,之后,便立刻恢复了基督徒听天由命的精神和对他妻子的无能为力的依赖。
另外儿只母鸡被其他打槌球的人截住了去路,便穿过牧师的菜园,来到医生的地里。那第五只终于也来到了这个集合地点,一面由于威瑟斯庞先生家的黄瓜架没有经住它行走而丧气地咯咯叫着。
它们像母鸡那种样子站了一会,在地上抓搔着,若有所思地咯咯叫着。接着,其中一只大啄起医生的蜜蜂窝。随后,它们羽毛张开,笨拙地。一步一伸地穿过田地,向乌夏方向走去,于是希克里勃罗的街上便看不见它们了。在乌夏附近,它们在一块瑞典芜菁地里搞到了相当多的食物,兴冲冲地啄了一会,直到它们的威名在这里传开。
这些其大无比的家禽令人凉愕地闯来,在人们心中激起的最主要、最直接的反应,便是一种吆喝、奔跑、扔东西轰赶它们的不寻常的情绪。在希克里勃罗,不久,几乎所有的男人,还有些女士,都挥动东西来驱打这些巨鸡。人们把它们赴到乌夏,那里正举行村民游乐会,因而乌夏便把它们当作了这一天快乐的最高潮。它们在芬顿·比契斯附近开始遭到射击,不过,这最初的射击只是用了一支鸟铳。当然,鸟儿大到了它们这种程度,自能毫不在意地接收无数的这类小小子弹。它们在塞文欧克斯附近分开了,有一只窜到汤布里奇左近,先是在一艘下午班邮船的前边,然后又与它平行,极为激动地,连飞带叫地飞跑,弄得船上所有的人大为惊讶。
到五点半光景,有两只被一个马戏团老板在脖布里奇韦尔斯十分巧妙地捉住了。这位老板用一个装单蜂骆驼的铁笼——因为里面失去了配偶的骆驼死掉而出空了——拿蛋糕面色做饵,把它们诱了进去。
当天傍晚,当不幸的斯金纳在乌夏下了东南郊列车时,天色已经有点黑了。火车晚了点,但还不算太晚——斯金纳先生把这话告诉了站长。或者他从站长眼里看到了点什么。他只略略犹豫了一下,便自信地把手抬到嘴边,问今天出了“事儿”没有。
“什么‘事儿’?”站长是个说话严厉,语气挺重的人。
“就是这儿黄蜂什么的。”
“我们没有工夫考虑什么黄蜂,”站长平和地说。“你那些混帐母鸡就弄得我们忙不过来了,”他把母鸡的消息告诉斯金纳先生,就好像有人可能会打破敌对政客的窗户一样。
“您没听说斯金纳太太什么事吗?”斯金纳先生顶住这连珠炮般打来的情况报导和评论,问道。
“不要怕!”站长回答——好像就连他的知识也有个限度。
“我得打听个明白。”斯金纳先生摆脱开站长,他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