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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不知道他是否注意到了那些白色球体正好就长在老妇人走过的路上,也不知道他是否看出最后的一颗大菌长在离凯多尔斯小屋的大门不足二十码的地方。即使他注意到了这些,他也没有把自己的观察记录在案。他的植物学方面的观察,正是那些低等的科学人员称之为“受过训练的观察”一寻求某个确定的东西,而忽视其余的一切。他也没有将这种现象与几个星期以来凯多尔斯的婴儿引人注目的长大相联系。真的,一个多月以前的星期天下午,凯尔多斯走去看望岳母时,曾听至斯金纳先生(后来故去)吹牛,说他养鸡如何得法呢。
4
凯多尔斯家婴儿的猛长,跟着又是马勃菌,按说该叫牧师睁开眼了。上面第一个事实已经在施洗礼时到了他的怀抱——力量之大几乎无法抗拒。
当凝聚着神圣遗产和对于“艾伯特·爱德华·凯多尔斯”这个名字的权利的凉水落到孩子的额上时,小家伙大吼大叫,震耳欲聋。
母亲抱不动了,而凯多尔斯虽然踉踉跄跄,却得意洋洋地向那些婴儿身上相形见绌的父母们微笑着,把他抱到家人旁边的空座位上去。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孩子”!牧师说。
这是凯多尔斯的孩子第一次在公众场合露面,他开始在自己地球上的生涯时不足七磅,无论如何,他会成为父母的骄傲。很快就看出来,他不仅是种骄傲,而且是个荣誉。一个月之内,这荣誉是如此之辉煌,以致于开始对凯多尔斯家的境状不适合了。
肉商给婴儿量了十一次体重。他本是个不爱讲话的人,不久他更是目瞪口呆了。头一次他说,“是个好家伙”;第二次他说,“喔哟”!第三次说,“哎呀,妈呀”!而这以后,每次他只是大口出气,搔着头,带着前所未有的不信任神情看着他的磅秤。
人人都来看“大孩子”——大家公认了这个叫法——大多数人说,“飞长呀”,几乎所有的人都谈论他,“是这样吗”?弗莱彻小姐来看时说,“从来没有过”,而这是完全正确的。
汪德淑夫人,这村子里的暴君,在量过三次体重后第二天来了,透过眼镜仔细地看着种种现象,吓得孩子大叫起来。“这是个不寻常的大孩子”,她高声教导孩子的妈妈,“你们应当特别经心才是,凯多尔斯。当然,喂牛奶的孩子,不会一直这样长下去,不过,我们也该尽到力量。我再叫人送些法兰绒来”。
医生本用皮尺量过孩子,将数字记入笔记本,在上马顿种田的老德里夫塔索克先生带了一个流动手艺人绕道两英里来看他。手艺人问了三次孩子的年龄,最后大表惊愕。到底是怎样和为什么惊愕,他没有说,显然是孩子之大,令他吃惊。他还说,这孩子应当送去参加婴儿展览。
一天到晚地,只要学堂放学,小孩子们都不断地来,说,“求求您凯多尔斯妈咪,我们可以看一下您的小孩吗?求您啦,妈咪”。一直到凯多尔斯太太不得不一概拒绝为止。
而在这一片惊异的场景之中,唯有斯金纳太太站在一边微笑着,站在稍微有点隐蔽的地方,两个臂肘都握在瘦长多茧的手里,微笑着,在鼻子底下、在鼻四周微笑着,她的微笑深不可测。
“就连那个可怜的老外婆也高兴了”,汪德淑夫人说,“虽然,我很遗憾,她又回这村来了”。
当然,像绝大多数小屋里人家的婴儿一样,施舍已经收到了,可是不久孩子便大哭大嚎,清楚表明奶瓶已空,而他离吃饱还差得远。
这娃娃真够得上是个九日奇观,可是过了十八天还要多,人们仍然在快活地议论着他那令人惊异地生长。接着,他非但没有向什么新的奇观让位而退隐,却反而一径大长特长起来。
汪德淑夫人听到她的管家格林非尔德太太的话,极力诧异。
“凯多尔斯又到了楼下。孩子没吃的了!亲爱的格林菲尔德,这不可能的。这小家伙吃起来像只河马!我断定不可能是真的”。
“我敢说,我希望您的好心不要被人滥用,我的夫人,”格林菲尔德太太说。
“跟他们这些人真难说清楚”,汪德淑夫人说。“我真的希望,我的好格林菲尔德,你今天下午亲自去瞧瞧——看着喂他吃,就说是大吧,我也不相信他一天六品脱还不够”。
“是没有道理,我的夫人”,格林菲尔德太太说。
汪德淑夫人一想到那些卑下的阶级——竟然跟比他们地位高的人们一样坏,竟然让她上了当——这才是真刺心,激起了所有真正的贵族都具有的那种猜疑的恼怒,还有那种一村之长的情绪,她的手不禁颤抖起来。
但是,格林菲尔德找不出任何挪用的证据,因而下达了给凯多尔斯家增加每天供应量的指令。第一期还没有完,凯多尔斯又可怜地、充满歉意地来到了大公馆。
“我们可爱惜它们啦,格林菲尔德太太,我给您保证,太太,可他老是撑破!哗啦一下就破了,太太,有个扣子把窗户玻璃都打破啦,太太,还有一个打着我这儿。还痛着呢,太太”。
汪德淑夫人一听说这个叫人惊讶的孩子竟真的把她施舍的漂亮衣服撑破,便决定亲自跟凯多尔斯谈谈。凯多尔斯忙把头发弄湿,用手抹平,喘着气,抓着他的帽沿就像它是救生圈一样,由于心情紧张,在地毯边上绊了一下,差点没摔倒。
汪德淑夫人喜欢吓唬凯多尔斯,凯多尔斯是她理想的下等人①,爱撒谎、忠实、可怜、勤劳,而且简直不可想象地不能担待任何责任。她对他说,孩子照这样下去,可就是个严重的问题了。
【① 原文如此。】
“是他那个胃口、夫人、”凯多尔斯提高声音说。
“管住他吗,夫人,我们做不到呀”,凯多尔斯说,“他躺在那儿,夫人,乱蹬乱踢,又哭又嚎,叫人难受呀,我们受不了,夫人。就算我们受得了——邻居也不干。”
汪德淑夫人征求教区医生的意见。
“我想知道”,汪德淑夫人说,“那孩子喝这么多牛奶正常吗?”
“那么大的孩子的食量,”教区医生说,“是二十四小时喝一品脱半到二品脱。我看不出来怎么能跟您要得更多。如果您给了,那是您的慷慨。当然,我们可以试几天正常的定量,不过,我得承认,那孩子好像在生理上是有点不同。可能是一种变态。一种全身异常肥大症”。
“这么一来,对教区里其余的孩子就不公平了,”汪德淑夫人说,“我肯定,这样下去,会听到抱怨的”。
“我看不出有谁能指望得到比确定的定量更多。我们得坚持对他也照这个办,如果不肯,就作为一个病例送进医疗所去”。
“我估计,”汪德淑夫人考虑着说,“除了身量的胃口以外,你没有发现什么别的不正常——一点也不异常”?
“没有。我没有发现。不过,照这样长下去,肯定在道德和智力方面会有严重欠缺。根据麦克斯·诺多的定律可以这样预言。他是个最有天才的著名哲学家,汪德淑夫人。他发现不正常就是——反常,这是个极为有价值的发现,值得牢记心中。我发现在实践中它对我有很大的帮助。当我碰到什么东西不正常的时候,我立刻就说,‘这是反常’。”
医生目光深邃,语音降低,态度极像是在作推心置腹的倾谈。他僵硬地举起一只手说道:“我就以这种精神来处置他”。
5
“啧,啧!”牧师对着他的早点说——在斯金纳太太来到的第二天早晨。
“啧,啧!什么东西”?他对报纸摆动着眼镜,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气。
“巨蜂!这世界变成什么样子啦?美国记者写的,准是!耸人听闻,
去他的!巨醋栗倒对我的胃口些”。
“胡说八道!”牧师把咖啡一口喝光,眼睛还盯着报纸,怀疑地咂叭着嘴唇。
“呸!”牧师抛开了这种念头。
但是,第二天消息更多,事情开始清楚起来了。
不过,也不是一下就明白的。
那天他去散步时,还在对报纸硬要他相信的荒唐故事发笑呢。黄蜂——弄死了一条狗,真的!当他经过一棵头茬的马勃菌时,偶然注意到附近的草长得十分茂盛,而他却没有把这种情况与引他发笑的事情联系起来。
“要是真有这种事,我们原会听到一点的”,他说,“威茨特堡离此地不过二十英里”。
前面,他又发现了另一棵马勃菌,是第二茬的,像个大鹏鸟的蛋,从粗大得颇不寻常的草里长出来。
像闪电一样,他恍然大悟了。
那天早上,他没有走平日的原路。从第二个栅栏踏级那里他就拐了弯,向凯多尔斯的小屋走去。
“孩子在哪儿”?他问。
一见到孩子:“老天爷”!
他一面惊叹不已,一面走向村里,正赶上医生匆匆出村来。他一把抓住医生的胳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最近看报了吗”?
医生说看了。
“这该子是怎么回事呀?那些东西都是怎么回事呀,黄蜂,马勃菌,还有孩子,呃?他们怎么长这么大?万万想不到的。肯特郡也一个样!要是出在美国嘛——”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有点难说,”医生回答,“就我所知的症状而言——”
“是什么?”
“是异常肥大症——全身异常肥大症。”
“异常肥大症?”
“对,全身的——影响全部身体组织——全部器官。我是这样认为的,我们私下说说,我非常接近于确信是这种病。不过,下结论总得谨慎一点。”
“啊!”牧师见医生如此有把握,感觉如释重负。“可是,怎么突然这样爆发出来,又这样普遍呢?”
“这个嘛,也是一样,”医生回答,“很难说。”
“马夏,这里,很清楚,是一种正在蔓延的局面”。
“对的,”医生说,“对的,我也这样认为。无论如何,极像是种流行病。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