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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冷笑一声,脸上突然露出奇怪的表情:“──干什么?──皇上,现在天色已晚。微臣要服侍皇上就寝了。”
虽然男人说话的语气里似乎还包含着其他的深意,或者说,他的倨傲的态度实在不象是臣子面对皇上──但这句话应该还是很平常的语言。
但小宫女却惊异地发现皇上的脸色慢慢地开始发白。
他的脸色本来就呈现一种不健康的苍白,此时更是白到让小宫女疑心那下面的血液是不是全都流光了──仿佛马上就要变成透明!
“你──你──”
他似乎气紧得说不出话,半晌才吃力地道:“张邦昌──你──你──给朕滚出去!──滚出去!”
年轻的皇上的声音里,有一种小宫女所不了解、也无法了解的悲怆……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紧紧揪了起来!不由屏住了呼吸。
张邦昌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神色冰冷地看着自己的皇上──赵苏。
方才,那瞬间从赵苏身上发散出来的魄力和气势──使他第一次意识到:赵苏确实是、皇室的后代。确实是、皇帝……
这个从来无欲无求的人,现在也开始适应自己的皇帝身份了吗──
他在心里冷笑一声……
然而,他却因此而感到更加的兴奋。
这种可以随时把九五之尊的皇帝、把这个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傲青年,压倒在床上任意凌虐的感觉,跟以前玩弄男宠的感觉,真的是天壤之别啊!
前者是一种可以让他从灵魂深处弥漫开来的快感和刺激──每次看到自己身下被蹂躏得如破布娃娃般昏厥过去的皇上,他无法形容那瞬间所体验到的征服的快感,无法控制自己心中那几乎想要仰天吼叫才能发泄的兴奋!
他有时都怀疑,自己想疯狂蹂躏凌虐的,到底是高傲──是权力──还是那种完全无心于这个世间的飘渺神情……
但是,不管是什么,他只知道,这些虚无事物的最佳实体──就是赵苏……
很好……
你尽管反抗吧……尽管使用你的身份,你的权力吧……
──这只能更加地引起我肆虐的欲望!
这个叫张邦昌的男人缓缓走到殿角,把破碎的玉杯和食盒捡了起来。
“拿进来!”
他一声命令,就有内侍快步进来,把手里捧着的一盏金杯放在了皇上身边的矮几上。
内侍低头行礼,悄悄退出。
小宫女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此时──彼此对视的皇上和张邦昌,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他们甚至都已经忘却了自己的存在一般……
“皇上,请喝下罢。这是太后和微臣一片好意。”
张邦昌突然开口,和颜悦色,口气恭敬。──让赵苏喝“药”酒的确是“好意”,他也并没撒谎。这种皇宫内的秘制春方可以让人迅速消失力气和意识,一则免得赵苏反抗,反而弄得他自己受伤;二则对于赵苏来说,这种事的过程中,他没有意识似乎比有意识好过吧。
逼着赵苏天天服用这种“药”酒其实是慈宁太后的坚持。──张邦昌倒不太赞同。毕竟赵苏的抗拒对他来说反而是兴奋剂。因此,就算知道赵苏心里的抗拒和厌恶,然而每晚抱着无法从肉体上反抗自己的他,张邦昌还是觉得少了点刺激。──可是慈宁这老太婆坚持如此,张邦昌拿她没辙。
就算他是一向刚愎自用的武将,可是遇见慈宁这个因为长年的嫉妒与仇恨而完全心理扭曲的老妇人还是只有投降。
随她去吧!
反正目前他已经很满意,就不用奢求太多。让那个变态的老太婆满足一下也好!
赵苏瞪着口气轻松的张邦昌。自己都感觉得到浑身竖起的寒毛……
可以忍受吗?
真的可以忍受吗?!
他曾经以为沉默和忍耐,可以换来自己所想要的安宁。
毕竟,他不想要富贵,也不想要热闹,──那些,都如烟云。
他所想要的,只不过是心灵天空里的一方安静罢了!
更何况──走过了幼年的寂寥、少年的漂泊,那种无家可归、无家可归的悲哀,使赵苏不得不努力地强迫自己适应这个世界。──任他雨打风吹,任他人事更换,只要我以平常心相对。
毕竟,在这无缘无由只是命运作弄般的戏剧人生里,就算你指天骂地,碰头出血,也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啊!──该来的还是要来,老天爷他只管在缈缈苍天里闭着眼睛!
所以,赵苏学会了适应──沉默、忍耐,在命运的夹缝里,淡漠地看待这个一路烟花变换的人生。
是的,他可以适应、他可以忍耐──哪怕是再难以想象、再难以承受的痛苦和磨难啊……
我那些悲哀到灵魂里沉默与忍耐,难道就该换来这样的屈辱与蹂躏……
我可以忍耐一切的不平与苦难,可是也无法──无法忍受这样的耻辱的人生!……
赵苏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心里突然,如潮水退去般的安宁,仿佛这世间的一切喧嚣与纷争此时都已归于纯然的空寂。
红尘扰扰,又有何趣?黄泉漠漠,未必堪惊。
只是,心里最深处的角落里,还是膨胀出些微柔软的疼痛……
重德……今生再不能一同领略春风了吗……
自己都能感觉到,眼眶里泛起的热热湿意。
张邦昌也觉察了皇上的异常冷静。
好象这些日子总显现在他神情里的屈辱消失了,又恢复了以前那个冰雪样的人。──眼睛里剔透无波,只是在睫毛微动处,似乎轻轻流过……水晶般纯净的悲哀。
不过,这跟他要做的事似乎没什么关系。
他甚至带着一丝笑意走过去,不慌不忙地把手放在赵苏肩上。
听见年轻的皇上说道:“把手拿开。”
声音如水,没有一丝颤动。
张邦昌突然地就强硬地吻下来!
紧紧抓住坐在龙椅上的年轻君主的脖颈,强迫他苍白的脸庞仰向自己!
粗鲁地压向紧抿的嘴唇,鼻端闻到从赵苏散落在颈畔的如云如雾的黑发轻轻萦绕开来的芳香。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张邦昌倒退了一步,惊愕了足足一分钟才反应过来是年轻的皇上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耳光!
咦──他终于明白,原来以往都是遵从慈宁那老太婆的吩咐,逼着赵苏事先服药。──每次把他压上床时,他几乎都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了!──所以象这样干净利落地挨一巴掌还是第一回!
他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神经深处似乎有一根点火索被引爆一般,倏地兴奋起来!
好!好极了!
轻佻地看着神色不动地看着自己的年轻皇上,──苍白得透明般的脸上明明就是蔑视和傲慢。
啊!这个无心于世间的冰雪般人,今天终于堕落红尘性情了吗?
张邦昌摸了摸犹自疼痛的脸颊──赵苏平时看起来简直就象没有实体的魂灵,可是没想到打起人来倒实在很有“实体”感!
“哦?──皇上,您终于厌倦了微臣的服侍了吗?以前您可都是一上床就迫不及待地缠住臣不放呢,今天怎么还没上床就开始对臣动粗了?”
说这种颠倒黑白的侮辱话语是张邦昌的拿手好戏。──他深知那些清净心灵对这些污秽语言的微弱抵抗力!──尤其是象赵苏这种看起来简直跟尘世绝缘的人种!
赵苏果然脸色微变。──但很快地就平静下来。冷冷地睨着他,竟无示弱气象。
看来今天有好戏啊!
张邦昌大笑出声,大步过去一把抓起装着药酒的金杯扔到了殿角!
──“!啷”,金杯砸到墙壁,又掉落到了地上。
一大片酒红色的液体顺着墙壁流了下来。
“既然皇上不爱喝,那臣岂敢忤逆圣意?”
──什么哀家只有一个要求,一定得让他习惯于服用这种药酒!
──让那不可理喻的老太婆死一边去吧!
张邦昌在心里暗骂慈宁,──突然听到殿角有怯生生的女孩子声音:“哎……呀……太后吩咐奴婢,要瞅着皇上把这药酒喝下去的!──不然奴婢──”
“谁?──”
完全忘了这大殿里还有一个人,张邦昌真真吓了一跳!
回过头来就看见缩在殿角里的小宫女,害怕地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
能够被忽视其实最好。可是想到违背太后吩咐的可怕下场,她还是战战兢兢地鼓起了勇气。
虽然说和赵苏之间的关系是慈宁默认的──她派来监视赵苏的侍卫们也都心知肚明。
可是,对其他的人是绝对保密的。──张邦昌的猖狂,其实也只止于他和赵苏独处的时候,只止于这被包围在万竿绿竹中间的深宫内殿。
对外而言,对那些毫不知情的太监宫女,大臣百姓,赵苏毕竟还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一国之君!
不料这小宫女──他真是兴奋过头了,居然忘了这个女孩子的存在!
当下张邦昌脸色顿变。
赵苏岂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一声“等──”没来得及叫完──张邦昌已然拔刀出鞘!只见银光一闪。──血喷如柱,小宫女的头颅已经随着剑挥而起,然后碰地掉下地来,骨碌碌地滚出了多远。
可怜她连叫都没有叫得出一声。──眼睛睁得大大的,还惊异地看着这个她已然出离的世界。
鲜血喷溅在墙壁上,地上。张邦昌的衣服上。
他毫不在乎地把沾满血迹的刀!啷回进刀鞘。
这就是权力。这就是深宫。
赵苏突然想起了以前似乎发生过同样的事情。──是的,那个同样被砍下头颅的无辜宫女……眼睛也是睁得大大的。她们大概临死还在困惑这个世界怎么会如此不公平。
而那次那个毫不在意杀人的人呢……是赵琬。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想到这里,赵苏突然记起赵琬──不知身在何处?
臣下报上来──被金国俘虏去的王族中,似乎并没有赵琬兄妹的名字。
何况靖康元年八月,城破前夕,宋钦宗赵桓是提前命人把赵琬兄妹送出京城了的。当时赵苏是亲眼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