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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步芳身子往后一靠,双手握成拳,轻轻地捶着茶几,说:“解放军欠
了我一笔血债,这次得清算了啦!”马鸿逵手里摆弄着茶杯,说:“是呀!得
给他们点厉害的!”胡宗南阴阳怪气地笑了笑,说:“早该教训一下共军啦!
给他们一点颜色嘛!”马步芳撑掉落在衣袖上的烟灰,冷冷地狞笑着说:“彭
德怀老东西没啥了不起!兰州决战,我倒要亲自会一会他,看他是不是长着
三头六臂?”马鸿逵吐出一口浓烟,接着补充道:“是啊!兰州不是西安,
我们要让彭德怀看看我马王爷长的是不是三只眼!”马步芳和马鸿逵说者无
心,胡宗南却听者有意。胡宗南觉得二马口出狂言,很不顺耳。他将烟头狠
狠地捻灭,鼻孔里“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话不能说绝了,我同彭
德怀多年交手,他还是不能小视的。回想以往的教训,轻敌为患,怵敌为不
勇者吴!”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双手交义放在胸前,背靠沙发躺下去,将
面部对着天花板,半闭着双眼,不再吭声了。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复杂。
马步芳膘了他一眼,撇了一下嘴,在心里骂道:“草包司令!早被共军
吓破了胆的家伙!”马鸿逵听了胡宗南的后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他心里
想,在兰州决战,或胜或败,宁夏都有回旋的余地,暗自庆幸这场西北决战,
首当其冲的是骄横十足的青马,让他们先尝尝彭德怀的铁拳头是一种什么味
道吧!
会议在烟雾腾腾中又密谋了一阵兰州决战的具体策略以及兵力部署,
并反复强调了精诚团结,协同作战,以大局为重等等。这些都是老调子重弹,
在座的各位军事长官让这类陈词滥调已经将耳朵磨出茧子了。他们没有表示
出多大的兴趣来。
阎锡山最后宣布兰州决战计划。
在座的各位长官,全都站起来,肃立待命。
阎锡山先望着马步芳,大声道:“命令马步芳部,沿华家岭节节抵抗,
尔后退守兰州,吸引共军主力于兰州城下,紧紧咬住敌军,实施兰州决战之
计划!”马步芳挺了挺胸膛,大声应道:“是!”阎锡山满意地点了点头,又
望着马鸿逵,继续发布命令道:“命令马鸿逵部,待主力退出固原一带后,
迅速折向兰州,参加兰州决战!”马鸿逵粗声应道:“是!”阎锡山最后望着
胡宗南,停了一下,语气缓和了一些,宣布道:“命令胡宗南部,进击陇南,
对共军实施包围合击,最后完成兰州决战!”胡宗南声音沉沉地回答道:“胡
某将努力作战!”阎锡山双手撑住茶几,十分严肃地讲道:“兰州战役,实乃
西北大决战,胜败在此一举,希望参战的各部队鼎力合作,争取在兰州城外,
将彭德怀之主力一举消灭!”马步芳,马鸿逵和胡宗南齐声道:“坚决执行兰
州决战的命令!”最后,阎锡山又宣读了任命马鸿逵为甘肃省政府主席的正
式文件。
胡宗南的心里,一直不痛快。想当初数十万大军,他在蒋介石面前说
话也是挺着腰杆的,如今只剩下10 来万人马,退缩在陇南和陕南一带穷山
恶水间,竟然觉得说不起话来了。就连阎锡山也敢在他的面前指手划脚了。
唉,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想’到这里,他心里更是闷得慌。会一散,他
就甩着袖子走了。
阎锡山知道马步芳和马鸿逵之间有矛盾,有意后走。他看看马步芳,
又看看马鸿逵,故作亲热地一手拖了一个,三个人说说笑笑地步入了小餐厅。
胡宗南离开会场,径直去见蒋介石。此次见面,蒋介石给胡宗南交了
个底:准备将陕南、甘南的部队转移到川北,设法保住西南。这就是说,蒋
介石明里委派阎锡山继续给西北二马打气,暗里却另有打算了。
阎锡山设宴款待马步芳和马鸿逵酒过三巡,阎锡山亲自动筷子,给马
步芳和马鸿逵各挟了一只鸡翅膀,笑道:“人说翅上的肉好吃,我是个粗人,
性子急,总耐不下心来啃这鸡翅膀。”马步芳本来就是个爱吃剔骨肉的主儿,
瞅着鸡翅,哭笑不得。但是,又不得不皱着眉头去啃。
马鸿逵是官场老手,生来就喜欢在骨头缝里找肉吃。他笑了笑,不慌
不忙,有滋有味地啃了起来。
阎锡山见马步芳、马鸿逵都在啃着骨头,便借着酒兴,推心置腹地说:
“兰州一战,不仅关系着大西北,而且关系着整个党国之命运,万望二位齐
心协力,携手并肩,毕其功于此役,为党国分忧解危,尽力尽忠!”他说着,
眼圈有些发潮,鼻子也有点儿酸,说话的声调也变得沙哑了。
马步芳见阎锡山大动感情,不觉心里一阵难受,眼眶也湿了。他声音
哑哑地说:“请院长放心,我定在兰州城下,将埋葬共军的坟墓挖大,挖深,
挖足,将彭德怀的主力一举全歼!”马鸿逵见马步芳安慰阎锡山,也慌忙用
手帕沾了沾潮糊糊的眼睛,说:“有马家军在,西北就姓马,是马家的天下!
彭德怀就别想进西北!”阎锡山听了这话,有一种安慰感,泪水真的从眼眶
里出来了。他使劲地握住马步芳和马鸿逵的手摇着,激动地说:“西北有你
们二位在,西北就是党国的固上!有二位方才的话,我也就放心了。
为了党国的振兴,还望二位多多保重,多多保重才是啊!”马步芳和马
鸿逵听了这话,也同声回敬道:“望院长多多保重!多多保重!”马步芳和马
鸿逵跟阎锡山告辞之后,两人面对面地坐在沙发上,一边吸着水烟,一边说
着话。
二人同坐一处,却心怀各异,互相拿话试探着。
马步芳掸掉烟灰,望着马鸿逵,假装出一副十分诚恳的样子,说:“有
一段,你不来兰州上任,风传说你抱怨没有正式任命文书,名不正,言不顺,
这也难怪,落到谁的头上,都会这么想的。这一次会议上,阎锡山当众宣读
了任命你做甘肃省主席的决定,现在名正了,言顺了,其实也早该如此,政
府机关办事实在太拖拉了,直至耽搁至今日才正式发表任命书,唉!”他叹
了一口气,表示对马鸿逵的同情,便又咕噜咕噜地抽起水烟来,抽得有滋有
味。
马鸿逵心里清楚,他做甘肃省主席的任命,虽然曾有过一纸电文,但
正式文件之所以晚到今日才公布,就是由于马步芳在暗中捣鬼,一心想把这
个官位抢到手,由他们父子独揽甘肃一切大权,霸占甘、青两省,深恐宁夏
的势力渗透到甘肃,跟他们父子争权分利。眼下时局急转直下,为了兰州决
战,才不得不在这种时刻将任命文书发下来。
他心里虽这么想着,脸上却装出一副亲热的样子,笑了笑,说:“难得
你尕娃如此关照,我不知怎么感激才好。”马步芳顺竿往上爬,想在马鸿逵
面前讨个好,做个空头人情,便故作神秘地低声道:“不瞒你说,我从内心
里盼望着你早日坐镇兰州,同商大事,共度时艰。这次来广州,我一见阎锡
山,就向他催过你的任命之事,这下可好,总算公布了!”马鸿逵从鼻孔里
喷出两道雾状的浓烟,眨巴着眼睛,笑眯眯地说:“真蒙你尕娃多方关照,
费了这么多的心,有情后补吧!”马步芳身子朝沙发上一仰,哈哈一笑,连
连摆着手,扇得面前的浑烟浊雾一派纷纷乱乱,大声说:“哪里话?哪里话?
自家人,何必说那见外的话?嗯!”马鸿逵故作姿态,脖子像鹅一般向马步
芳伸过来,一本正经地说:“我这人,你尕娃是知道的,知恩必报嘛!咱们
今晚坐在这里,在明灯底下说话,我句句可是打心眼里掏出来的啊!”他的
这一招,真灵验。马步芳也把身子倾向前,脖子伸过来,亲热得几乎要脸贴
脸了。他语气里充满着诚意,说:“咱俩,谁还不知道谁,死了烧成灰,再
捏个灰泥人儿,谁也哄不了谁啊!”马鸿逵点头如捣蒜,连声道:“是啊!是
啊!这话叫你尕娃给说绝了!”马步芳抬起头来,先笑了。
‘哈哈哈哈。。”马鸿逵按照辈份和亲戚关系,都排在马步芳的父辈上,
但他心里明白,马步芳虽表面上一口一个“老爸爸”地在喊他,但内心深处
压根儿就没有他这个作长辈的,时刻都面笑心不善,笑里藏刀,几十年来一
直对他就没安过好心。这阵儿,他见马步芳笑得挺得意,也坐直身子,跟着
笑起来。
“嘿嘿嘿。。”笑了一阵,马步芳把青铜水烟枪“啪”地往茶几上一搁,
眼睛盯着马鸿逵,挺认真地问:“说实话,你打算啥时到任?”马鸿逵也把
青铜水烟枪放在茶几上,端起细瓷茶杯,呷了一大口茶水,哈地一声咽下去,
反问道:“你看啥时好?”马步芳挺干脆地说:“我不是跟你说笑话,甘肃各
界人士早等着欢迎你这位省主席到任就职哩!要我说,越早越好啊!”马鸿
逵摸着下巴颏,问:“此话怎讲?”马步芳开门见山地说:“天降大任于你我
二人。西北如果不保,党国就完啦!眼下这种大乱之时,能够挽救党国之危
亡的,唯西北你我二人啦!”马鸿逵听了这话,觉得挺顺耳,连忙随声附和
道:“这话也对,这话也对啊!”马步芳见火候已到,提议道:“我看明早,
咱俩同机飞回兰州,由我来主持你的就职仪式,岂不更好?!”马鸿逵未及
细想,随口应道:“好,好呀!”马步芳一听,喜形于色,霍地一下站起来,
伸出一只巴掌,大声喊道:“那就一言为定了!”马鸿逵也站起来,抓住马步
芳伸出来的手,用另一只手拍了一下,笑着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马
步芳就势握住马鸿逵的手,起誓道:“你我今晚虽在广州,但兰州和银川已
是大敌当前,眼看就要兵临城下,咱二人对苍天起誓,为保兰州,同生死,
共患难!若在心,天地不容!”山盟海誓,只隔了一夜,不知为了何故,第
二天一早,仿佛压根儿就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