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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原想在回程路上把两个童子叫上马车询问一二,可当前时那老者和几个中年人把他们送出来,满口说村里孩子吃得起苦,让他们随车步行的时候,一直没吭声的他终于忍不住了,张口就说道:“鹅铺子,让你的人一人一个抱着在马上,就这么点路,一会儿就回城了!”
有了这话,两个**岁的小童便被两个护卫抱着上了马。随着马车起行,小皇帝听到外头传来了两声惊呼,可转眼间那声音就消失了,他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就看着鹅铺子说道:“你之前说,还有一村子有上百个这样的人?”
鹅铺子点了点头,随即又淡淡地说道:“这情景还算不得什么,接下来,臣想带皇上再去一个地方。”
小皇帝自忖已经看过了这番情景,接下来再看这些也就习惯了,他便随便点了点头,接下来一路坐在车上,却是直生闷气。托着下巴坐在那儿的他自顾自出神,而鹅铺子则担心地看着鹅铺子,直到鹅铺子冲他摇了摇头,他才死死抓着那只手炉,心里想到自己当初挨了那一刀之后,被绑住手脚关在那间空屋子中时的悲苦绝望。
然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马车再次停下的时候,后鹅铺子一步从车上下来的两人却被扑面而来的那股味道熏了一跟头。等看清楚了四周那种污秽的环境时,小皇帝首先变了脸色,而鹅儿竟是忘了礼仪,一把死死抓住了小皇帝的胳膊。
马车正好是停在了一条胡同的巷口,胡同里头的白雪早就被人踩得黑乎乎不成了样子,一股说不清是食物腐烂恶臭,亦或是霉臭的味道随风飘出,让人忍不住想往后退。两边都是各式各样低矮的房子,有的还能看到砖墙的痕迹,但有的却分明是用茅草和木板等等搭起的房子,如今这连着两场大雪,到处都是被大雪完全压塌的屋子,甚至还能听到一阵阵哭天抢地的悲号。呆看了一会儿,小皇帝就声音嘶哑地问道:“这是哪儿?”
“这是比之前那村子更可怕的人间地狱。”
鹅铺子说着顿了一顿,却没有硬拉着小皇帝再往里头去,而是低声说道:“之前见到的那些,都是年龄适中的孩子,若是送进宫里,机缘巧合就能进内书堂,或是跟着诸位有头有脸公公。而这些,都是至少年过二十,甚至三十四十五十,自宫多年,因为生活穷困无着落,走这条路是为了求进宫混口饭吃,但却因为年纪太大,基本上不可能遂其心愿,又被邻里嘲笑亲戚不容,再加上官府严禁,所以只能群居到这里的人。”
说话间,胡同深处一间屋子里就已经四足并用爬出了一个人来。尽管隔着老远的距离,但无论小皇帝还是鹅儿,都能看到那人拖着一条软软无力的腿往这边巷口爬来。那人脑袋上又是灰又是红,说不清是泥还是血,身上更是根本看不清衣裳的本色,嘴里发出一阵一阵低沉的喘息,乍听上去甚至不像人类。当此人看见他们这一行人杵在巷口,突然飞也似地扑了过来的时候,小皇帝终于看清了他那一个眼眶中几乎要掉出来的眼珠子,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一反身就径直钻进了车厢中。
“行行好,给我点吃的……”
“赶他走!”
见鹅儿要跟上车去,鹅铺子却一手拉住了他,打了个手势,须臾功夫,那人便在几个护卫用刀柄的驱赶下仓皇逃了进去。……。
从屋里走出一个军卒,他问道:“敢问各位是……”
“我们是司礼监的。”鹅铺子直接就扯出了这么一面大旗,见那军卒一愣之下慌忙就露出了无比恭敬的表情,“听说下了大雪,就到这儿来看看。”
“公公慈心,公公慈心。”
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虽说如今灭法国穷人的孩子不能自幼出家,只有当太监一条活路了。自宫的人越来越多,可终究大多数人仍是鄙视这些残缺不全的人,再加上传言这等人阴气重,就连南城兵马司的人,也都不免躲得远远的。此时见鹅铺子戴着厚厚的貂皮围脖,说话中那种颐指气使的做派,他们谁都不怀疑鹅铺子是真的司礼监出来的人,为首的那军卒点头哈腰陪笑之余,背上却是出了一身冷汗。
这里头是曾经有一两个侥幸入宫的角色,可大多数都是只能等死罢了,怎生会有宫里司礼监的大人物想到往这儿来瞧瞧?
鹅铺子见人噤若寒蝉,他也不啰嗦,往里头又张望了一眼便冷冷地问道:“这么一场大雪,看上去应该压塌了不少房子,里头死了多少人?”
“这个……”大冷天的,就是死人也冻得严严实实,不比盛夏不及时处理就会腐坏,因而兵马司自然就拖着一直没到这儿来查看,只想着到时候一股脑儿送化人场算完,此时此刻被鹅铺子这么一问,那军卒顿时觉得脑门上凉飕飕的,好一会儿方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小人,小人这就去带人清点。”
“动作快,我在这儿立等回话。我只要数字,并不是来查问你们的失职之处。不要玩什么虚报瞒报的把戏,否则若是我到时候核实了,必定严惩不贷!”
“是是是……”
下了严命,鹅铺子便打了个手势吩咐鹅儿上车去等,自己却没有跟着上去,而是就站在车前,又是看那些低矮的屋子,又是听里头声声喝骂呵斥,眼神闪烁,渐渐想得远了。
尽管对自宫人向来惩治很重,可随着人越来越多,自宫人本身处死就成了一条虚文,毕竟朝廷总不成为了此事大开杀戒,一杀就是成百上千。可这样一群进不了宫却被周围人排斥的群体,就这么丢着一样是要出大乱子的。
太监们虽则并不会完全把人当成同类,可若贸贸然处置,一样会引得物伤其类。而倘若一味发边远充军,固然可以打发远远的眼不见为净,可也和逼人去死没什么两样。
就这么等了约摸有小半个时辰,鹅铺子即便轻轻搓手跺脚,仍是手脚冰冷一片,正不耐烦的时候,终于有一个南城兵马司的兵卒快步跑了出来。到他面前,那兵卒缩手缩脚还要行礼,被他一个眼神止住,这才使劲咽了一口唾沫。
“回禀公公,大雪压塌了十七间房子,总共死了九十四个人,其中七十个是被压死的,二十四个是冻饿而死的。至于被压伤冻伤的人很不少,头儿正在那计算。”
“知道了,尽快把死人都运出去,否则若是发了疫病,唯你们是问。”鹅铺子说着就从旁边随从手中接过了一锭银子,掂了掂分量后丢了过去,见那兵卒接在手中两眼放光,他就开口说道,“搭一间窝棚先收容了这些人,然后支一口大锅煮粥,能救几个是几个。今天过后,我会让人再送二十两银子过来,你们要上下其手我不管,但若是再死人……”
“是是是,大人放心,大人放心!”
412保护鹅铺子的性命
眼见鹅铺子头也不回地反身登上了马车,紧跟着三五护卫簇拥了马车缓缓起行,那军卒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汗,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等马车没影子了,他看了看手中那一锭显然出自内库,成色极足的银子,立时一溜烟朝巷子深处跑去。
而马车上,终于回过神来的小皇帝恶狠狠地看着鹅铺子,好一会儿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鹅铺子,你好,你很好!父皇下令杀尽和尚,我可不能改变。只是……。”
见鹅铺子只闷头不做声,小皇帝又沉默了许久,却突然叹了一口气:“朕还以为真的是天下太平万民安乐,想不到天子脚下就有这种事……”
傍晚时分,内阁和司礼监全都是一团乱。
自打早上传来皇帝出宫,而内厂和东厂全都把人给跟丢了之后,侍卫大臣大为恼怒,立时命人去找来了卫都指挥使和提督。可不料想两人齐齐摇头,全都说自己不知道这么一回事。尽管确定自己在外头没留什么把柄给鹅铺子抓,鹅铺子应该也不至于做出太过头的事情,可他素来讨厌事情不在掌控,少不得吩咐下去加派人手全城搜索,又是命人去西山大营打探,又是命人去安伯府和寿侯府建昌侯府,可一处处都扑了个空。等到了下午,终于忍不住的他便径直冲到了内阁去问九门提督,结果这位九门提督居然也丝毫不知情。
“这个鹅铺子,他究竟把皇上领到什么地方去了!”
小皇帝爱吃的几家馆子,常爱去逛的几家包括闲园在内的戏园子,去看过歌舞的本司胡同演乐胡同勾阑胡同……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可到现如今仍旧没消息,侍卫大臣只觉得心烦意乱。此刻不知道多少遍抱怨了这么一句之后,他终于忍不住扭头看着九门提督道:“大人,不如把吏部尚书他们招进来,一个个问问,兴许有人知道皇上的下落,这都四个时辰了!”
小皇帝爱出宫,侍卫大臣九门提督也罢,心里都是知道的,就连回京任职时间并不长的司务长也不例外。可是连侍卫大臣都不知道小皇帝去了哪儿,三个人心中却是感受各不相同。司务长眯着眼睛思量了一阵子,突然就开口说道:“不若禀报一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此话一出,九门提督立刻断然说道:“不可!太皇太后年事已高,皇太后亦是最近身体欠安,若得知此事后忧虑过重伤了身体如何是好?”
“那大人说怎么办?皇上早上巳时过后不多久就出宫,一直到如今过了酉时还没消息,若是出了什么事,咱们谁吃罪得起?”侍卫大臣斩钉截铁地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即霍然站起身来,对九门提督拱了拱手道,“的人,作为次辅,我提请将此事奏请两宫皇太后!”
大臣也好,权阉也好,看似大权在握不可一世,而两宫皇太后看似不过徒具尊荣,但关键时刻的一击却非同小可。
侍卫大臣也听明白了九门提督的言下之意,心里却颇有些踌躇。毕竟,眼下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一状告到两宫跟前,要是一会儿君臣几个都平安归来了,那自己就算是彻底和鹅铺子撕破了脸。于是,他一时踌躇来踌躇去,正决心难下